绿衫少女见他左手铜砂之力如此了得,微微变色,对晋无咎道:“喂!你不是帮我么?怎么还躲在那儿?快过来啊!”
她与唐桑榆激斗,不多时便发觉他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则人多处存心示弱,自是早已设计好的请君入瓮,想到唐桑榆之好色天下闻名,心下不迭叫苦,深悔不该脱离父亲与师伯,独自追来这荒僻之地,一旦落入这淫贼手中,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五六十招间,看似步步紧逼,实则暗思脱身之计,她知师徒二人既引自己来此,必不会轻易让自己逃离。
忽见晋无咎出现,恍如一根救命稻草,以她一贯的大小姐性情,原不会主动让男子靠近,眼下实在畏惧被二人生擒,却见晋无咎只远远站着,方不得已出口相询,旁人听着像是责问,实已含了最深的哀求。
晋无咎道:“我们一人打一个,也不用过来了,喂猪头,是你大猪头过来,还是你徒弟小猪头过来?”
这句话前半段说给绿衫少女听,后半段说给唐桑榆听,但他惧怕与绿衫少女目光相对,从头到尾只看唐桑榆一人。
唐桑榆自命俊雅,与绿衫少女动手时,招招以风流倜傥为先,一心想以翩翩风度令绿衫少女倾倒。
谁知晋无咎忽而杀出,左一声“猪头”右一声“猪头”,绿衫少女颦笑间,流露的尽是轻蔑神色,竟视自己文武双全为天大的笑话,直恨得咬牙切齿,却又不能流露出丝毫恼羞成怒,免得绿衫少女更加误以为自己不帅,微微一笑,道:
“我自是陪美人打,你去替为师杀了那野小子。”
心道:“我这一笑可谓倾国倾城,言辞分寸也拿捏得恰到好处,实在是帅极了!瞧你对不对我动心?”
钱锐道:“是,师父。”
双掌齐出,他单练左掌铜砂,看似双手运劲,击出去的力道却一强一弱,趁着掌力还在行进当中,整个身子疾速欺前。
晋无咎一直留意他出手,见他两掌推出,登时蹿到树上,只攀上第一根横枝,脚下便是“砰啪”两声,留下一深一浅两个手印,想这两掌若是打在自己身上,哪里还有命在?
钱锐来到树下,却不追求一个“帅”字,他轻功虽远较师弟付长昆为佳,上下爬树却非其长,两手合抱树干,两条腿在两侧蹬踏,如青蛙一般慢慢向上。
绿衫少女道:“喂!你到底是来帮我的,还是只管自己装猴子?爬树上去做甚么?”
钱锐眼看也要爬上第一根树枝,晋无咎双掌居高临下,左虚右实一招“或跃在渊”,钱锐竟不敢硬接,手脚赶紧松劲,沿着树干滑溜下来。
绿衫少女虽摸不透晋无咎在想些甚么,却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瞥眼又见唐桑榆打开折扇,一边微微挥动,一边色眯眯笑看自己,秀眉一扬,心道:“只要你那蠢货徒弟被人绊住,我也不来怕你。”
喝道:“再看!挖了你的双眼!”
右腕轻轻一抖,又一道绿光顺剑势而出。
钱锐又一遍蛙蹬上树,这一次有了防备,快到先前高度时,只用右掌抱住树干,左掌掌心向上,晋无咎不敢硬拼,钻入叶中,钱锐总算爬到树上,见晋无咎已隐入密处。
此处远离火把,上方犹有大片枝叶遮住月光,忌惮晋无咎出其不意的“降龙十八掌”,不敢贸然前进,只听叶中寂静无响,反倒是树下折扇长剑相碰之声不绝于耳。
等候半日,晋无咎竟不现身,钱锐身在明处,越等越是恐慌,心想晋无咎于暗中伺机,以逸待劳,自己虽爬到树上,却境遇奇险,半点分神不得。
一个沉不住气,左手运劲,向暗处连发四掌,期待晋无咎正巧躲在自己掌力到处,满以为平安无虞,却能一不留神被自己铜砂之力击中,遭遇这飞来横祸,可是四掌过去,打中的只是软枝柔叶,伴随“喀喀”之声数响,一根根掉落在地。
打落这几根连枝带叶,眼前一下子空出许多,地下火光透射进来,见晋无咎踩在一根细枝尖部,同时双手上举,握住头顶另一根树枝,想是担心脚下细枝承受不住体重,心下大喜,暗道:“这回还不要了你的命!”
