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命录 (.)”!
王後的车架,内里自然也是有一方小乾坤,李元锦就和他端坐在里面,一路往旃蒙城而去。
李元锦问道:“王後,先哥是什么时候走的,怎么都没和我说上一声?”
王後无奈回道:“那会你正在仓家里躲着呢,我们又不好进去,所以就没跟你说,不过他让我带话,说让你一定抽空去济水宫一趟,他给你准备了些好东西。”
李元锦面目抽搐,他准备的好东西还能是什么,无非就是各种稀奇古怪的酒罢了,不过以他的财力和本事,就算是弄条活的真龙来泡酒,李元锦也是毫不意外的。
想到了酒,李元锦便把应无王送给他的那壶酒拿了出来,与王後慢慢对饮。毕竟是应无王专门准备的喜酒,也说过了要喝完,自然不能随便就处理了,不过与人对饮总没问题吧。
两人喝着酒,李元锦便先问了一下旃蒙城中诸人的情况,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去道谢了,那还是先问一问,心里有个底才好开口说话。
王後端起酒杯尝了一口,挑着眉说道:“唔,这酒真不错,不愧是新郎官专门给你预备的喜酒,估计没几个人有你这口服,我算是沾上你的光了。”
“其实家里面也没什么不同的,诸事如旧有条不紊,我爹虽然每每提起你们师兄弟两个,都要恨得咬牙切齿,尤其是天玄出关的事情传出去之后,不过总归是不会真对你怎么样的。”
“其余叔叔们和小姑也不常在家中,偶尔回来也是去金府核账交账,逗留月余又匆匆启程了,除了每年年关众人能聚在一起,其他时候都是各忙各的。”
王後说完这些,就故意停下了话头,虽然是端着酒杯在浅酌,但是一双眼睛精光四射的,时刻在注意李元锦脸上的神色。
李元锦知道他的心思,笑着问道:“那素仙姑娘呢?之前听说她虚耗很多,有没有补起来?我这里准备了一些可以补充气血精元的药物和宝材,希望能有点用处。”
“素仙小姨呢...”王後见到李元锦发问,自然是得意万分,但还是故意拉长了调门,就等着看李元锦的神色。但是见他依旧淡然,伸手为自己倒酒,竟然和王後对抻了起来。
王後心中有事,还是有些憋不住的开口道:“在凌云阁怎么可能亏了她,她的虚乏早就补起来了。她只不过休养了小半年的时间,就又开始执掌金府,清理之前的账本了。”
“但是她缺失的本源却不是外物能够充的上的,可能还得数百年修行,才能恢复如初吧。不到她倒是不着急,每天只是沉浸于金府的事务之中,与往昔并无二致。”
李元锦点头道:“那就好,既然她没有亏耗太多,那我就能放心了,要是害她自此境界停滞,那我就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了。之后每隔十年,我都会送一批修炼用的东西去旃蒙城,就算是我一点小小的谢谊。”
王後撇着嘴,满不在乎的说道:“小叔叔,你知道她根本不需要那些东西,在旃蒙城,她想要什么东西,都会有人给她费心弄来的。”
李元锦点头道:“那是自然,只是你们给的是你们的情谊,我给的却是我的谢意。这已经是涌泉之恩滴水相报了,若是这些事情都不做,那我岂不是枉为人了。”
王後端起酒杯,走到嘴边却突然停住,有些神秘兮兮的问道:“素仙小姨这些年都没有提起过你,你就没有半分不悦?”
李元锦也端起酒杯笑道:“素仙姑娘乃是我救命恩人,不提起我乃是她施恩不望报的高洁情操,我怎敢有半分指摘的心思。”
王後猛然仰头灌下一杯酒,将酒杯重重的杵在桌上,有些气恼的说道:“你这一次去,旃蒙城中有一人,一定会找你麻烦的,若是素仙小姨不管,你们两个肯定要打起来。”
李元锦好奇道:“哦,是什么人?素仙姑娘的追求者?”
王後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愤懑的喝了下去,然后开口问道:“旃蒙城高在云天之上,但是其下,却有一个诺大的王朝,虽然我们不用太过奉承它,但是不管怎么说,凌云阁都是在人家的国土上,总归是有不少情面在里面的。”
李元锦点头道:“这我知道,旃蒙城底下,乃是方圆五十二甲的广袤之地,整个天下排名第三十五的偌大王朝,乾元王朝。怎么,这位追求者,是乾元王朝的达官显贵?”
