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1工程指挥部包括许巍负责的生产基地和陈耀华兼职的TSM研究室,生产基地不能轻易停工,否则完不成上级计划的生产任务;在TSM研究室这边,负责材料研制的课题组担负的科研任务,不是行业急需,就是关乎到国计民生,或者跟国防建设有关,陈耀华是业内专家,他认为这些课题都应该抓紧时间完成,一旦受到延误,给有关行业造成的损失令人痛心。
作为一名具有十几年党龄的老党员,陈耀华的政治觉悟岂是马学远和魏建学之流能比的?关于大局问题,陈耀华认为狠抓职工的思想教育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偏废科研生产,只有科研生产和思想觉悟并重,才是正确的工作方法。
平时思想觉悟最低的两个家伙,居然跟自己强调思想觉悟的重要性,而且还把政治学习提到压倒一切的高度,真让陈耀华哭笑不得,对于这样的现实,老陈颇感无奈。但是,陈耀华毕竟是个党性原则极强的基层领导,他坚决反对魏建学和老马的所作所为。
马学远也是课题组长,要说他不理解科研生产的重要性,那是对他这个工科大学生的侮辱,老马特别强调政治学习的重要性,故意贬低科研生产的作用,就是要跟陈耀华唱反调。按照老马的设想,他既要激怒陈耀华,还要让老陈服软,最终达到他羞辱陈耀华的目的。
关于大局问题,马学远根本不同意陈耀华的观点,“老陈,现在是什么形势,你应该知道吧?识时务者为俊杰,你那一套老黄历早就过时了!”
陈耀华哼了一声,意味深长地说:“不管什么形势,也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工人要生产,农民要种地,科研人员的主要任务,当然是搞科研。黄历再老,也有参考价值,因为一年十二个月,每年三百六十五天的历法规定,是基本不变的。另外,我就是个基层科研工作者,从来没想过当什么俊杰,所以,时务之类的,我没考虑那么多。”
“我以为咱们是同事,原本想劝你认清形势,没想到你的思想如此顽固,到时候摔了跟头,可别埋怨我没提醒你。”虽然说得委婉,但老马这话带有威胁的意思。
“如今你是院级领导班子成员,还知道咱们是同事,不容易啊!谢谢你的提醒!学远,你的好意我领了,但我受党教育多年,满脑子马列主义,要说思想顽固的话,我自己真没感觉到。长期以来,我对党忠诚,工作兢兢业业,忠于职守,为什么要摔跟头呢?”跟魏建学争锋相对,面对马学远的威胁,老陈同样不会退让半步。
并非陈耀华不懂得妥协,以他直率的性格和坚定的党性原则,老陈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什么,而马学远和魏建学之流,只是机会主义者,靠投机钻营混得如今的身份,但骨子里的颓废和腐朽,不会因为他们身份的改变而改变,只不过一层华丽的外皮掩盖了他们的丑陋。这样的人想在陈耀华面前装腔作势,老陈对他们只能弃之以鼻。
平时都经常跟陈耀华意见相左,如今有了院级领导的头衔,无论老陈如何解释,马学远都听不进去,“老陈,你口口声声党性强,思想先进,但摆在面前的政治任务你都敷衍了事,这能说明你思想先进吗?你是521工程总指挥,却带头抗拒革命委员会的指示,你怎么给基层职工做表率?”
“学远,你们这些委员会成员是不是已经习惯于给别人扣帽子?怎么都一个腔调?魏建学那天到这里检查,说我抗拒你们的指示,今天你又说出这种话,我哪里抗拒了?一个星期三分之二的时间安排政治学习,只有三分之一用来工作,难道非要我们搞全脱产政治学习吗?”
“我不管你是否搞全脱产,但三分之二的时间满足不了政治学习的要求。”
为了打发老马,陈耀华提了一个方案,他打算让暂时没有研究课题的试验组脱产学习,有生产科研任务的班组,继续执行四天学习两天工作的计划。
“整个521工程指挥部,有几个班组没有科研生产任务呢?”老马以为向老陈施加的压力起了作用。
“满打满算,只有你们试验一组处于没有任务,浑身轻松的状态,正好让你们组里的职工参加脱产政治学习,借此机会提高他们的思想觉悟。”
老马一听,觉得非常尴尬,原来,偌大的521工程指挥部,只有自己负责的试验一组无事可干,他这组长和项目负责人当的也够窝囊,想到这里,老马更是怒不可遏,“不行,政治学习是所有人都要完成的任务,怎么只针对试验一组的职工呢?”
