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儿似是突然想到了一件十分重大的事,道:“大哥,我记得你说过一句话。”
李寒秋道:“什么话?”
苹儿道:“你好像是说,你最多不能活过三年,是吗?”
李寒秋道:“不错啊!我说过。”
苹儿道:“一个人能够预知死期,我倒是从未听人说过,你怎么知晓自己会死在三年之内呢?”
李寒秋道:“因为,我答应过一个人……”
苹儿接道:“答应他去死?”
李寒秋道:“不错,他本来立时把我杀死,我求他让我多活些时日。”
苹儿道:“咱们寸步来离,有谁会杀死你,我怎的一点也不知晓呢?”
李寒秋道:“有过一段时间分开吧!”
苹儿道:“你养伤的时候?”
李寒秋道:“那已经很够了。”
苹儿道:“大哥,告诉我好么,那人是谁?”
李寒秋道:“来日还长,三年之约,还很遥远,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尽三年之功,剿灭方秀、韩涛。”
苹儿道:“大哥,咱们生死与共,你竟然不肯相信我?”
李寒秋道:“相信什么?”
苹儿道:“告诉我那人是谁?”
李寒秋摇摇头,道:“不行,咱们谈谈别的事吧!”
苹儿长长吁一口气,道:“其实,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是谁?”
李寒秋摇摇头,笑道:“你怎么会知道呢?”
苹儿道:“你可是不相信我会知道么?”
李寒秋道:“我不相信。”
苹儿道:“君中凤,是不是?”
这句话,只听得李寒秋大为震动,半晌讲不出一句话来。
苹儿微微一笑,道:“我猜对了,是么?”
李寒秋轻轻叹息一声,道:“你怎么知道呢?”
苹儿道;“其实并不是大难的事,第一,我看到她的本领;第二,要杀你的除了方秀等一夥人外,只有那位君姑娘了。”
李寒秋道:“如若论到可怕,君中凤比起方秀等更为难防,她如想杀你,来的是那样无声无息,叫人防不胜防。”
苹儿沉吟了良久,突然微微一笑,道:“大哥说的不错,她既然答应你三年之后,再对你下手,至少咱们还有三年相处,也许,三年之后,咱们已经有法子对付她了。”
李寒秋道:“纵然三年后我有法子防制她的毒物,但我也不会和她动手了。”
苹儿道:“为什么?”
李寒秋道:“我答应过她,三年再见她面,束手就戮,不予还手。”
苹儿笑道:“三年的日子,虽不长,也不算太短,尤其在这纷乱的武林之中,也许君姑娘,难以活过这三年。”
李寒秋道:“何以见得呢?”
苹儿道:“她杀了方秀很多属下,方秀岂能忍受,自然会找她算帐了。”
李寒秋略一沉吟,道:“她藏身暗处,就可以施放毒物伤人,方秀也未必能够伤得了她。”
苹儿道:“方秀和我们的情形不同,他从人极众,防守森严,君中凤很难接近他,如若我想的不错,此刻,方秀谋算那君中凤姑娘心情之急,绝不在谋算我们之下。”
李寒秋道略一沉吟,道:“大有道理。唉!但愿她能思虑及此,在这段时日中,找一个地方,隐藏起来。”
苹儿怔了一怔,道:“你说什么?”
李寒秋望了苹儿一眼,笑道:“我希望那位君姑娘能够早些找个地方藏起来,躲过这一段险恶的日子。”
苹儿奇道:“你好像很害怕三年后没有人杀死你是么?”
李寒秋摇摇头,笑道:“那倒不是,我怕的是方秀收服了君姑娘,为他所用。”
苹儿怔了一怔,道:“这倒是一桩十分可怕的事。”
李寒秋道:“所以,希望她能躲藏起来……”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役使毒物的秘录,已为君中凤毁去,目下能够役使毒物的人,只有她一个人了,她如不把此法传出,天下再也无人知晓了。”
苹儿道:“能使此法永绝江湖之策,那就是早些把君中凤杀死。”
李寒秋道:“但咱们没有杀死她的能耐,何况,我也不能再杀她。”
苹儿心中暗道:“此女不除,只怕要在江湖上永留大患,他是英雄人物,一言如山,这杀死君中凤的任务,只有我来担当了。”
她心中暗定主意,但却未说出口,微微一笑,搬转话题,道:“大哥,咱们这少林之行,信已传到,此后应该如何呢?”
