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他们的脚步声渐渐减轻。
乌琢由灌丛的另一侧绕了过去,从身后的背包里取出了一柄弓箭。
演练前每队能从几类野区生存的常用工具中选择一种携带。工具的选项很多,但都是一些较为原始的技术装备,斧头铲子攀岩工具之类的。
“谁会选钓鱼竿,我们这是露营吗?”詹如奕啧啧称奇。
演练是在规定时间内徒步抵达目的地,可这些工具更偏重生存。
这似乎从另一个角度说明,进入林区后,生存是一项很重要的得分点。
他们选择了打猎必备的弓箭。
弓箭负重较轻,方便携带,从开场便一直装在乌琢的背包里。
现在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乌琢拿出弓,搭上箭,“嗖”的一声,第一箭就射出去了。
这几步只发生在三秒内。
詹如奕也学过射箭,他仍然记得那位教射箭的老师,讲解的学习要点—站位,搭箭,扣弦,预拉,开弓,瞄准,脱弦……
到乌琢手里,那些标准的步骤瞬间化为了乌有,她就跟闹着玩似的拿出弓,然后,搭箭就射。
“你瞄准了吗?”詹如奕一时凝噎。
手里的弓斜倚在乌琢的臂上,它也认为太过突然了些。
乌琢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
喻才快步赶到几米开外,一声惊呼响起,回来时她的手上抓着一只黑褐色,上背生有黑黄斑纹的野禽。
颈处还插着一支穿林箭。
詹如奕属实搞不明白了。
“这都行?”
这究竟是运气还是实力?
总之今天的伙食有着落了。
乌琢将猎来的野禽拔毛,处理干净,她挥挥手召来詹如奕,表情十分玄乎。
“你从里面挑出好看的。”乌琢郑重地嘱咐他。
詹如奕没多想,依她的吩咐做了,从一地的鸡毛中挑出自己认为完美无缺的几根。
反反复复地对比挑完,他才想起问她:“有什么用?”
乌琢手上动作没停,语气坦然:“给你留着玩。”
詹如奕:“......”
这是在羞辱他,是吧!
公玉仪挑拣干柴在空地生火,制作了一个简易工具。在地上挖出相邻的两个坑,又将两个土坑的坑底打通,在其中一个坑里摆好柴火,点燃,火势瞬间高窜。
连通的坑起着通风的作用,增加了与空气的接触面。
公玉仪喊来詹如奕,将鸡油菌、野草倒在一个容器里,加上水,煮菌汤。
乌琢用匕首划开鸡胸,去除内脏,喻才把摘来的野果、草料塞进它的肚子里,接着用柔软的大叶片将整只鸡包在里面,最后再在外面裹上防火的材料。
一根细细的木棍插在其中,放在火上烤。
烤熟的肉,再裹一层叶片,放进背包里冷却。他们不敢现烤现吃,香味飘散得太快,怕引来不该来的人或动物。
喝完菌汤,接着上路。
沿着地图划定的方向,再往前走了一段路深入腹地,密密丛丛的灌木将头顶身前挡得严严实实,他们不禁停下了脚步。
公玉仪微微蹙起眉心。
“你把这些树砍了看看。”他侧过头,对着身前的詹如奕说道。
詹如奕抽出匕首,利落地劈开他们身前密不透风的灌丛,过了一会,才渐渐回过味来,察觉到几分不对劲。
“不对啊。”他的表情渐渐凝重。
乌琢和喻才走上前来,看着藏在灌丛之后的景色,是很不对劲。
“不对啊,凭什么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詹如奕轻哼一声,绷着脸控诉。
公玉仪:“......”所以你做完才发现吗?
他们四人站在灌丛的边缘,几米开外的地方,是一片垂直下陷、口径可达百米的天坑。
站在高处往下俯瞰,满眼的深沉青绿,枝叶交错重叠不见土地,所有的目光都被绿到发黑的林叶吞没。
“别告诉我,我们要从这下去。”詹如奕捡起一块石头,扔向深坑。
石块掉在婆娑的密林里,听不见回响。
“划定好的路线。”公玉仪无奈地打开终端放大地图,地图上标示了他们需要经过哪些地方,如若避开某些关键点,则会被扣分。
检测仪中含有摄像装置,虫摄也始终跟随在他们的附近。
天坑的崖壁十分陡峭。
乌琢从背包里拿出绳索,对半折好,将折点穿过固定物,打了一个速降结,又把军演服皮带上的搭扣充当临时锁,绳索套进锁里收紧,在崖壁上抓着主绳急速地下降。
几个瞬息的时间,她便速降到了深坑的底部。
乌琢站在坑底,微抬下巴,看向崖壁的上方。
詹如奕看呆了,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真的很装。
可他还没学会......
身侧的两人似乎看一遍就知道怎么做了,照着样子将绳索打结,缓缓从崖壁上下降。
詹如奕毫不犹豫地点开终端,给乌琢发消息求救。
奕小爷:【下次先别急着装,好歹把我教会。】
凑合着活:【......】
林间的信号被学校屏蔽,连不上星网,但他们提前创建了队频,小队间近距离联络不成问题。
乌琢一脸无语地教他怎么操作,因为队频不能打通讯发视频,两个人鸡同鸭讲地折腾了半天。
四人趁着天还没黑,抓紧时间赶路。林间鸟鸣声阵阵,不时有飞鸟在枝叶间穿梭。
直到现在,他们还没遇上其他人。
拿的是野区生存和限时徒步的剧本,但他们似乎过得还挺安逸,吃野果喝菌汤,饿了甚至还能打到猎。
除开在荒漠里奔走感到双眼迷离,在密林中穿行导致四肢沉重,在岩壁上速降手脚发软......
