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肜张嘴哈气,看着被茶汤洒湿的宣纸,手忙脚乱地开始挽救,怎么说都是她抄了一天一夜的成果啊!
“别抹。”白玉钦夺走她手里湿透的宣纸试图分开,但还是晚了,纸上墨迹被她抹成一片彻底作废。
白玉钦:“……”唉。
洛肜睁大明亮清澈的杏眼,满是不可置信,片刻垂头磕在书案上无力道:“我可怜的九十九遍清心经,我还想着明天交给老师过目的!”
白玉钦沉默了会,把东西收拾到旁边的书案上说:“重新抄写罢。”
你是魔鬼吗我刚抄完九十九遍!
洛肜突然雄起“怒视”了白玉钦一秒,随后又萎了下来。
不抄也不行,虽然老师的目的是为了让她宁心静气,但该交的稿纸还是要交的,这是态度问题。
如果不交,她短期内恐怕更加难回师门。
“对不起,白玉师兄你回去休息吧,过两个时辰还得上早课呢。”洛肜认命地准备重新抄写。
“不急。”白玉钦站了会,走到不远处的书案前坐下,铺好笔墨纸砚,点燃香炉,似乎也要用功。
洛肜瞄了他一眼,角度问题让她看不见他在写什么,但他主动留下来是事实。
她内心有些小窃喜,拿起狼毫笔沾了沾砚台说:“白玉师兄我们聊聊天吧,同窗两年我们都没怎么说过话,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这个问题问得突兀,但不妨碍白玉钦从心回答说:“盖世之才,怀珠抱玉。”
洛肜笔尖一抖,又浪费了一张上好的宣纸。
谬赞了,都不想想再回答的吗?
以她的修为,最多只是在同龄人里出类拔萃,放到整个修真界里根本就不够看。除了魔尊仲燕绝要扼杀她于摇篮,修真界里也不乏期待她陨落的修真者。
她哪是什么盖世之才啊,倒是差点成了灭世之才。
她团吧团吧,把废弃的宣纸揉成一团丢到白玉钦那边的竹篓里说:“这八个字应该送给你才对,白玉师兄,你说如果有人要挖我金丹毁我灵根,我应该怎么办?”
“谁?”
白玉钦停笔朝她看过去。
洛肜将幽暗藏在眼底,笑着说:“没有谁,
我说的是如果啊。”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白玉钦拧眉回答。
“好!”洛肜决定了,这就去找个更毒的东西种在傅少元体内!
她看向白玉钦的侧脸,眨了眨眼睛接着问:“万一对方人多势众我打不过呢?”
白玉钦:“叫人帮忙。”
“谁会帮我?”
“我。”白玉钦写完一页清心经拿到旁边放好,然后补了一句说:“同窗之谊,能帮则帮。”
啊?什么破同窗情谊能让你付出性命来帮忙?
洛肜问他:“只要是同窗你都愿意出手相帮吗?”
白玉钦迟疑了半晌,沉声应了声“嗯”。
好,真不愧是你,人间正道白玉钦!
于是洛肜趁机跟他要了通灵讯的口令。
所谓通灵讯是方便他们同窗之间互相联络的一种阵法。
阵法刻在玉符上,只需将玉符佩戴在身输入灵力,再配以对方口令就能联系上你要找的人。
如果不输入口令,消息就会发到拥有此阵法的玉符上。
俗称群聊。
洛肜鲜少使用通灵讯,拿到白玉钦的通讯口令后,便背对着白玉钦悄悄捣鼓。
不一会儿,白玉钦腰间的玉符接连亮起。
他疑惑了下,放下毛笔输入灵力,听见某人的声音无奈看向还在玩的洛肜说:“洛肜,专注。”
“哦。”洛肜放下手里的玉符,拿起狼毫笔继续抄写。
夜色浓重,从重生回来就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的洛肜,在安神香的作用下慢慢地打起了哈欠。
许是身边有信任的人在,丑时刚过,她就趴在桌上眼皮耷拉耷拉地睡着了。
白玉钦偏头看了她一会,想起师伯说的噩梦惊扰,便施法隔绝外面的风声,多留意了几分。
洛肜入睡得很快,也睡的很不安。
她周围是数百名同门的尸体,师门残恒,血染断壁。
温润如玉的大师兄被一杆长|枪|刺|穿头颅钉在朱红的殿门之上,意气风发的二师兄被拖至阶前下跪斩首,师父自爆灵核尸骨无存,自己金丹被挖灵根尽毁,长乐门上下一千零九十九名弟子全部战死!
洛肜看着昔日仇人气血动荡,还没有冲过去开启仇杀就被人强行从梦中唤醒。
“洛肜,凝神!”
是白玉钦的声音。
入魔多年,每次快迷失本心的时候,它都会出现将自己从魔渊边缘拉回来。
这次也不例外。
洛肜脱离梦境后偏头吐出喉中淤血,苍白的脸上还残留着令人心惊的杀意。
现在的她不像是个风光霁月的修真者,而像是个从地狱里走出来的血修罗。
“你到底怎么了?”白玉钦蹙眉担忧,隔着轻薄的衣袖握住洛肜手腕帮她平定经脉气血,什么噩梦会让一个人心性瞬变?
洛肜回神对上白玉钦的目光,杀意顿收,抬起另一只手,垂眼不甚在意地擦了擦染血的唇角说:“没什么,就是在梦里被人打了一顿。”
前世他不远万里来相救,不顾势单力薄的局面,只身杀进群魔里将奄奄一息的自己带回衍天宗。代价就是伤势过重倒在天山入口,后卧榻昏迷了整整半年,如果不是衍天宗长老察觉他魂灯有异来得及时,他真的会死在天山脚下。
所以这一次,她不想再把他牵扯进来。
她需要尽快赶回师门,实在不行大不了再入一次魔!
虽然这是下下策。
现在她假装没事的话小古板也不会信。
洛肜心思百转,避开白玉钦的目光说:“我最近一直在做一个噩梦,梦见傅少元身边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青梅。他为了那个女人挖我金丹、抽我灵根、灭我师门,然后我宁死不从,把灵根毁了也不给他抽,最后成了一个废人。”
从天之骄子沦为身残体弱的废人,连普通的凡人都不如。
白玉钦蹙眉,“他没有那个本事。”
洛肜没反驳。
傅少元是没有,但他背后的朝令门有。
从她十六岁结丹开始,他们就在谋划了。
洛肜的沉默落在白玉钦眼里就是难过。
他知道她和傅少元的感情好,但没想到会深到动摇心性的地步。
当真就这么喜欢傅少元吗?
白玉钦确定洛肜气血畅通后,便放开了她的手腕。
屋外风雪又起,漆黑静谧无声。
洛肜看着他放开的手,有点想抓回来,但身份不对,她克制住了。
给自己施了个清洁术说:“我睡了很久吗?”
“没有,半盏茶的时间都不到。”白玉钦回到之前的案台上召出徽光长琴。
悠悠琴声带着安神之意在静室里回荡。
洛肜身心放松下来,心想他还是在意自己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的距离突然拉远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坐正身子看着写到一半的清心经,执笔继续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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