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命录」

第二百一十七章剑归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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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命录 (.)”!

李元锦和卫医命没有在此处久留,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伤势就离开了此处,一路不再停留直往南边而去。

越往南边筑衣教的势力就越薄弱,只要能够从龙腰洲南边的陆路返回首阳洲,基本上就不会再有人追杀了。

其实往北而去乘坐渡船,才是更快去往轩辕家的方法,李元锦他们之所以往南兜这么大一圈,就是为了尽快脱离筑衣教的势力范围,也是为了出人意表,才好摆脱追兵。

“卫医师,你说他们究竟派出了多少追兵,又是怎么找到我们的?”李元锦一边驾云疾飞,一边好奇的问着卫医命。

卫医命微笑着说道:“我也说不准,他们可能是四面派人追赶,也可能是我们暴露了踪迹,才有人追杀到了这里。思来想去,可能暴露踪迹的事情,就是斩蛟和摘了那吊山果了吧。”

李元锦手中正托着一小块吊山果,小蜘蛛啄玉趴在他手心里吃的正欢,之前它发挥本能将那只默息蚊逮住,无意间立了一个大功,这会正在享受它的奖励。

李元锦笑着说道:“那已经这样了,咱们就只能尽快离开,只要能够到首阳洲,筑衣教也就不敢随便乱来了。”

卫医命点头道:“只能如此了,现在有人发现了我们的踪迹,下一波的追兵肯定很快就会赶来,咱们不能掉以轻心,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李元锦和卫医命刚刚从打斗的地方离开没多久,就有两个人从半空之中落下,正是与马老翁和宋林一同从逐殁山追杀而出的行山客,涉水君。

两个人落在地上,仔细的看了看此处的一片狼藉,身穿青衣留着两道小胡子的行山客伸手从地上捻起一丝焦土,轻轻的揉搓了一下后,皱着眉头说道:“这雷霆,不是马老放出来的。”

一身黑衣面白无须的涉水君却看着地上的道道剑痕,微笑着说道:“看来那贺新果真不是自己逃出来的,在外面还有人接应他,以此战况来看,最少是两个人,一个会雷法,一个是剑修。”

行山客站起身来说道:“他们一路往南,看来是想从陆路离开龙腰洲,阿渊,怎么说?”

涉水君微笑道:“从陆路走,不是对咱们两个更有利吗?那堕渊海咱们也不好追,又不能上船去寻事,走陆路好啊。”

行山客微笑道:“也是,走陆路他们还得几天才能走出龙腰,既然我们说过此生都不再回到首阳洲,那就赶紧追上去吧。剑修,我倒是挺想会会他的。”

涉水君笑道:“都已经被逐出师门,就别想着那‘剑归此山’的豪情壮志了。”

行山客嗤笑一声,反问道:“你就不想平了他的剑?”

涉水君轻笑不言,但是他目光迥然,一扫之前的闲散气质,显然也是动了心的。

一青一篮两道剑光拔地而起,裹挟着两个人的身影往南疾飞,须臾就消失不见。

龙腰洲和首阳洲之间,北段至中段都被堕渊海隔开,但是南边的三分之一处,却有陆地相连。只是两处大洲之间,却还横亘着几座万丈高下的大山,好似关隘城墙一般,紧紧的把守着界口。

几座大山之间自然不可能全部紧咬合死,还有五处可以通行的道路。其中三条大道,均是当地的国家修建而成,自然也是驻兵设卡收取关税,还要严防死守仔细盘查,生怕漏过一个可疑的人。

还有一条小道,在两国边境相交之处,但是山势凶险,两国都只在山岭的两侧依山建城,谁也没有将那条小路卡死,反倒是成了国与国、洲与洲之间相互走私货物的一条密道。

虽然是走私,但是这些商队幕后的老板,几乎都是山两侧城池中的主事官员,而这些主事官员身后的人,也莫不是各自国家的朝廷大员,皇亲国戚。

反正这点事情对于双方来说都是心照不宣,相互给个方便就是了,做生意挣钱嘛,不寒碜。

最后剩下的一条,是仅剩的一条水路,自然也是在济水宫的掌控之下了。只是这条水路在最南边,乃是沿着海岸线一路往东而去,与沿海的诸多国家和岛屿做生意,最后还会折返北上,一直走到安址洲才停下。

李元锦和卫医命,此时就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铺开的地图,选择下一步的路线离开龙腰洲。

李元锦岔开三指,分别按在三个地方,正对着那三条大路说道:“这三条大路离我们最近,通行也十分方便,而且其中这一条乃是最短的,只需半天时间,就能回到首阳洲。”

“只是这三处大路,却是在三个国家境内,想要过路必定会惊动边境的人,所以这当中还有一个顾虑...”

