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帐内,一双男女狂**缠,共谱惊心勤魄的旋律。
良久——当一切回归最原始的平静,男子翻身退开,轻喘犹未平息,脸庞却已是一片无风无雨的幽冷。
「碁——」女子酥媚的嗓音轻唤着,由身后搂住他,绝丽容颜依恋地贴靠着他宽阔的背。
他,名唤屈胤碁,有着一张足以令全天下女人神魂颠倒的绝俊容颜,更有着一副健硕迷人的体魄,每每总教人忘我——更别提,他拥有多不尽数的财富,出众的才干,是太多男人所望尘莫及的。
这样一名各方向条件皆属上上之选的男子,只要是女人,谁不趋之若鹜,巴望得其垂怜?
偏偏,他却看上了她,对她情有独钟……想起他温存多情的对待,她便恍如身在梦境,有着飘飘然的喜悦。
噢!她真的好爱、好爱他——「嗯?」屈胤碁淡应,回身对上她无尽痴迷的眼神。
哧!这就是女人。
一抹不易察觉的冰冷讽笑,自唇角隐去。
「碁,我爱你——」她失魂般的呢喃。
然而她却没察觉,他不经意蹙了下眉。
又是这句话——一句他听得生腻、无聊至极的话!
有多久了?他回想,从第一眼看到她至今,好像还不满半个月,实在太容易到手了。
突生的厌烦袭上心头,女人全都这副德行吗?不具挑战性的游戏一直玩下来,很难不生厌。
这世上难道就没有特别点的女人吗?
女人,总爱强调真心,却忘了,心,不是每个人都有。
「然后?」他不带任何表情地接口。
她这才稍稍回过神来。「我……有件事要跟你说,你听了一定会很开心的。」她已经在幻想他抱着她惊喜交织的衣情了。
「哦?」屈胤碁这回的反应更冷淡了。
他怀疑,这女人有让他开心的耐?
「我——」她垂下庇头,喜盈盈地低道:「我怀孕了。」
「怀孕?」她所预计的欢呼声并没有响起,他只是挑了下眉,很快又恢复平静。
「怎么了?你不开心吗?」她仰起头,看向沉默的他。
「为什么不喝药?」屈胤碁的声章是一贯的低柔、平和,眸中、却不合理地漾着沁冷寒光。
「我知道你疼惜我,不忍心让我承受生产的痛苦,但是屈家不能无后呀!你对我这么好,为你受点苦算什么?所以——」
「所以妳便自作主张,不经我的同意,便将药倒掉?」
怎会?她竟觉得他此刻的温柔很教人毛骨悚然?
一抹笑自屈胤碁脸上扬起——不具任何温度,笑意甚至未达唇角。「想听听我的回答?」
「我……」在那清冷的眸光下,她没来由地瑟缩了下。
愚蠢的女人!她真以为他是心疼她?
呵!错了,大错特错!因为她不配孕育他的子嗣,他也不需要任何女人来为他孕育子嗣。
他微微倾身,在她耳畔很轻、很柔,宛如悄话呢喃般,一字字清晰地说道:「打、掉、他!」
「你——」她当场错愕地瞪大了眼。
「很意外?」他眼也没眨,那口吻如此稀松淡然,好像讨论的不是一个小生命的去留。「我说——打掉他!别再让我讲第三次。」
她简直不敢置信,居然有人能用如此温存醉人的嗓音,去说一句残酷至极的话,而这个人,还是她打算挚爱一生的男人……「胤……胤碁……」她傻了,什么应变措施也做不出来。
屈胤碁拉开停留在他身上的细软柔荑,无动于衷地下床穿衣。
「今天之后,我不想再看到妳。」
游戏结束了,一如以往,他是最后的赢家,她已无留下的必要。
千算万血算,也没算到结果竟会是如此,她本以为,他会更加的珍爱她才对……不!这怎么可能!他说过,他极喜爱她的……前一刻,两人才热烈难分的缠绵过而已呀!她怎么也无法接受,转眼之间,他就像换了个人,冷酷得令她感到陌生。
「还是不懂吗?」掏出难得的「善良」,屈胤碁好心地为她解惑,让她当个明白鬼。「交了心,便注定了妳的落败,我要的,是征服的,至于你那颗无足轻重的真心,我不稀罕。」
尽管是在此刻,他的嗓音,依然低沈醇柔得引人迷醉——「你……你怎么可以……」她不敢相信,这些天来的浓情万般,竟只是个假象,同时也只是一则美丽、却也残酷的游戏?
