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让职工们帮忙做这件事,但魏建学低估了陈耀华在职工心目中的威望,他的言行直接被职工们无视。无奈之下,魏建学只好走到老陈跟前,他想亲自把陈耀华揪出来。
老陈从未受过此等侮辱,他怒目圆睁地质问对方,让魏建学一怔,“怎么,你包庇资产阶级学术权威,难道还有理了?就你这样的人,不配跟革命群众为伍,你应该单独到前面站着!”
陈耀华轻蔑地说:“魏建学,你这家伙自不量力,总把革命群众这个名称挂在嘴上,你能代表广大群众吗?就今天这个场合而言,面前这二三百名职工,他们才是真正的革命群众!我问问大家,如果你能代表他们,不用你说,我自己就到前面站着。职工同志们,魏建学能代表你们吗?”
在老陈的鼓动下,同样的剧情再次出现,职工群众中再次爆发出对魏建学的讽刺和辱骂,让魏建学无比难堪,他在桌子上重重地拍了一巴掌,“够了!老陈,你想干什么?让不明真相的职工起哄,你想用这种方式对抗督导委员会吗?我劝你认清形势,不要搞什么阴谋诡计!”
“职工同志们,大家听见了吗?魏建学说你们不明真相,我不知道他说的真相指的是什么?”老陈趁机把矛盾转移了方向。
“魏建学你胡说八道!职工们的眼睛是雪亮的,谁好谁坏我们看得很清楚,不用你来教训!”
“魏建学,你不学无术,只想捞取政治资本。”
“你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我们跟你不是一路人。”
职工们议论纷纷,骂骂咧咧,魏建学十分尴尬,这时,有位职工大声说道:“建学,你这是何苦呢?咱们主任是个好人,你非要这样对他,让职工们对你都很反感,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循声望去,魏建学认识对方,“哟,这不是试验三组的同事张世全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喜欢说话了?你们主任包庇资产阶级学术权威,他是好人,谁相信呀?哦,想起来了,多年前你老家有事,老陈替你顶过岗,怪不得你说他好。”
“你说得没错,老陈确实替我顶过岗,这些年来他还替很多职工顶过岗。我们不知道什么叫资产阶级学术权威,估计你这个二百五就更不知道了,但谁都看得出来,你这样对待老陈,就是为了报复他平时对你的批评教育,你可真是小人得志!”
被本班组的同事老张师傅当面挖苦一顿,魏建学心里窝火,颜面扫地,他指着老张愤怒地咆哮道:“张世全,闭上你的臭嘴!如果你再满嘴胡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张世全平时对魏建学就没有好印象,只是碍于同一个班组的同事,在魏建学当了督导委员会成员,其他同事都对他敬而远之的时候,老张对他的态度还跟往常一样,今天也是看到魏建学做的太过分,而且已经下不来台了,老张才对魏建学好言相劝,没想到好心当了驴肝肺,魏建学不仅毫不领情,还跟老张较上劲了。
想到这里,老张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走到第一排,挥舞着胳膊故意挑衅道:“建学,我好心给你找个台阶下,没想到你这小子听不懂人话,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既然认为我满嘴胡话,要对我不客气,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这等于当面向魏建学发出挑战,魏建学再无赖,再大的威风,他能把一个从未犯过错误的工人怎么样?何况面对膀大腰圆的张世全,即使动起手来,魏建学也占不到丝毫便宜。
此情此景,别说魏建学,就连同为督导委员会成员,刚才还耀武扬威的马学远,也感到威风扫地。
陈耀华任何时候都很清醒,尽管他才是今天这件事的当事人,他最讨厌魏建学和马学远这种公报私仇的小人行径,不过他不想把事情闹大,作为521工程总指挥,虽然他今天被剥脱了主持会议的权力,但他觉得自己有责任掌控局面。
解铃还须系铃人,老陈站起身来,朝对面的张世全和广大职工一拱手,“今天这件事因我而起,本来跟同志们没有什么关系,让大家惨合进来,我真诚地说一声对不起!世全同志,请回你的座位吧。魏建学不是说我不应该跟他坐在一起吗?就他这样的,我还真的不屑于跟他坐在一起。”说完,陈耀华搬起自己的椅子,走到前面的空场坐下来。
“老陈,你不能坐下!你得站着交代问题。”
魏建学这话彻底把老陈激怒了,“什么?我站着,你坐着?就凭你这个混子加无奈?再说一遍,我没有任何问题可以交代!”