“恩,我明白。”卫医命点点头说道,“万一这些国家身后有筑衣教的势力,那咱们的行踪立刻就会暴露,而且很快就会被人围上,是不可取之路。”

李元锦指着海岸线说道:“不错,最为安全的路线,其实是这条水路。我与济水宫的少主有些交情,只要上了船我们就安全了,沿着海岸线航行一天,我们能在首阳洲登陆。”

“但是这条水路,我们还需要往南再走三四天才能到,这几天的时间内,我们还不知道会遇到多少追兵。所以这条路,也只能作为第二备选。”

卫医命笑道:“你小子究竟是什么人,认识轩辕家的少主也就算了,济水宫的少主你也认识?照此来看,你的身份肯定也不简单了,恐怕你的这个名字也是假的吧?”

李元锦诧异道:“贺医师人就是在济水宫,我也是因为周先才能见到他,怎么卫医师你不知道吗?”

卫医命摇头道:“确实不知道,他们其实都不喜欢与我打交道,师兄会知道我在申山,其实很大可能也是猜的,只因为我当年说过一句申山山高林密,肯定会有不少未曾发现的药材。”

“我这个人话很多很啰嗦,但是又偏偏爱嫌弃别人啰嗦,脾气古怪又招人嫌,你大概是我这十来年里,唯一不曾嫌弃过我的人。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你有求于我,不过那都无所谓了。”

李元锦笑了笑,不置可否,能够时刻牢记卫医命曾经说过的话,贺新与卫医命之间的师兄弟之情,绝对不是他说的那么简单。

李元锦指着最后的那条小路说道:“这条小路,位于两国交界,两边相互争执,都无法纳入治下,反倒使得这条路畅通无阻,而且这条路最为方便,只需半天我们就能到首阳洲。”

卫医命好奇道:“这条路如此隐蔽,你又是怎么找到的?”

李元锦笑着合上摊在地上的地图,原来是一个长画轴,他将画轴缓缓卷起,露出了卷首的四个字,“集元小鉴”。

李元锦将画轴拿起来晃了晃,得意的说道:“兄弟送的。”

卫医命笑骂道:“你小子究竟是什么人,鬼点子这么多,还神神秘秘的,打算瞒我到几时?”

李元锦抱拳道:“卫医师还请见谅,之前用假名字实在是无奈之举。我也知道这样不好,等到咱们安全了,我再将一切和盘托出,如何?”

卫医命哼了一声,接着问道:“只是这条小路,你能知道,筑衣教未尝不会知道,咱们真从这里走的话,很大可能已经有追兵在那里等着了。”

李元锦点头道:“确实如此,但是往南的水路时间太长了,很可能会遇到更多的追兵堵截,那就更加麻烦了。究竟该如何,就请卫医师拿个主意吧。”

卫医命笑道:“既然你那么着急为那姑娘治伤,那我们就走那条小路好了。”

李元锦沉吟道:“我确实比较倾向于那条小路,多谢卫医师体谅,那我们就走那里吧。”

卫医命点了点头,两个人再度驾云而起,往那条山高孤绝,人迹难至的凶峰恶岭而去。

这条路人烟罕至,两边有都是高逾万丈的孤峰绝壁,又不能驾云万丈之高直接横渡,只能循着那条山间小路缓缓前行,从中穿过。

李元锦和卫医命自然不用用脚在山林间穿行,直接驾着云头飞过去就可以了。别人需要走上几天甚至十几天的险峻山路,他们只用半天就能依山飞过了。

两个人驾着云来到了山路进口,正准备进去的时候,就看见面前不远处的一处断崖上,有两个人正盘膝而坐,相互对弈。

地面岩石上,被他们用利刃划出了横纵十六道,两个人手边也无棋子,只是一人从半空之中采下云霞凝为白子,一人将四周水汽聚拢指间凝为青子,一颗一颗的放在地上。

这幅景象,如果放在其他地方,李元锦绝对要盛赞一声仙气盎然,但是在此时此刻出现,这两位如此仙雅清逸之士,必然是围堵自己二人的追兵了。

李元锦和卫医命已出现,那个留着小胡子,身穿一身青的人立刻起身相迎,笑着说道:“二位,可懂弈棋之道,不如过来一起看看?”