王後闷哼道:“若是一般的达官显贵,值得我这么认真跟你说吗?这个人,乃是乾元王朝当今国主的亲孙子,钱王孙。这位钱王孙的真名,叫做钱乾,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李元锦挑眉道:“以国为名,看来这钱王孙,注定是乾元王朝的一朝帝王了。”
王後却摇头道:“一朝帝王?要真是那么简单就好了。这凡俗世间的帝王之家,都不许入道修行,寿岁最高者,也只有两甲子而已,为的就是平衡世俗权力和修道者之间的实力相冲。”
“乾元王朝当今国主,已经寿过百岁,随时都有可能驾鹤西去,国中虽然立有太子,但是从这国主平日里的诸多行径来看,他属意自己的孙子,甚至比儿子还要大得多。”
“这钱乾之名,乃是他三年前给钱王孙改的,说不得这钱国主一个癫狂,就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越过儿子直接将皇位传给钱王孙。到时候老子上朝拜见儿子,那可真是开了眼界了。”
“这钱王孙今年三十多岁,从十多年前起就开始倾慕素仙小姨,听闻你改了一个名字就让她倾心,这钱王孙立刻全国征名,层层遴选,历时数月才选了十个名字给素仙小姨,但是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李元锦自然知道,正是自己在青白山大闹一场,寿岁透支重伤濒死之际,也是素仙以自身元阴救了自己,最为孱弱的时候。
“他求之不得的人,你却不为所动,他何时受过这种差别对待,所以这钱王孙对你...不过还好,他并不知道你的身份,我们传出去的,也都是元济这个名字,只是你这次去,打照面是肯定免不了的。”
何止是打照面那么简单,说不定还能更干脆一些,连“照面”都省了。
李元锦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倒是没多说什么,面上也看不出来任何波动,王後就算是有些心思想法也不好说出来。
其实李元锦的心思倒是没有王後想的那么复杂,他只是觉得,钱王孙再厉害,总不能在在旃蒙城中胡来吧?自己致个谢就走了,莫非他还能发动大军来围剿自己不成?
两个人各怀心思,只是谁也没有再提此事,车架只管顺畅的往旃蒙城而去,数日时间,就已经到了城中。
李元锦和王後自车架上下来,立刻就有人将车架从侧门之中拉了进去,王後带着他一路往内也不需通传,直接就进到了正厅之中。
少爷带着客人进了门,自然有眼尖的下人先一步告诉了管家,管家又去禀报了家主,所以李元锦和王後在厅中刚刚坐下,还来不及看茶,王右已经一步迈了进来。
李元锦起身相迎,拱手道:“王城主,十年未见,您一向可好?”
王右还是一贯的冰冷面孔,稍稍还礼之后立刻就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若无三书六礼,休想我答应此事!”
李元锦倒是不为所动,依然执礼躬身,恭敬的说道:“我今次来, 是来感谢王城主和素仙姑娘当年的救命之恩的。”
王右一听这话,原本冰冷的面孔瞬间就风雪漫天,他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也不招呼李元锦坐,就这么冷淡的说道:“就只是这一件事情?”
李元锦点头道:“自然不是,我还带了一些滋补的东西来给素仙姑娘,今后每隔十年,我都会再送一批过来,直到素仙姑娘境界恢复,更进一步的时候。”
听到头前几个字的时候,王右的脸色还有些缓和,但是听到之后的话,他直接冷冷一哼,两道白气从他鼻孔之中窜出,也不知道是随面色冰冷,还是随内火灼热。
王右冷冷的说道:“我凌云阁什么都不缺,若只是这样,你之后就不用来了。”
李元锦尴尬一笑,正要开口,对面的王後却给他使了个眼色,然后上前对着王右说道:“爹,今次应家的婚事办的可热闹了,去了很多前辈叔父,轩辕伯父还问您为什么没去呢。这不,他还手书了一封回信,让我给您带回来了。”
王後伸手自怀中掏出信,居然还真是一封纸面上的书信,而非什么传信灵符之类的东西。只是这信上信笺齐全,封纸精美,用的墨水都有阵阵沁人的清香,可见轩辕野书写此信之时十分庄重认真。
而且这是一封回信,那就说明王右之前还有一封去信是王後带过去的,不用想,自然也是手书的无疑。李元锦不禁感慨这些名门望族,相互之间果然是礼仪十足,庄重严肃。
王右接过信封,转头冷冷的看了李元锦一眼,冰冷的目光像是要在他身上剜两块肉一样,然后什么也没说,拿着信转过了后堂,看来是要去书房净手焚香,然后再拆信阅读了。
王笑着说道:“没办法,他们老一辈儿就喜欢这种形式上的东西,除了特别着急的事情,凡有往来皆是书信。说是什么怕被人截阅,叫我说啊,书面上的信笺反而更不安全。”
李元锦笑道:“等你日后坐了家主,你也会如此行事的。这既是风度场面,也是他们的谨慎所在,想必他们的书信,都是加了密语在里面的,若无那些密语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反倒是信剑之类的东西,平白直述,给人截获了更容易泄露。”
王後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张口说道:“咦,奇怪了,我已经派人去请了,怎么这么久还不见素仙小姨过来呢?”