踏上树枝,枝身晃动,也学晋无咎举起右手,抓住一根,如此上握下踩,整个身子便尽可吃重得住,走上两步,左手聚力,又是一掌平推而出。
哪知才刚走到中间,晋无咎足尖一个用力,踏断他脚踩树枝,左手一招“或跃在渊”,又将他手握树枝打断,钱锐登时上下失重,哇哇连叫,手舞足蹈从半空坠落。
那头绿衫少女见晋钱二人上树,眨眼间没了身影,眼前唐桑榆绝非易与,顾不得晋无咎能不能胜,全神出剑。
原本打到这时,绿衫少女已该落入下风,若换作自己是个男子,只怕已然伤在铜砂双掌之下,好在唐桑榆见她绝美,所求绝非仅仅一个“胜”字,每出一招,都要提醒自己“帅”字当先,百招之后,绿衫少女非但不呈败势,反而仍然先机在握。
唐桑榆不忍伤她,只每每在避无可避时,才发力驱退,打法与史宗桦面对黄映瑶时略有几分相似,所不同者,在于唐桑榆比绿衫少女强得有限,全然不是史宗桦那般游刃有余的模样。
唐桑榆与绿衫少女正自打得不可开交,忽听树上清脆声响迭起,却是钱锐发了狂的乱打,唐桑榆曾与晋无咎对敌,心知晋无咎在树中极难对付,眼看钱锐一掌狠似一掌,心中无奈自己深能体会。
绿衫少女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知这少年英勇露面在先,仓惶遁树在后,到底玩的甚么花样?
再过片刻,又听钱锐惨叫连连,整个人如一块木板,面上背下砸中地面,心下更是好奇,暗想这晋无咎到底甚么来头?非但有如此罕见的轻身功夫,还能在与铜砂掌力的对抗中将钱锐生生击落,至于晋无咎自小生于林间,纵树间敏若灵猿,以她生平所见所闻,又哪里想象得到?
忽然间,一个少女惊叫道:“无咎哥哥!”
绿衫少女听见同龄少女叫声,心道:“怎么还有旁人?”
唐桑榆师徒对这声音同样记忆犹新,心道:“是她!”
晋无咎却心下一沉,暗道:“糟了!”
樟树下全是泥草,钱锐摔下后背上剧痛,一时起不得身,倒也没有受伤,晋无咎却担心钱锐起身之后,立时便要擒住纤纤,顾不得十个自己亦未必是其敌手,自空中跃至纤纤头顶,顺树干蹿下,道:“纤纤我没事,你怎么来了?”
唐桑榆见晋无咎下树,心思一转,已猜到二小关系,心道:“你为救我唐某看上的女子而奋不顾身,正是自寻死路。”
见钱锐平躺在地,不知是死是活,也不管他,左掌虚出,料想绿衫少女不敢硬接,见她果然避开,脚下提气,向晋无咎猛扑,同时双掌凝聚十成铜砂之力,排山倒海向晋无咎平推过去。
他料知晋无咎绝不会闪避,而任凭自己这两掌打在纤纤身上,出力时全无保留,下定决心要一招毙之,以消自己自出牟庄以来,聚积数月的心头之恨。
纤纤与绿衫少女同时花容惨变。
一个惊道:“无咎哥哥!”
另一个叫道:“小心!”
晋无咎何尝不知铜砂掌力之猛?但纤纤正在自己身后,只要一个闪过,纤纤立时香消玉殒,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心道:“我要为纤纤死了。”
正在此时,耳旁一个似生似熟的声音道:“‘或跃在渊’!打他!”
晋无咎兀自恍神,木然道:“哦。”
双掌齐出,他也只会这“降龙一掌”,临敌之际根本无暇细想,自然而然便是这招“或跃在渊”。
只听“砰”的一声,四掌相对,纤纤叫道:“无咎哥哥!无咎哥哥!”
见晋无咎站于原地不动,唐桑榆却连连倒退,倒退同时双目惊惶,仿佛看见天下间最不可相信之事,每退一步,口角一道鲜血流出,十步之后,胸口白襟已完全染红。
晋无咎见唐桑榆两掌来到胸前,脑中一片空白,听见有人对自己说话,下意识以双掌抵抗,浑然顾不得对方内力数十倍于自己,能将全身筋脉震断。
可就在掌力相拼之时,一股前所未见的厚重内力自后背入体,沿双臂来到掌前,又自掌心喷涌而出,唐桑榆身为铜砂派掌门,竟完全不能匹敌,被自己双掌重创,晋无咎惊魂未定,过了好一会,才听得纤纤不停叫唤自己,忙道:“纤纤,我一点事也没有。”
晋无咎来到此地没有多久,纤纤已尾随而至,躲在身后第二棵树旁,待见他忽而自扇耳光引人注目,又感意外又感恐惧,心知他的武功与唐桑榆师徒相去甚远。
钱锐从树上掉落,纤纤只道是晋无咎,忍不住惊叫出声,待见他为替自己挡这双手铜砂,竟不惜以卵击石,整颗芳心为之揪起,这时终见他完好无损,一时间柔肠百转,“哇”的一声大哭,纵体入怀。
先前那个声音轻道:“让那姑娘放了他俩,再打发他们走,我不要见他们三个。”
晋无咎听声音从树后传来,总是觉得有些耳熟,却一下子想不起来。
绿衫少女提剑上前,目光冷冷,丝毫没有宽恕之意,晋无咎赶紧松开怀抱,道:“姑娘,请饶了他们性命。”
绿衫少女走到晋无咎面前,道:“公子,这位姑娘是你的妻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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