卫医命沉声开口道:“二位想来是筑衣教的人吧,既然已经追杀到了这里,那就干脆动手好了,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青衣人果然对着卫医命施了一个教礼,笑着说道:“贺医师,在下行山客,伙同涉水君,特来请您回山。您已经贵为教中灰衣,又何必判教而逃呢?不如就此跟我们回去,我们能有个交待,也不至于动手伤了和气。”

接着,他又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对了,怎么只有二位,其他人呢?”

李元锦知道他们误会了自己这边的人数,脑子一转马上开口道:“其他人自然是隐藏在暗处,随时准备动手偷袭的。”

行山客哈哈大笑道:“好啊,那务必请那位剑修道友出手偷袭于我,也让我看看他的剑是何门何派,够不够锋利。”

正在说话间,卫医命突然就出手,抖手将一蓬金针洒出,在半空之中散成漫天金色光丝,向着两个人当头罩去。

坐在地上的那个涉水君伸手一拂,将面前棋盘上的十几颗水汽凝成的青色棋子抓起来,顺手往外一挥道:“吃,你输我十八目了。”

十几个青色棋子飞出,在半空之中和卫医命的金针撞在一起,每一颗棋子之上都插上了数枚金针,将漫天的金针全都拦了下来。

卫医命再度扬手,又是一颗漆黑的丹丸飞了出去,是他手上能用出的威力最大的散仙散。

但是只见行山客微微一笑,抖手一挥间,一道青色的光芒就将乌黑的丹丸卷了进去,青光一磨之下,乌黑的丹丸彻底消失,一丝也没有留下。

与此同时,他又从手边凝结水汽,捏成了一颗青色棋子,头也不会的扔在了棋盘上,笑着说道:“胜负未分呢,先下到这里,留个残局吧。”

行山客手中握着一把青色的剑,遥遥的指定卫医命,笑着说道:“卫医师,当面用毒是没有用的,还是将你们那位厉害的剑修请出来,与我当面一战如何?”

卫医命眼见两次出手,都没能将这两个人奈何的了,低声对着李元锦说道:“小子,这两个人是元婴剑修,比起之前的两人要厉害得多,看来我是逃不掉了。待会我引开他们两个,你赶紧逃吧,那位姑娘你只能另请高明了。”

李元锦微微摇头道:“卫医师,该是你逃才对,我来拖住他们。你带上这枚葫芦,逃到了首阳洲,径直往荆山轩辕家而去,我只拖一时半刻,就想办法逃走。”

卫医命皱眉道:“小子,你不要命了?那两个可是剑修,御剑飞行比起驾云要快上两成,你怎么能逃得走?”

卫医命楞了一下,有些诧异的问道:“他们一直在说我们有剑修,莫非你就是?”

李元锦点头应道:“我是。而且我的御剑速度,应该会比他们还要快上一些,就请卫医师依我所言行事吧。你只管往前冲,不要分神想着其他,身后的事情交给我。”

李元锦伸手将腰间葫芦扯下,按在了卫医命的怀中,不等他出口拒绝,已经率先迎着行山客冲了上去。

右手提住坠玉剑,李元锦欺身近前一剑斩下,被行山客轻松的架住,但随即坠玉剑底下的坠珠往来飞旋,就将行山客浑身上下捆了个结结实实。

与此同时,李元锦左手结剑指,遥遥御使着那一道灰光,向着坐在山顶的涉水君身后刺去。涉水君身子不动,身后却出现了一柄宝蓝色长剑,将偷袭而至的觅心剑拦了下来。

李元锦瞬间出手同时攻击两人,卫医命抓住机会冲过了那道山口,驾着云疾飞而去。

行山客轻笑一声道:“小兄弟,没想到你就是那位剑修,你如此年轻,何必豁出性命去救他呢?”

“况且,你以为这样就能拦得住我们了吗?”

一道凝如实质的青色剑气骤然出现在行山客身边,随着他的心神而动,向着越过山口的卫医命追了过去。山顶之上的涉水君也不例外,身后的剑还在挡着觅心剑,身前也一样出现一道蓝色剑气追了上去。

一青一蓝两道剑气向着卫医命的后心刺去,但是卫医命毫不顾忌,只管听信李元锦的话,一门心思的往前冲去,其余的事情,全部都交给李元锦。

四道剑气从卫医命身后飞出,迎上了那一青一蓝两道剑气,立刻就被青蓝剑气打飞,但是青蓝剑气的攻势也为之一滞,被挡在了半空之中。

这四道剑气,是李元锦适才就已经潜藏在卫医命身边的,刚才看到行山客出剑之时,李元锦就已经在小心防备着了。

两个人的剑气被拦,一时之间竟然忘了收回,两个人都猛然转过头来,紧紧的盯着李元锦,面上神色复杂。

行山客沉声问道:“小子,你究竟师承何门?”