“素仙每日这个时候,必然是在金府之中盘算账目,忙得很,怎么会随便出来见人呢?”门外边,突然传来了一个陌生人的说话声,一边说话,一边迈步走进正厅之中。
那人身穿一身金黄衣袍,其上只是浅绣云纹,并无其他装饰,但是他腰间却挂着一串白玉钱串成的小剑装饰,那白玉钱上的气息李元锦还曾见过,是那头一批白玉母株钱的感觉。
连天真师兄也只有一枚头版白玉钱,这人竟然一下挂了九枚母株钱,看来身份绝不一般。
王後起身相迎,笑嘻嘻的说道:“哟,钱王孙,许久未见了,您什么时候来的呀?”
那钱王孙面白无须,团团的一张和气脸,对着王後微微拱手道:“正是因为许久未见,听说了王公子你外出回来了,这不就赶忙来见见你了。”
王後赶紧笑道:“您可真客气,来来来,快请坐。”
钱王孙微笑点头,然后转头面向李元锦问道:“这位公子瞧着面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贵人?”
王後有些不好介绍,说出原本身份待会搞不好就露馅儿了,但是说出元济的化名也很麻烦。就在他左右为难之际,李元锦却已经先一步开口道:“钱王孙好,在下元济。”
自己此行,主要就是来与素仙道谢的,听这人话里的意思,对素仙的一应习惯都非常了解,三个人一旦照面,必然躲不过他的敌视,与其暴露原本身份,倒不如直接以元济应之更方便。
李元锦已经打定主意,既然王葇薇已经费力将“元济”的字号打的这么响亮,这么有血有肉,那自己以后行走在外就只是元济,做什么事情都要来的方便。
钱王孙好似早有预料,立刻就轻蔑道:“哦?就是那个一直纠缠着素仙的山泽野修,天天想着高攀的那个元济?”
钱王孙话说的伤人,李元锦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这元济必然不能和李元锦一个性格,些微狂放一些也是无所谓的,而且王葇薇早就给他打上了素仙死忠的标签,正好方便自己行事。
于是他也笑着说道:“不错,正是那个重伤濒死,给素仙姑娘费尽心力救回来的元济。”
王後怎么也没想到李元锦居然一见面就和钱王孙开始掐火,一时间居然忘了圆场,反倒是饶有兴致的看了起来,就差叫两道小菜来一壶好酒慢慢品咂了。
钱王孙气的面色涨红,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但是他身后却有人接口道:“殿下,素仙姑娘素来心地善良,便是在路边见到阿猫阿狗都要救助一番的,实属平常。”
钱王孙立刻笑逐颜开,高昂着头笑道:“正是,这种小事素仙每年不知道要做多少次,根本不足为奇。”
扳了一城之后,钱王孙面色自得的就要坐下,但是李元锦轻飘飘的一句话,立刻就就让他如坐针毡一般了。
“那倒是,素仙姑娘心地善良,猫猫狗狗救治无数,但是救人就不知道有多少次了?”
钱王孙面色铁青,转头望向了身边的人,那人是一个身穿月白色衣服的耄耋老者,虽然一头白发,但是面上却光滑平整细嫩如婴,正是凡俗人眼中端端正正的老神仙模样。
老者之前开口,将元济比成了猫猫狗狗一般不值一提,但却不料他反手就强提“救人”一事,又卡死了钱王孙的心中落差。
老者微微思忖,就接口笑道:“原来在元公子眼中,猫猫狗狗的命,是比不上人命的吗?”
