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邀战
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几乎不敢相信,反复地看了看,还是这个意思。
“这是他亲手交给你的?”
马车外黑衣冷峻的男人冷冷点头,“主子说了,请务必给予回复。”
“他又不是找我,怎么要我给回复?这事儿可大可小,你家主子也不给我们一个思考的时间啊……”
我叹口气,却没注意到,对方在听我说“我们”的时候,微微一沉的脸色。
璃浪伸手把信拿了过去,眼光扫过一遍,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你家主子,是不是已经广撒了英雄帖?齐聚天霰峰?竹邪,你怎么允许他胡闹?”
竹邪苦笑着摊摊手,“天霰峰虽说是我一个人的,但是像忧儿、兰雍也算是半个主子,我估计澈涟是跟兰雍商量过了,就算我不在,澈涟也可以自由出入,在天霰峰邀你来场比试自然不在话下。”
是啊,以兰雍的性子,绝对做得出来这种事情,就算天下大乱了,该看的热闹也还是不能少的。
冷峻男子半晌没有说话,看向璃浪的眼神里有着惊讶——能猜到他主子行为的人,他们一直以为只有应大人一个人,原来眼前这个容貌气度都不输主子的男人,也同样是最了解主子的人之一,难怪会是让主子都忌惮的对手。
璃浪几乎不假思索地猜出了澈涟的行动,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做澈涟的对手,这大概也是澈涟写这封信来的原因之一。
但我还是无法理解澈涟的行为,萧麟在战场失踪,我当然知道是为什么,可是,就算他失踪了,仗还是要打,他怎么会在这个关键时候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决定?
“你们怎么能任着你们主子这番胡闹?现如今的局势难道你们就不明白?应龙呢?他不在你们主子身笨”
“主子胡闹的机会也不多了,就算应大人在,也不会阻止主子的。”
我和竹邪不约而同地心头一跳,脱口问道,“什么意思?”
然而那名不卑不亢地说了一番意义不明的话的男人,又眼观鼻臂心,不说话了。
璃浪盯着那封信,上面只有一行字——九月二十九日,天霰峰,敢来否?
“告诉你主子,我答应了他的邀约,这恩恩怨怨到最后总是要了结的,这样的结局也不错。”
“是。”
待那男人走后,竹邪立即让马车直接前去天霰峰——只有几天时间,要见了我父亲再去天霰峰肯定来不及了。
我一把抓住璃浪的手腕,有些生气。
“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干嘛不告诉我?”
璃浪拍了拍我的手,微微笑着,面庞明媚,只是眼底却萦绕着一丝阴暗的忧虑。
“不是不愿告诉你,只是这也就是我的直觉,怕不准,这趟天霰峰,你还是和我一起去吧,回头我们再去见岳父,可好?”
“去,谁是你岳父?”
我面庞微红,一把丢开他的手,被他低低一笑,又重新抓了回来。
“我不会再次把你弄丢了的……”
前去吩咐的竹邪回来了,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二话不说,一把打掉了璃浪的手。
“臭小子,敢占忧儿的便宜?别以为我爹同意见你了,你就算身份定下来了,告诉你,澈涟虽然做了一些让爹不满的事情,可还是爹最喜欢的弟子,你要是将他打输,我爹未必高兴,要是输给了他,你也别想翻身了,我看哪,你最好还是赶快想想怎么办吧!”
竹邪说的虽然夸张,可也是事实,不论是输是赢,最终璃浪面临的都是一个难题,只是,看着他淡定的笑容,我觉得还是应该相信他。
天霰峰我去过很多次,可是印象最深的只有这最近的两次。
而这短短的两次之间,便经历了世事的轮转,人还是那些人,风景还是那样的风景,可是在不经意间,已经改变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峰顶相聚,每向上一步,便觉得呼吸困难,这就是天霰峰的峰顶,在加上险峻陡峭的峰壁,除了极少数高手,的确没有人能跨越这人类的极限。
而如今,五人缺一,萧麟是永远也不会再参与这样的聚会了。
云雾缭绕,洁白的云仿佛就在脚下,葱翠慢慢单薄,薄薄的积雪露出来,逐渐加厚,最终,我一跃上了峰顶。
没有人知道,天霰峰的封顶,却是一处被耸立的峭壁包围着的光滑平台,积累的冰雪长年累月地冻结,慢慢形成了一大块一大块的冰石,晶莹剔透,寒彻心扉。
此时,那冰石上站着一道修长单薄的身影,裹着一袭雪白的狐裘,在寒风中摆动,仿佛一杆高细的翠竹,不胜强劲的风力,摇摇欲坠。
我终于明白,那送信的男人,说的“胡闹的机会也不多了”,是什么意思。
泪水从面颊处滚下,还没有感受到热的温度,便已寒透刺骨。
天人一般的容颜已经凋零,任谁也看得出,那形销骨立的身躯,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生命力,也许,只剩下最后强撑的一口气,只那曾经淡漠如天上浮云的气质,却自始至终未曾改变。
“师兄……”
泪水涟涟的人,是我。
澈涟微微一笑,苍白的面庞霎时绽放出绚丽的光彩,仿佛又回到了往昔那无忧无虑的岁月。
“忧儿还肯叫我一声师兄么?”
“你一直都是我的师兄!”