“学远,我再给你解释一遍,首先,现在其他班组都有科研生产任务,只有试验一组有空;另外,其他班组也不是逃避政治学习,只不过时间稍微少了一点。这样安排并非针对试验一组的职工,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政治学习的目的是提高广大职工的思想觉悟,让试验一组的职工多学一点,对他们有好处,别人可以不理解,你这个革命委员会成员还不理解吗?”
绕来绕去,最终把马学远绕进去了,他当然不肯罢休,“我不同意这样的安排,要学习大家一起参加。”
面对马学远的无理纠缠,陈耀华有点生气了,“我是521工程总指挥,有权对所辖任何班组的工作做出安排,学远,别看你是院里的革命委员会成员,你无权对我们的具体工作指手画脚!”
老陈这话说的并不重,却完全拒绝了老马的所有要求,这才让他颜面扫地,“你......,老陈,你这是不配合我们的工作,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
“你说不配合,就正如你一贯的所作所为,那只是你的强词夺理,我觉得已经配合的很好了!学远,别以为当了个什么委员,就与众不同了,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别人不说,你心里不清楚吗?521工程指挥部下辖那么多班组,为什么只有试验一组无事可干?你不从自身找原因,却到处投机钻营,今天又跑到这里装腔作势,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
老陈不想跟马学远纠缠,这番话故意说的比较重,就是为了把他尽快赶走,老马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了,“你......,老陈......,”老马气得说不出话来,转身出了办公室。
星期一上午,魏建学来找老马,见面第一件事便是打听上星期六的检查情况,“老陈愿意配合你的工作吗?”
“嗨,别说了!这家伙顽固不化,我行我素,根本不按照革命委员会的要求去做。”老马摇头叹息。
“既然这样,咱们向老白汇报吧,让革命委员会将老陈树为全院的反面典型。”魏建学建议道。
“建学,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以为你想把老陈树为反面典型就能如愿吗?别忘了,老白跟老陈是多年的老搭档,他们私人关系也不错,即使咱俩提出建议,老白也不一定采纳。而且,老陈牌子很亮,要想搬倒他,没那么容易。”
“马师傅,照你这说法,就得任由老陈为所欲为了?革命委员会这个机构岂不成了摆设?”
“我没说任由老陈为所欲为,说实话,我比你都想尽快搬倒陈耀华,但他的威望在那里摆着,做事要动脑筋,不要跟他硬对硬,否则,你我加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
“下一步怎么办呢?”
“等待时机,我就不信搬不倒他!”
“嗨!我看你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等待什么时机呀?我认为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其他基层单位都在全力开展政治学习,就521工程指挥部特殊?全院只有他们学习四天,工作两天,这就是公然对抗革命委员会的铁证,凭这个就能把他搬倒。”
“但521工程指挥部的基层班组确实都有科研生产任务,人家有挡箭牌呀!上面也没有明确要求停止一切科研生产活动,咱们提出这种要求,我怕得不到大家的支持。”老马是有知识的人,他比魏建学稍微冷静一些。
魏建学凑近说道:“马师傅,你没看报纸听广播吗?很多大城市的单位,基层群众都开始抢班夺权,把原来那些领导都统统打到了,咱们是不是也可以那样做?把老陈搞下去,让你当521工程总指挥。”
“嘘----,”老马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别胡说八道!老陈是老资格的党员,他又是TSM材料领域的专家,我跟他没法比,怎么取代他?”虽然处处跟老陈意见相左,马学远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别看这个,据报纸和广播里面的新闻报道,有些单位的工人群众都成了单位的一把手,区区一个521工程总指挥,他算什么呀!”魏建学心想,老陈那个位置,他都能坐。
“建学,报纸广播报道的新闻,离咱们很远,咱们还是现实一些吧,最好等待机会,只要抓到老陈的把柄,给他致命一击,从此让他抬不起头。”
“然后呢,谁当521工程总指挥?”
“那是上级部门的事,咱们管不了。”
“马师傅,看你平时跟老陈闹别扭,总以为你不服他,你想坐他那把椅子呢。”
“建学,你想错了,老陈的人品和业务水平,还有管理才能,我都很佩服,跟他闹别扭,那是我的性格使然。”
......
两个月后,天晨材料研究院革命委员会接到一份检举材料,内容是有人包庇部里的资产阶级学术权威刘仁良。
“谁是刘仁良?这人干嘛的?没听说过这个名字。”老白手里拿着检举揭发材料,问办公室的工作人员。
“白主任,你都不知道,我们就更不知道了。”
“还有,这上面说咱们单位有人包庇这个刘仁良,连人都对不上号,谁包庇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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