世间就是有这种诡辩之人,你与他讲道理,他就与你评道德,还要处处站的比你高一截,来彰显自己的品质高尚,反衬出你的道德低下。
李元锦微微一笑,开口道:“那倒不然,圣人有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倒不是说圣人漠视一切,反倒是道出了圣人心中天地公平,万物如一的至高境界。”
老者见他认同了自己的话,笑着捋了捋须,正准备借故教训他几句,将他狠狠踩上两脚,好让他日后见面自动避让,再也生不出半分碰撞的心思。
岂料李元锦马上就开口笑道:“只是不知道这位老狗先生,该如何称呼啊?”
老者一听这话,立刻勃然大怒,气得面色通红须发皆张,正准备出口喝骂,却见李元锦摆出一副惊惧神色,怯怯的说道:“你我皆为刍狗,怎么我如此称呼,先生反倒生气了?”
老者一时语塞,眼珠一转张口就说道:“小狗你...”
“哎,这就是先生你不对了!”李元锦不等他把话说完,立刻将他堵了下去,“我不知先生名讳,方以‘老狗先生’代称,先生已知我叫元济,却知而故避,岂不是无礼吗?”
老者一下给李元锦绕搭进去了,自己知道他的名字就不能骂他,他不知道却可以骂自己,而且按他们两人的说话,这“狗”已经不能算是辱骂了,自己竟然平白无故,吃了这么一个大亏?!
“老狗先生?你还没想明白呢?老狗先生?”李元锦嘴角轻勾,趁着这会儿又招呼了好几声,气的钱王孙面色阴沉,乐的王後面色铁青,只不过憋笑憋的就是了。
老者赶忙伸手,制止了李元锦的招呼,沉沉的说道:“老夫姓皮,单名一个扬字,你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咱们就以名讳称好了。”
李元锦恭敬的抱拳道:“皮先生所言甚是,虽然说万物如一,但是句句贯以猫狗也有十分费力,咱们就如常称呼好了。”
皮扬吃了暗亏,只能悻悻的坐下,但是钱王孙却不肯将矛头偏移,立刻开口问道:“不知道元济你这一次来,是来做什么的?”
李元锦如实回答道:“前来拜谢素仙姑娘救命之恩,顺便带些滋补之物给她养一养身体。”
钱王孙倨傲的说道:“若只是为此,元济你就可以离开了。素仙平日里事务繁忙难得见人,而且滋补之物我乾元国多得是,素仙想要什么都有,就不劳元济你费心了。”
钱王孙对李元锦呼来喝去,俨然自己就是这里的主人一般,别说是李元锦,王後都有些不悦了。但是之前见过李元锦的口才,王後反倒是抱臂坐定,就等着看李元锦的表演了。
李元锦微笑开口道:“不知道钱王孙可知,‘素仙’这个名字,是我起的?”
钱王孙不屑的说道:“又如何,如此寻常的名字,莫非还值得邀功吗?”
李元锦笑道:“邀功倒不至于,但是这名字是我起的,我尚且称之为素仙姑娘,不知道钱王孙以何自居,一口一个素仙,叫的如此亲切呢?”
“你!”李元锦问的刁钻,钱王孙立刻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如此称呼,确实是他自己坚持的,素仙也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要说关系亲密,那根本经不起推敲。
钱王孙正在为难之际,门外面却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循声望去,一身青衣长裙的素仙,此时正穿过院子,款款的向屋中走来。
钱王孙一见素仙,立刻起身相迎,皮扬跟着他身边,李元锦也不例外,毕竟自己还欠着诺大的恩情,整个屋中,就只有王後依然大模大样的坐在椅子上,笑看着门口的一场大戏。
素仙走进屋中,竟然先走到了钱王孙的面前,盈盈施礼道:“钱王孙恕罪,适才正在处理事务,实在不方便见您。”
钱王孙笑着说道:“无妨无妨,素仙你每日都是这个时辰,倒是我记错了时候,唐突冒进了。”
钱王孙说完话,立刻冲着李元锦得意一笑,素仙先招呼自己,这亲疏远近一目了然,我就是称她素仙,又能如何?
素仙见过了钱王孙,再度走到了李元锦的跟前,李元锦笑着开口道:“素仙姑娘,好久不见。”
素仙微微一笑,再度盈盈下拜,口中只称呼了两个字,“公子。”
钱王孙原本微笑的面庞,瞬间就僵住了,之后素仙的举动,更是让他瞪大了双眼,手中的茶盏几乎跌落在地上。
素仙款款起身,往前两步,竟然没有坐下,而是站在了李元锦的椅子边上。
亲疏远近,纤毫毕现。上官下属,昭然若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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