为什么她从来没发觉,他竟是这么的冷血?
心,陷入了冰窖,一股恶寒,冻得她浑身发麻,更多的恐慌涌了上来——不,她不能失去他!
也或者,她根本不曾拥有过,但,这些她都顾不得,只因她已义无反顾地交付了所有,身、心、灵魂……她陷得好深、好深,若一切成空,她再活不下去,她真的会死!
「不要抛弃我!」忧惧的泪滚滚而落,她惊急迫:「我不在乎的,我真的不会怪你,就算你不要这个孩子也没有关系,我……」
「妳好像还没开窍。」他址下她死抓着他的手,吐出的话语,字字犹如冰珠。「不是妳在不在乎,而是我根本就不打算要妳!」
女人——呵,逢场作戏,调剂身心还行,若要留一辈了,那便是一种蠢到极点的行为了。
衣袍随意一拢,他没多看她一眼,拉开房门,一步步走入夜幕中。
一段游戏的结束,仅代表一项涵义:下一段游戏的开始。
该去洗净她留在他身上的气味了,对他来说,任何一名女子的气息都使人难以忍受,他从不会让它陪他过夜。
搅着他冷漠决绝的步伐,她的灵魂,撕成片片,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那一刻,她终于顿悟——爱上这个宛如魔魅的男子的女人,唯一的下场只有一个:比死更痛苦!
※※※
炊烟袅袅。
一名妙龄女子在厨房中忙碌地穿梭者,一会儿添柴火,一会儿看顾炉上正以细火精炖的食物,连细细的汗珠由额上滑落都无暇拭去。
这是一道窈窕娇娜的身形,莹白的肌肤,是所有女性所欣羡的似水柔嫩,合该也是属于绝色佳丽,只是,若真细看,那细致的身躯,却没有不凡的脱俗之容相衬,只因,一块暗色胎记,占据了她脸庞的四分之一,显得极为刺目,也毁了所有的美好。
任何人,只消看那么一眼,谁还有心思再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一刻?
然而,这片胎记,是与生俱来的,她知道自己生得并不好看,有时,她会想,是不是正因如此,所以生她的爹娘才会嫌弃她、不要她?
孤儿的命运,没让她自怨自艾,旁人的侧目,也没让她自暴自弃,她知道自己可以活得很有尊严,即使用婢,也能过得自在,那些眼光伤不了她。
「丑丫头,妳还在磨蹭什么?送去少爷房里的糕点弄好了没?」一声尖锐的呼喝声贯入耳膜,她一时没留意,小手烫了一下。
抽回手,忍着痛,她迭声应道:「就快好了。」
一声丑丫头,并没令她太过感伤,她早习惯了。
一名弃儿,没有名字是否是理所当然的事呢?别人如何,她并不清楚,只知道她从来没有一个足以代表白己身世的姓氏,甚至连名字都没有——也或许有,只是不在她的记忆中。
打从她晓事以来,一个「丑」字便一直跟随着她,成了她的代称词,久而久之,有没有名字似乎也不再是件多重要的事,反正用不着。
加快了手脚,她赶忙将手边的糕点备妥,弄上精致的小碟。
「弄好了。」她恭恭敬敬地奉上。
厨房的女管事瞪了她一眼。「弄好就快送到观风苑去。」
观风苑?她愣了下。
那不是少爷住的地方吗?
「可是——」她从来没离开过厨房呀!
外头的事,一向轮不到她,进到府里三年,她一直都在厨房帮忙。大伙儿总讥笑她丑,还是别到外头去吓人的好;再不然就是说,少爷身边的人,个个都是天姿绝色,美得像仙女一样,她呀!