“有你这句话,我……”澈涟悠悠地叹口气,没有说下去,慢慢看向璃浪。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你的邀约,是璃浪的荣幸,璃浪怎会错过。”
璃浪仰头看着高处的澈涟,心底不知是何滋味——他和澈涟,如果出生在不同的时代,那么定然都会成为名垂千古的帝君,可是,生在同一时空,终有一人,会永远沉沦在历史的无尽岁月中。
“你这又是何苦?”
竹邪抱着剑,跳到冰石上,一把掀开澈涟的兜帽,乌黑的长发霎时在风中扬起,仿佛真的要化作一朵浮云,凌空而去。
澈涟沉静的目光格外深远。
“没什么,只是要证明一下,天日走到如今,也并非全部是我的错。”
“没有人把这个责任强加给你,你已经竭尽所能了,可是前面两位先帝,造的孽太深了,你一人之力,怎么抗拒得了天下的变迁?”
竹邪拍了拍澈涟的肩膀,所有的恩怨,仿佛都随着这冰冷的狂风飘散,说到底,他们也是有血缘关系、深处之情的亲人。
澈涟淡淡一笑,天下与自己,他总得赢一样!
那一场比试,让身处半山腰的德高望重的江湖前辈,无不心惊肉跳,青天下只看到那云雾缭绕的深处闪烁着一道道青电般的白光,仿佛是暴雨中的闪电,每一道白光,伴随的都是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据说从峰顶滚下来的冰石,愣是毁了凤少的半个庄院。
因为发生在高不可攀的天霰峰顶,因为四位当事人的沉默以对,武林中众说纷纭,赌咒发誓,却没有任何人知道具体真实的过程。
只是,比试的结果,却传遍武林——澈涟先生赢了!
五大奇人,多年来一直被猜测着谁才是天下第一,终于在那战火已延烧到尾声的时候,分出了真正的胜负!
澈涟个人的修为,已臻至绝境,数百年后,依然无人能够超越!
于此同时,失去萧麟的战场,因为应龙的加入,重新陷入了胶着状态。
用澈涟的话说,就是——“璃浪,一个遭受战火蹂躏、日暮途穷的天下,和一个百废待兴、生机勃勃的天下,你该如何去争取呢?”
他们都没有丝毫的保留,也许谁都明白,这样倾尽全力的比试,再也不会有了!
竹邪掀起斗篷,将我紧紧地护在怀里,一道道伤人的剑气划过他的四周,他在沉默中明白,这一场比试没有任何悬念。
我抱着竹邪,黑暗中,任泪水浸透了竹邪的衣裳。
这一生,无数次流泪,无数次伤心,这一次,却是已经无心可伤。
青天晕染上昏色,天空开始飘下雪花!
最后一剑,澈涟毫不犹豫地刺进了璃浪的胸口!
竹邪放开了我,我慢慢抬头,心仿佛要跳出了胸口。
细细的血溢了出来,璃浪的脸色同之前的澈涟一样苍白,而斗过千余招的澈涟,脸色异样地起来。
雪花飘在我们的头发上,肩上,衣襟上,剑上。
澈涟放开剑,笑了,那种舒展开的微笑,仿佛终于放下了所有灰暗沉重的负担,仿佛冬夜里第一朵腊梅的绽放,第一朵雪花的盛开。
他重重地向后倒去,就好像那书中说的,玉山将倾,可我从来就没想过,澈涟也会倒下吗?
竹邪迅速上前,一把抱住他,泪水喷薄而出——我也没有想过,竹邪会哭。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璃浪流淌的血,澈涟倒下的身躯,他们都在我面前,我却觉得冷得浑身麻木。
“过来,忧儿。”
澈涟低低地叫。
我挪动着沉重的步子,慢慢地靠近澈涟。
澈涟的声音很微弱,我不明白,他赢了,为什么却好像输了。
他的手冰凉,脸色几乎白得透明,凹陷的眼眸依然漆黑得望不见底,可看着我时,依然能感受到温暖,暖得让我想流泪。
于是泪水就这么滚了下来,不受控制地,毫无阻隔地,在他的面前,我从来就没有什么形象。
“忧儿,还恨我吗?”
我拼命,那些曾经的过往,经过了这么多人生挫折的洗礼,早已磨去了原本的颜色,其实不过是小小的别扭,怎么可能是恨呢?
我怎么可能恨你?
“不恨就好,其实,我很后悔,第一次见到你和他在一起时,我就后悔了,我以为,我放弃的人,会在原地等我回头,却没想到,会有别人,牵走那懵懂的小人儿,教会了她,什么是真正的爱。”
多少次午夜梦回,辗转反侧,告诉自己,选择天下放弃她,是正确的选择,可是当天下失去了最后的吸引力后,他才发现,心底的梦里,竟然是全是那小人儿的身影。
“忧儿,应龙在南方战场,手里有个皇族宗室的孩子,我一赚他就会扶那孩子上位,这些都是我吩咐的,只是南方的势力,只能臣服于你,往后,你要好好扶持云家,光有一个凤谷做你的后盾是不够的,帝王的心,有时候并不由己,凤谷在明处,云家在暗处,你才能保证一生无忧——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
我一生无忧很重要吗?如果可以,我愿用手里的所有换你的平安!
岁月从不告诉我们什么是错的什么是对的,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从来不认识你,那么,我不会心痛,你也不会凋零。
身后,带着血腥味的温暖身躯轻轻抱住了我,无言地安慰着我,仿佛预示着我将要面对的未来和人生,鲜血伴随了我一生,而温暖也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你和我的人生结束了,剩下的,便只是凤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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