李寒秋道:“我也有着茫然无措之感,少林寺也许会有所行动,但人家不愿和咱们携手合作,咱们两个人,本领再大一些,也难对付方秀那高手云集的属下。”
苹儿沉吟一阵,道:“那咱们就先找一个清静的地方住下来,不要活动,坐以观变。”
李寒秋道:“哪里清静呢?”
苹儿道:“天下清静的地方太多了,但你要监规方秀、韩涛的活动,自然要以金陵、徐州为佳了。”
李寒秋道:“住在金陵、徐州,不为方秀和韩涛发觉?”
苹儿笑道:“方秀、韩涛虽然眼线广布,但他们有一个很大的缺点,只要咱们能够把握他们的缺点,那就混在金陵、徐州,也不会被他们发觉了。”
李寒秋道:“什么缺点?”
苹儿道:“他们来往的人物太杂,那些广布的眼线,绝无法认得清楚,只要咱们细心一些,易容改装,而且分开行走,或是混人旅客群中,只要不惹起他们的疑心,他们就没有法子查出咱们了。”
李寒秋道:“好吧!这一次听你的,任何事,都由你作主。”
苹儿轻轻叹息一声,道:“我并非是逞能、弄险,而是咱们非到徐州、金陵不可,如若少林寺有所行动,咱们也可在暗中查得,必要时助他们一臂之力。”
李寒秋仰天长吁一口气,道:“苹儿,咱们对付方秀、韩涛,应该不是全为了我私人的仇恨吧!”
苹儿道:“虽是起于私仇,但目下情势已然完全变成了正邪之争。”
李寒秋道:“咱们是正呢?还是算邪?”
苹儿道:“咱们一无所求,心存仁道,自然是光明正大了。”
李寒秋道:“既然我们是为着武林正义,为什么我们竟没有相助之人呢?”
苹儿轻轻叹息一声,道:“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再说,娟姑娘和我,不都是全心全意的帮助你么?”
李寒秋嗤地一笑,道:“想不到我李寒秋全都凭仗着……”
他本想说全都是凭仗着女孩子们相助,便他到口边,突然觉着不对,又忍下未言。
苹儿笑道:“凭仗着女人助你,是么?”
李寒秋不善谎言,干笑了一声,道:“这个,这个……”
苹儿淡淡一笑,道:“其实说了也没有关系,我们女孩子嘛,只能算是半个人。”
李寒秋道:“在下并非有意,希望你不要见怪才好。”
苹儿道:“你对我似乎是越来越客气了。”
李寒秋笑道:“仔细想来,确也如此,如非你和娟姑娘帮助我,此刻,我也许早已为方秀所算了。”
苹儿淡淡一笑,道:“我现在忽然想到一个人,她也可能帮助你。”
李寒秋道:“什么人?”
苹儿道:“君姑娘啊!”
李寒秋道:“她恨我入骨,不杀我已够客气,怎的还会帮助我?”
苹儿道:“我无法说出其中的道理,全我却感觉只要你肯开口,她一定会帮助你。唉!但我也知道,你不会开口。”
李寒秋淡淡一笑,道:“我很奇怪,你怎会有此感觉?”
苹儿道:“因为她恨你,也恨方秀,如非方秀勾引指使,她父亲未必会加害你们全家,自然,你也不会有日后的报复了。”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倒也说的有理。”
苹儿道:“妇人之见,并非是全无道理吧?”
李寒秋道:“可惜那位君姑娘,行踪难测,要不然,倒可一试的。”
苹儿道:“如若我猜的不错,那位君姑娘很可能在暗中跟着咱们。”
李寒秋呆了一呆,道:“跟着咱们?”
苹儿道:“我只是这样说说罢了,但未始无此可能。”
两人一面赶路,一面谈话但始终无法找出一个妥善之策。
为了隐秘行踪,两人将接近徐州之时,易容改装,混入了旅客群中。
徐州一直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地处要隘,万商云集,市面繁,市面繁化,江南武林道上,虽然是暗流汹涌,杀机弥漫,但市面上,仍然是一片升平气象。
李寒秋扮作一个中年的商旅,假髯长袍,雇了一辆篷车,苹儿却扮作一个随侍小厮。
两人找了一家名叫三富的大客栈住了下来。
表面上,徐州一片平静,瞧不出任何异样之处。
李寒秋和苹儿,虽是绝顶聪慧的人物,但他们都缺乏江湖阅历,两人住入店中之后,掩起房门,低声商谈应该如何探听那韩涛的行动。
苹儿思索了一阵,道:“我没有到过韩家堡,对韩府中,只是听到过一些传言。”
李寒秋道:“韩家堡此刻防守,定然十分森严,咱们不用深入堡中涉险……”突然间,一阵步履声,传了过来,直到两人订下的上房门前。
李寒秋挥手,让苹儿退到一侧,自己却倒了一杯茶,捧在手中。来人很胆大,胆大得伸手叩李寒秋的房门。
李寒秋一挥左手,示意苹儿开门,口中问道:“什么人?”