总之,还在应对范围内。
身上背着超过十公斤的负重,粗粝的军演服被汗水浸湿贴在后背上,防蚊的红泥将裸露的皮肤覆盖,肆意生长的野草灌丛被他们沉沉的脚步踩踏,倾折在地,带起一阵阵的细微声响。
林间的自然噪声在不知不觉中消音,背景音逐渐聚焦在不稳的呼吸声上,坚持下去的意志变得愈发疲惫。
在走到两眼昏花的时候,他们终于停了下来,选择了一块较为平整的高地作为第二晚的驻扎点。
今夜风高无云,星子泊在寒意涔涔的长河上,每眨一次眼,便有一阵湿润的凉风穿过林间空隙,发出一阵阵此起彼落的呜咽。
闭眼的那一刻,铺天盖地的困意如决堤的洪水,汹涌着袭来,意识瞬间就溺死在了黑夜里。
乌琢的梦境是她上辈子死前的走马观花。
一个普通而无聊的一生。
激光束穿透了心脏,神志随着身体的破碎而消失,死得很惨烈,却又很轻易。
她最后的目光,定格在了荒原的灰沉天空上。
虚空处传来几声凶戾的嗥叫。
随后,天空崩裂,周遭的一切开始塌陷。憧憧的人影扭曲了起来,她的眼前一片虚无。
乌琢猛地惊醒,记忆排山倒海地灌入脑中,她花了几秒才全然意识到,自己已然开启新的一生。
她还在野区挣扎着生存。
所以,梦里听见的兽哮——
她坐起身,拉开帐篷的拉链,从狭小的空间里钻了出来,又回过身,把剩下的几人叫醒。
梦里俨然过了一夜,打开终端看看时间,才不过睡了一小时。
詹如奕半睁着眼,托着下巴,坐在原地沉思,显然还没从梦里回过味来。
直到听见一声荡魂的野兽嚎叫,他浑身一抖嗦,抹了把脸,掐了掐大腿肉,从原地蹦了起来。
一转头,对上公玉仪晦暗阴沉的目光。
他彻底清醒了。
喻才醒来便搞清楚了状况:“附近有野兽。”
不远处又传来了咴咴的嘶叫声,还夹杂着几声怪叫。看来,不解决完是没法再睡个好觉了。
公玉仪神情阴郁地在终端上操作着什么,朝后捋了一把头发,将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又将颈侧的马尾拨到一边,动作看上去十分怨怼。
詹如奕暗自嘀咕,这家伙不会有起床气吧?
一番操作下来,公玉仪的终端分解成了一大一小两部分,他在半透明的光屏上敲敲点点,不一会,小的那部分便晃晃悠悠地升上了空。
“先看看什么情况。”他解除了终端的隐私设置,光屏上显示着实时录像。
分离出来的终端像一只可遥控的虫摄,循着声音钻入了密林。
喻才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却没有吭声。
詹如奕探出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光屏,语调中透露着好奇:“还有这种操作?”
“摄像装备。”公玉仪不带感情地吐出四个字。
光屏上摇晃的取景渐趋稳定,从角度来看,终端停在了一棵树的枝桠上。
树下,是两只森然可怖的野兽,四肢健硕,身体黢黑,血红色的牙床上獠牙外露,涎着粘稠的唾液。
它们围绕着这棵树徘徊打转,时不时弓起身子发出威胁的低吼。
喻才隔着屏幕却仿佛闻见了一股腥臭。
镜头微转,两道人影紧张地蹲在树杈上,昏暗的光线下辨不清表情,僵直的动作和身体却暴露出他们惶惶的心情。
公玉仪打算冷酷地召回终端,再收拾帐篷离开。
趁现在,这些玩意的注意力还在被两位倒霉的同学所吸引,他们立刻离开这片区域,换个地方驻扎过夜,还来得及。
他是个柔弱的精神系,这话不假,对上两只体型不小的野兽,在不使用天赋的情况下,公玉仪的战力可以算作零。
当然,这支队伍的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可能只有詹如奕,勉强可以被算作战力。
这并非是以貌取人,但身型确实能够在某种程度上反映身体的训练强度。
当初主动靠近他们组队,是为了接近詹如奕。他因为调查某些事而去了X316星,在那里意外遇见了他未来的同学。
詹家在希越星,也是个有头有脸的门户,他和詹如奕从前便同校,完全有理由认出他。
公玉仪单纯地认为詹如奕穿着破破烂烂的一身出现在X316星港,很反常,而他十分坚信自己在某些方面的嗅觉和敏感度。
为此,他还略微施用了一点天赋。
演练前使用异能并不违规,对公玉仪来说,在不露出端倪的前提下诱导那个女生说出“多一个人更好”的建议简直轻而易举。
“能搞定。”
他最为瘦小的队友抬着眉梢,漫不经心出声,长睫下微亮的眸光一掠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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