“对,老陈是老党员,技术专家,魏建学你是什么玩意?一个下三滥,你有什么权利让他站着,你坐着?”职工群众中,有人高声说道。
半天没有说话的马学远解释道:“让老陈站着交代问题,是督导委员会的决定,大家不要误会。”
“老马,你别搬出什么督导委员会吓唬人,谁不知道这是你跟魏建学为了发泄对老陈的怨恨,公报私仇,故意羞辱老陈。不管你们出于什么目的,既然让我们参加这个会,我们就有发言权,你们让老陈站着,你们坐着,我们不会答应这种做法!”
以魏建学和马学远为一方,陈耀华和职工们为另一方,双方在现场形成了对峙局面,一时间谁也不肯让步。
快到中午下班的时候,见事情没法收场,老马跟魏建学耳语一番后说道:“老陈,你发动职工跟督导委员会公开对抗,这是一种十分危险的行为,希望职工同志们认清老陈的本来面目,不要上了他的当。今天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将被记录在案,总有一天会受到清算!”说完,两人如丧家之犬,悻悻离去了。
......
随着这场闹剧的草草收场,从第二天开始,521工程指挥部按照原来的部署,有科研生产任务的班组,每周三天政治学习,三天从事科研生产。
尽管马学远和魏建学多次深入521工程的各个班组,试图动员某些职工跟他们一同反对陈耀华的领导,把老陈揪下来,由他们取而代之,但老陈为人正直,实在抓不到他的什么把柄,他在职工心目中威望又高,虽几经努力,终因收效甚微而作罢。
老马跟魏建学以521工程指挥部安排职工政治学习时间不足为由,又多次到陈耀华那里找麻烦,均被老陈的一身正气顶了回去。
在极其艰难的条件下,陈耀华兼任的TSMT202科研课题,仅工业化试验,就断断续续地做了一年多才完成。
因为受到外界的强烈干扰,不能专注于科研生产,在TSMT202项目完成工业化试验以后,陈耀华有些心灰意冷,他准备就此打住,把已经取得的小试和工业化试验成果锁进抽屉里,让自己进入冬眠状态。
就在老陈即将失去工作热情的时候,一天上午,他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是院里的长途电话值班室转接过来的,“请问是陈耀华同志吗?”
“是的,请问你是哪位?”
对方先报了一个军工部门的邮政信箱,然后自报家门,“耀华同志,我叫杜昆,是你们刘司长的朋友,记得两年前,咱们俩经刘司长介绍,曾在京城见过一面。”
“想起来了,你是杜总。杜总你好!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咱们都两三年没有联系了!”
“是啊!记得当时咱们写了个纸条,互留联系方式,后来我把纸条搞丢了,为了跟你联系,我给刘司长打了多次电话都找不到他,最后通过查询114,虽然很麻烦,总算跟你联系上了。也不知道刘司长怎么样了?”
“嗨!提起刘司长,一言难尽呀!”陈耀华向对方简单通报了刘仁良的遭遇,“有人说刘司长是资产阶级学术权威,还举报我包庇他,这两年搞得我也抬不起头。”
“哎哟,没想到你们行业搞得这么厉害!我们这里有段时间也是不让工作,可能因为行业特殊,过了不长时间就基本恢复生产了。”
“嗨!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间是个头呢。”
听见对方情绪低落,杜昆小心翼翼地问:“耀华同志,关于你们开发的那种耐盐碱特种材料,这两年有没有取得进展?”
谈到科研话题,陈耀华提高了兴致,“这种材料在我们这里被命名为TSMT202,这个课题已经完成了小试,并在非常困难的条件下,经历一年多时间,现在终于完成了工业化试验。”
“哦,了不起的成就!耀华同志,下一步你们打算怎么办?”对方惊喜地问。
“下一步?我的计划当然是实施TSMT202的产业化,但是杜总,就我们单位目前这个状况,天天要求政治学习,尽量压缩科研生产时间,对于下一步的计划,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老陈显得非常无奈。
老杜忧心忡忡地说:“哎哟,这可怎么办呢?耀华同志,费了好大的劲才跟你联系上,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们这个系统要生产一种新装备,需要用到你们研制的TSMT202,而且一旦半年后正式投产,可能用量还不小。”
陈耀华这人总愿意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而且他兼职的这项科研课题,当初就是在科技司刘司长的介绍下,为老杜他们军工部门开发研制一种耐盐碱和耐候性强的特种材料,老杜现在找上门来,一定是急需这种产品,面对军工部门的迫切需求,陈耀华不能坐视不理。
“杜总,TSMT202对你们的新装备真的很重要吗?”
“耀华同志,TSMT202对我们的新装备不可或缺,如果可能的话,请你务必帮我们想想办法。”老杜近乎央求道。
陈耀华把心一横,“好吧,请杜总放心,无论克服多大困难,我们也会按时向军工部门提供TSMT202,这是我们以前的承诺,也是我们一贯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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