李元锦开口笑道:“我是何门何派,你们两个还能不清楚吗?成岳,成渊?”

世间任何门派,不管是凡俗的武林,还是山上的仙家,只要传承的久了,收录的弟子多了,必然都会出现几个离经叛道的人,根本无可避免。

权利、功法、情爱、财帛、信念...这些都可能是这些人变成叛徒的原因。也并不是所有的离经叛道之人都是坏的,但是这些人必然都会受到自家门派的追杀,和关于他们存在的抹除。

于是,申山就成了他们最好的容身之所,那些境界高强的人,还能穿上筑衣教的衣服袍色。他们更名改姓,再加上门派的刻意抹除,原有的身份,就不再为人所知了。

上清宗的历史上,也曾出现过好几位叛徒,只不过基本上都被上清宗追回了,或囚禁或废掉修为,然后将他们的诸多信息封存抹煞,挽回一丝被他们丢掉的颜面。

这些人的密卷之中,有两个人的密卷藏的最深,也最为令人扼腕痛惜。

这两个人虽不是亲生兄弟,但是相互之间的缘分和默契,真的是巧到令人叹服。两个人一同入门,一同拜师,一同修行,一同破镜,最后就连金丹铸剑,两个人都是一起成剑的。

这两个人虽然算不上惊才绝艳,但是却绝对的勤奋,绝对的努力,绝对的认真,以及,绝对的忠诚。

就因为在游历途中,有人随口说了一句,“上清宗的剑也不过如此,只是靠着一柄老旧破剑给些剑气,勉强苟延残喘而已”,就与那人生了争执,拔剑相向。

自然,刚开始还只是一对一的比斗,但是随着那些人被二人轮流挑翻,没有一个人能够胜的过的时候,就必然演变成了群殴。

然后,不可避免的,就出现了流血,和死人。

几十个人一路追杀,将两个刚刚结出金丹铸出佩剑,满怀信心想要出去光大山门的年轻弟子,鲜血淋漓的赶回了起剑台。

那几十个人堵在山门之外,要寻一个说法,要找一个交待,要将那两个恃剑逞凶的恶徒千刀万剐,来抚平他们心中的创伤。

其实他们两个,只是想为自己的宗门正一个说法,只是与人比试赢了要一个道歉,又何错之有呢?

但是山门处,躺着三具尸体,都是其他剑修同道的得意弟子,激赏门生,其中一个,还是宗门的独子。

就算两个弟子是在几个人的围殴之下失手杀了人,但是那又怎么样,一句死者为大,就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所谓的道理,在山门之外。

上清宗想要回护,却难,很难。

最后,只能是上一任的宗主痛下决定,将这两个弟子逐出上清宗,赶到龙腰洲,此生都不许再踏足首阳洲一步。

说是逐出师门,但是不曾废掉修为,不曾折断佩剑,甚至连壹剑给的剑气都没有收回。

所有人都知道,上清宗如此做法,是将两个弟子塞进了申山之中,给了他们一条活路,你想要报仇,那就请自去申山。

但是筑衣教可不吃你横尸堵门这一套。

两个弟子原本死也不肯走,甚至打算在壹剑面前自杀殉剑,但是被自己的师父打晕,亲自护送扔进了申山。

师父临走之前只说了一句,“敢离开龙腰洲,我就收回你们的剑。”

就这一句话,将这两个人在龙腰洲困了数百年。

上清宗壹剑背后,原本是有一块石碑的,上面刻了四个大字,是所有上清宗门人的荣耀。

“剑归此山。”

上清宗上一任宗主,亲手将这块石碑打碎,算是给那两个弟子的销声匿迹,画上了最后的句号。

从那之后,上清宗再入门的弟子,自己第一次出门的时候,自家的长辈就会告诉他,能打就打,打不过就跑,面子这种东西,丢了一时,丢不了一世。

再也没人为了与人争一口气打生打死,但是却多了不少上清宗的师门长辈仗剑来到别人的山门前,也不吆喝着要什么说法,我只出剑,问是你接,还是你的山门匾额接?

虽然道理都在自己这,但是也以此成就了上清宗蛮不讲理的威名。

只可惜,这“剑归此山”四个字,再也没有人提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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