门外人高产应道:“我。”
苹儿打开木门,只见一个店小二模样的人物,当门而立。
苹儿怕人听出女子口音,早和李寒秋商量过,非必要,尽量少开口,好在她扮的小厮身份亦不用多言。
李寒秋一皱眉头,道:“我没有叫你……”
那店小二冷冷冷说道:“大白天,进房就关上门,是什么用心……”语声一顿,道:“两位从哪里来?”
口气托大,全无店小二的味道。
李寒秋心中一动,道:“你是……”
那店小二接道:“不用问我身份,先回答我的问话,你们从哪里来?”
李寒秋已有些明白,这店很可能是韩涛放出的眼线,徐州虽不像方秀在金陵那样暗桩密布,但这等大客栈中定然也安有耳目,当下应道:“在下由开封府来。”
店小二缓步行入室中,道:“到此作甚?”
李寒秋道:“贩米北上。”
店小二冷哼一声,道:“那是大生意。”
口中说话,两道目光,却不停四下打量。
李寒秋道:“在下世居开封,祖传贩米为业,已历数代,说得过去而已。”
那店小二突然一伸手,抓住了李寒秋的右腕,道:“掌柜的姓什么?”
李寒秋故作惊慌,道:“你……你干什么?”
那人不见反震,也未觉出他运气抗拒,缓缓松开了李寒秋的右腕,笑道:“你们安歇吧!”紧身向外行去。
李寒秋突然一伸手,点了那人的麻穴,笑道:“阁下是干什么的?竟然如此无礼。”
那店小二武功虽然不济,但人却是见多识广,心知一出手就点穴道的人,必然武功高强,当下说道:“在下看错了人,还望朋友手下留情。”
李寒秋掩上房门,笑道:“要我手下留情不难,但你要先说出自己的身份……语声突转冷厉,接道:“你如说一句谎亡,我就点你的死穴。”
那店小二道:“小人是这店中的伙计,你老不信,尽管叫掌柜的来问问他。”
李寒秋道:“我知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先挖下你两只眼来,以后,也免你再看错人。”右手一探,分向那人双目上点去。
那店小二急急叫道:“我说,你老手下留情。”
李寒秋道:“如被我听出一句谎言,那就要你的命。”
店小二道:“小的不是这店中的伙计。”
李寒秋道:“嗯!你从哪里来?”
那人道:“小的由韩府中来,看你老也是位常在江湖上走动的朋友,不知是否认识我们韩三爷?”
李寒秋道:“韩二爷,什么名字?”
店小二道:“韩涛,大江南北,只要常常在江湖上走动的人,大概没有人不知道的。”
李寒秋冷哼了一声,道:“在下就不知道。”
店小二怔了一怔,道:“你老真不认识?”
李寒秋答非所问的,道:“你是韩府中派在这里的眼线?”
店小二道:“小的叫韩仁,是府中的堡丁。”
李寒秋道:“这店房中你们一并有几个人?”
韩仁道:“这座店中,连小的共有两个。”
李寒秋道:“那人呢?”
韩仁道:“他有妻子,回家去了,此刻只有小的一个。”
李寒秋道:“他见时回来?”
韩仁道:“今天晚上。”
李寒秋冷冷说道:“详细告诉我们韩府中情形……”
韩仁接道:“这个么?小的也不清楚。”
李寒秋道:“你要不怕死,那就忍住别说。”
韩仁无可奈何,只好说出了韩府中的大略形势,和几处戒备。
李寒秋拍活那人的麻穴,笑道:“你没有逃走的机会。”
韩仁站起身子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之处,还望恕罪。”
李寒秋笑道:“这店中既是只有你一个人,在下倒希望和你交个朋友合作一下。”
韩仁道:“如何一个合作之些?”
李寒秋道:“你带我到韩家堡去。”
韩仁道:“这个,这个……”
突然扬手一拳,疾向李寒秋前胸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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