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
王谏晃了晃脑袋,吃力的睁开眼睛。
他只觉得一阵头痛,还有周身乏力。
不过,身体吃力,心情却很是愉快。
他依稀有记忆,自己和她春风一度……
“您……您快起来啊!”
一道颤抖的哭声钻进他耳朵里。
“嗯!?”
王谏看清了被他压在身下的女人。
三十出头年纪,涂着很浓的妆容,身上香味浓的有些刺鼻。
躺着的床榻上铺着劣质的毛毯,上面有许多难以洗净的陈年旧渍。
这个简陋的环境,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此厮杀过,阵亡的生命更是难以计数……
他自幼父亲管的严,也洁身自好,从不去花柳之地——没关系,在自家和朋友家逛,那不就毫无破绽吗?
这样肮脏、低端的环境和女人,让他差点没吐出来:“你是什么人?这是在哪!?”
那女人都要哭了:“您快起来啊,廷尉府的衙差们来了。”
什么!
——王谏脑海中像是一道白光划过。
啪啪!
身后,抚掌之声响起。
“不愧是出身名门、从名师的王公子,竟能做到深入民间、体察民情、与民同乐,真叫徐某自愧不如。”
“佩服!佩服啊!”
王谏瞬间明了,立时吼道:“你们阴我……我跟你拼了!”
他愤然从女子身上跃起,就要扑向徐岩。
徐岩后退撤开,一声冷喝:“来啊,将这嫖暗娼的嫌犯给我拿下!”
“是!”
几个衙役冲了上来,将王谏按住。
嫖个暗娼,不算重犯,奈何此人还袭击朝廷命官,所以徐岩按照制度,将其五花大绑。
又让人找了根棍子,从他手脚中间穿过,像抬猪那样抬了出去。
“啊!!!”
王谏羞愤欲绝,两眼泪水滚落。
他知道,自己完了。
王宸、周明正带着人急急赶来。
——咚咚咚!
就在他面前,有人敲响了铜锣,有人大声吆喝了起来:
“新任廷尉卿、并州王氏、司空王宸的大公子王谏嫖暗娼被抓咯!”
砰!
两人急切的脚步,立时顿住。
周明闭目,有些绝望。
王宸目光微合,脸上浮现一缕杀气。
接着,他不发一言,就此转身。
“新任廷尉卿、并州王氏、司空王宸的大公子王谏嫖暗娼被抓咯!”
吆喝声还在继续。
时间很早,被吵醒的雒京人正想破口大骂,侧着耳朵听了一下,骂意顿消:哦豁!新瓜?
你不可以吵着我睡觉,但分享八卦除外——雒京百姓留。
大清早,许多人披着衣服就起身,起哄似得跟着徐岩的队伍,直往廷尉衙门赶去。
这样的罪判的极快,基本上条子一批,人就丢大牢里去了——依大夏制,嫖暗娼处半月至三月的拘禁,可纳金免罚;如涉及到伤害或其他重罪,则另行论罪。
换作其他人,这样的热闹没什么好瞧的。
王谏可是鼎鼎有名的人啊!
抓嫖历来都是抓小老百姓,哪里见过这样的顶尖贵族被抓嫖的?
回府衙后,徐岩命人大开三门,小案大办,公开审理。
几个衙役给王谏解了绳,就要将他按跪在案前。
“且慢!”
徐岩喊停,道:“依我朝律法,但凡孝廉者,若无重罪加身,可临堂不拜。”
“王谏虽行为卑劣,可毕竟是并州之茂才,还是得按照律法来!”
一听这话,看客们立时嘘声大作:
“就这样的还茂才?并州就没人了吗?”
“他父亲是当朝司空,他王家是并州大族,茂才怎么来的还要说吗?”
“可笑!今日若他不被抓,世人要多久才能知他的真面目?”
“又是个和李清彦一般的虚伪人!”
近日雒京的百姓开始对所谓的世家贵子祛魅了。
先是五皇子、再是李清彦和丁玉堂,再到今日的王谏。
名声一个比一个好,结果全特么是吹的!
这样的声音,使得王谏脸色无比难看。
他当然清楚,徐岩免去他下跪,不是照顾他的颜面,而是有意揭穿他!