最好安安分分地侍在厨房,免得自惭形秽。
所以,不论是接待外来访客,还是端送茶水、膳食到少爷房中的婢女,都颇具姿色,而她,一向只适合干粗活。
「叫妳去就去,哪来这么多话。」张大娘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大伙儿都忙得不可开交了,妳以为妳是少奶奶呀?想有清闲
命?」
低低应了声,不敢再有第二句话。
「送了糕点就快回来,免得碍了少爷的眼,当心讨皮肉痛。」
张大娘不忘交代几句,在所有人眼中,她一面是上不了台面的。
「我知道了。」端着托盘,她闪身出了厨房。
但是不到一刻钟,她就后悔了。
观风苑该往哪儿走啊?一向只在厨房一带走动的她,对整个府邸的地形根本就不熟悉,这会儿——惨了,迷路了。
「真是的,房子没事盖这么大间做什么嘛!又没那么多人可以住,简直是折腾人……」她一边喃喃自语着,一面做着该往左还是往右的「人生抉择」,一个不留神,迎头撞上了一堵人墙。
「唔……」好痛!这人的胸膛是铁做的啊?她长得已经够「可歌可泣」了,要是再塌了鼻子,那就真的连鬼都不领教。
屈胤碁伸手扶住她,不盈一握的纤肩,给了他极舒服的触感。
打不远处,他便隐约见着她摇头晃脑、自言自语的娇憨模样,正觉得有趣时,她便一头撞进了他怀中。
他很少这么轻易地让女人勾动心绪,仅是再简单不过的接触,却让他恋上这道柔软娇躯栖于他胸怀的契合滋味。
而他甚至尚未看过她的容貌。
她揉揉发疼的秀鼻,本能地抬起头看向这个有着比墙壁更硬的胸膛的人,这一看,当下毫无预警的「哇——」一声,叫了出来,还跳开一大步,两眼瞪得好大。
「见鬼了吗?」屈胤碁不悦地道。若不是对自己的容貌太有自信,她这表情真的是和见着鬼魅魍魉没什么差别。
「不……不是。」她吞了下口水,瞧得目不转睛。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活么俊的男子?两道极富个性的眉,浓淡适中;宛若寒星的黑眸,漾着点点幽光,蕴涵无尽冷魅、引人沈沦的力量;刚毅直挺的鼻梁下,是略显冷情、却也同样完美得无懈可击的薄唇……她甚至找不到任何句子足以道尽他的出色眩目,他就像是上天最精心的杰作,在这张犹如刀镌的出众容颜上,刻划着无与伦比的绝俊完美,找不到一丝缺憾。
他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子了!
「你……长得真好看。」不知不觉,她心头的惊叹化诸言语。
屈胤碁冷眉似有若无地一挑。
又一个花痴。
他该觉得厌烦至极才对,毕竟这样的话他早就习以为常,但是很难解释的,他唇角竟勾起一抹兴味,直想逗逗这名小丫头。
也许是因为她那股纯真、不含任何杂质的钦慕吧!
低下头,他首度正眼打量这名娇小人儿。
她有一副极好的体态,抱起来应该很柔软舒适,想必也该有着出水芙蓉的美貌……然而,往上移的视丝却接触到那张不若想象中完美的脸蛋,屈胤碁不甚明显地皱了下眉。
是失望吗?不管是谁,想必只消见着一眼,绝对不会再有深入探索的兴趣,然而,他并没有将目光移开,如果不去看那片碍眼的痕迹,她其实有着极秀致清雅的面貌。
但,那又如何呢?他撇唇冷笑。
女人最重要的是身体,只要尝起来的滋味够美好便成,至于是美是丑,熄了灯不全是一个样?
「口水擦一下。」冷不防地,他丢来一句谑言。
「啊?」她回过神,下意识摸了摸唇色。
乱讲,哪有什么口水!
「你骗人!」她噘着小嘴指控。
「未雨绸缪呀,妳看得两眼发直总假不了吧!」他很不客气地加以嘲笑。
「你……你这人真可恶。」她又不是故意的,借她多看一下会死啊?小器鬼!
「我绝对不是什么善良老百姓,记住。」屈胤碁一点也不介意她的指控。必要时,他可以完全没有人性。
她偏偏头,不甚明白。
怎会有人说自己坏呢?而且还叫人家记住,真是怪人一个。
「欸,你叫什么名字?」她好奇地问道。
她才不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呢,也不晓得为什么,就是好想交这个朋友。
「我?」英挺的眉挑了起来,这下,他终于肯定,她是真的不晓得他的身分。
这可好玩了,整座府里曲,居然还有不认得主人的小丫鬟?
他扬起带点恶意的微笑,逗弄着她。「我为什么要告诉妳?」
她一下子哑口无言。
好一会儿,才不满地道:「喂!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器啊!说一下又不会怎样。」
「说是可以,不过嘛——」屈胤碁存心吊人胃口地顿了下,才又慢吞吞地接续道:「能让我报上人名的女人,只有两种:一是芙艳不可刀物的红粉知己,二是我未来的老婆。」
说完,他邪己魅地瞥了她一眼。「妳是哪一种?」
他的话令她泄气地垂下肩头。「算了,你不用说了。」
「这么快就放弃了?」屈胤碁扬眉,真不好玩,还以为她会死缠活追呢!