“徐岩,你这是自绝于仕林!”
悲愤之下,他道出此言。
刚说完,他便后悔了,因为围观者再度哗然!
王谏竟敢威胁徐岩!
不过他说的是事实——大家都是上层人,斗争压制在彼此之间便是,互相留个体面。
今天徐岩剥的不只有他王谏一人的面子,坏的更是天下名士的整体形象。
徐岩心中冷笑,当即怒喝:“大胆王谏!你犯罪在先,还敢当众威胁廷尉府堂官,着实可恶。”
“我知道你出身大族,更知道你父是三公,朝野遍布人脉,可我既为廷尉府之官,自当以律法为先。”
“倘若你父和王氏要难为我,便尽管来吧!”
他摘出一根令牌,往下一抛,喝道:“王谏威胁堂官,掌嘴三十!”
“喏!”
衙役上前,取厚竹板一块,冲着王谏脸上拍了起来。
奈何王谏背景实在太大,这名衙役也是收着力,要是让王谏记恨死了,捏死自己不跟玩一样?
“你退下,我亲自来!”
徐岩走下堂,撸起袖子,抡动竹板狂扇,打的王谏哀嚎不止,鲜血乱溅。
“打得好!”
“不惧权势,秉公执法,这才是清正之官!”
“先前的五皇子、李清彦案,都有徐大人参与……这般能作为的能人,是哪一州的茂才呢?”
“哪有什么茂才,他出身普通,连个孝廉都不是!若不是六皇子拔擢,还在廷尉府任一小吏呢!”
门外一片叫好声。
别人吹什么他们不信,他们只信自己看到的。
哪怕在这件事里,王谏是被栽赃的、而原本‘正派’的徐岩,却是个钓鱼的。
所谓不惧三公、不畏权势也是对了一半。
他不怕王宸,是因为王宸是己方对头,怕他没用,得咬死他。
换了六皇子来,你看他怕不怕?
等到三十板打完,王谏两边脸又肿又烂,满是鲜血。
狗东西,就你想捡现成的抢我九卿之位是吧?……徐岩内心大呼过瘾,袖袍一甩:“既是名士,自当顶格处罚,好教天下人于律法生出畏惧之心来。”
“拖下去,拘禁三月。”
“王氏要取人,也要按照顶格缴纳罚金!”
“是!”
衙役们将王谏拖走,看客们欢呼声再起,纷纷赞扬徐岩了不得。
徐岩整理好文书,亲自呈往宫中。
徐岩高效率办案的同时,王宸派去城外小院的管家也回来了:“王琦等人俱已失踪,现场有短暂抵抗的痕迹。”
“但庭院中脚步不多,据调查闹出的动静也不大……应是少数极了得的人物出手,才使王琦等人瞬间失去反抗能力。”
王宸闭上了眼睛,眉头紧锁,一语不发。
宫内,天子御极多年,第一次处理了一件嫖案。
天子看后,一点不气,反而笑了起来。
他交给身边宦官,道:“送到尚书台,将三公都召来,请他们都看看。”
“就说朕想请教请教他们,是否要继续用王谏王公子任廷尉卿。”
宦官躬身:“是!”
“徐岩,你做的不错。”天子似笑非笑。
“这是臣应该做的。”
办了这么多案,这是徐岩最心虚的一次。
“你能力不错,做事也勤恳,但还是老实了一些,其实用不着这样。”
天子笑着摇头,道:“你想一想,你徐岩出身平平,靠自己走到这一步,即便有老六扶持,那也是历险磨难的。”
“而他呢?自出生便凌驾于你之上,数十年不曾为官场流过一滴汗,一来便挡你的路夺位九卿。”
“你觉得你给他扣上了个嫖暗娼的罪,可他强窃九卿之恶,可比嫖暗娼大多了啊!”
徐岩闻此言,既惶恐又感激,赶紧伏拜,不敢接话。
天子大笑,道:“你先下去吧……对了,替朕将这东西给老六。”
天子端起一碗咸菜,亲自送到他面前:“告诉他,就说朕想他了,将他喜欢吃的咸菜送到他嘴边了。”
惶恐中的徐岩更懵了,只能双手托起接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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