「因为我两样都不是,所以也不指望和你做朋友了。」
这女人倒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朋友?」他细细玩味着。「什么朋友?」
她眨眨大眼,小脸迷惑。「朋友有分很多种吗?」
屈胤碁嗤笑。
在他眼中,女人只分三种:一是别人的女人,二是他的女人,三是他不要的女人,而这当中,绝对没有归类在「朋友」的那一种!
「妳想跟我做朋友?」他反问。
「现在不想了。」
「为什么?」从来只有他要不要,可不容许他人有想不想的余地。
「因为你很不好相处。」
屈胤碁大笑。这女人够坦白!
他发现,他对她的兴趣愈来愈浓厚了。
「我在批评你耶!」怕他听不懂,她还加以提醒。他怎么可以被骂还笑得这么开心?
「我知道。」
「那你要觉得很惭愧呀!」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屈胤碁实在无法相信,这世上居然存在着有如白纸一般单纯天真的女孩,无瑕剔透的灵魂,宛如初生婴孩,全无心机。
「惭愧?不,我骄傲得很呢!」他存心和她唱反调。
「你……我不要跟你说话了。」这人很难沟通!
她转身想走,才又突然忆起迷路的惨痛事实,只好又回过头来。「喂,你知不知道观风苑要往哪边走?」
「妳不是不要跟我说话吗?」他凉凉地回了句,爱理不搭地。
「你……你……」她气鼓了嫣颊,一双灵活大眼瞪着他。
「要我说也行。」屈胤碁不怀好意的眼落在她手中的托盘上。
「东西分我吃,我就告诉妳。」
「那怎么行!」她想也没想就回绝。
「怎么不行?」用着令人措手不及的速度,他伸手拈了块糕饼往嘴里送,让她想阻止都来不及。
「你——哎呀!哪有人这样的!」她惊叫连连,跳开好大一步,像维护什么宝贝似的,以着拚死捍卫的姿态远离土匪。
「这是要送到少爷房里去的,要是让他知道你偷吃了他的东西,你就完蛋了。」
义正辞严的模样,让他觉得有趣极了,戏弄这个小女孩会让人乐此不疲。
「有什么关系!吃个一、两块,他又不会发现。」说完,他又想伸出魔爪。
「不行!」她大叫,并且很用力地瞪着他,屈胤碁一点也不怀疑,他要再靠近一步,她绝对会和他拚命。
「是妳不让我吃的,到时,妳就是求我吃,我都不会理妳哦!」他语出威胁。
她的回应是——给了他一记俏皮可爱的大鬼脸。
她会求他吃?哼,没想到男人也爱作白日梦。
他耸耸肩。「不信就算了,我们走着瞧。」
她才不理他呢!转过身,她很有志气地走人。
稀罕什么?就不信她自己找不到路。
「等等!」他出声唤住她,往反方向指了指。「观风苑在那边。」
她一脸怀疑地看着他,一时会不定主意要不要信他。
这爱计较的男人怎么突然间好心了起来?
屈胤碁敛眉,膲膲这表情多悔辱人,居然用斜眼瞟他!
「往这条路直走,尽头左转,顺着长廊走下去,要是还到不了观风苑,我头剁下来让妳坐。」她这眼神,换作任何人都会和她卯上。
她皱皱小巧可爱的秀鼻,神态娇憨。「你的头会比椅子舒服吗?」
「这个问题,等妳见过少爷之后,我们再来讨论。」
一提到这个,她才后知后觉的「哎呀」一声,发觉自己竟和他磨蹭了这么久,赶忙道:「不和你多说了,我得赶快将点心送过去,少爷一定等得不耐烦了,要是害我被骂,一定拖你下水。
「随妳。」
这人真是不怕死欸!她最后又瞪了他一眼。「我才不是这么没江湖道义的人呢!」
随着话尾的结束,窈窕纤影已和他拉出距离,渐行渐远。
江湖道义?他倒要看看,她的「江湖道义」长什么样子!
敛去唇畔的邪肆笑意,他转个方向,往左侧的另一条路而去,迅速隐没了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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