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银月如钩。
地上的狼皮褥子自有奴仆洒扫干净,白芷双眼垂泪,俯身搀扶自家主子起身。
莹白细腻的一双柔荑似柔弱无骨,宋令枝有气无力,一头乌发垂至腰间。
宛若盈盈秋水的一双杏眸麻木迟钝,闻得白芷的哭声,宋令枝方悠悠抬起头。
喉咙沙哑苦涩,巴掌大的一张小脸落在月光下,白得吓人。
白芷泣不成声:“姑娘,奴婢伺候您盥漱,先前那药……”
宋令枝捂着心口干呕。
白芷错愕,忙忙端来漱盂,手指轻拍宋令枝后背。
没有,什么也没有。
满心的苦涩梗在喉间,宋令枝什么也吐不出来。
在眼眶打转的泪珠缓缓滑过双颊,重重滴落在手背上。
月影冷清,透过楹花木窗,照亮半隅屋子。
宋令枝望向窗外,目光怔怔,似是在出神。
银辉落在宋令枝肩上,孱弱身影似弱柳扶风。
白芷忧心忡忡,不敢松开人,深怕松开了,日后就再也见不到宋令枝了。
“姑娘,天色不早,奴婢伺候您更衣歇息罢。”
好言相劝,终将人从窗口劝开。
这一夜白芷寸步不离,挨着脚凳守着宋令枝。
……
那夜之后宋令枝似变了一人,不吵也不闹,沈砚送来的药,她亦是一口咽下。
黑黢黢的药汁苦涩,白芷看了都连连皱眉。www.shitouxs.com 石头小说网
宋令枝却习以为常,面不改色。
那夜冯娘子和掌柜都不在客栈,自然听不见宋令枝凄厉悲怆的哭声。
见宋令枝身子一日日转好,冯娘子由衷为宋令枝高兴。
宋令枝临走时,还不忘掐丈夫胳膊,让人多看多学,又感慨宋令枝运气好。
“我们家那位又是有严公子的一半,那我真是烧高香阿弥陀佛了,夫人真是好福气。”
宋令枝笑而不语。
……好福气么。
她垂首敛眸,不再言语。
马车骨碌碌前行,跋山涉水,将至京城时,宋令枝平静无波的一颗心终于开始跃动。
上辈子,她至死也不曾离开过京城半步。
深宫高墙,庭院深深。
沈砚的宅邸近在咫尺。黑漆油饰,栅栏内五间大门,府门洞开,一众侍卫腰佩长剑,燕翅般站在两侧。
白芷和秋雁同宋令枝坐的不是同一辆马车,瞧见门口的侍卫,二人皆吓一跳。
他们自小跟在宋令枝身旁,江南哪处没瞧过,便是天底下的奇珍异宝,www.youxs.org,不甚新奇。
如今到了京城,白芷和秋雁心中直打鼓,相互挽着手。车帘挽起半隅,借着日光,白芷偷偷打量。
府门前开阔平坦,青石甬路,殿宇巍峨。
马车稳当停下,早有奴仆搬来脚
凳,垂手侍立。
松石绿车帘挽起。
宋令枝抬眸,只望一眼,前世重重阴影如潮涌一般,朝她席卷而去。
挣不得,逃不开。
手足冰冷,双足似灌了铅,动弹不得。
宋令枝一张脸煞白,半天也不曾往外迈出半步。
日光满地,案几上的鎏金珐琅香炉青烟氤氲。
香气忽的浓了些许,沈砚侧目垂眸,习以为常揽着宋令枝下车:“……枝枝可是身子不适?”
落在颈边的气息温热滚烫,引起阵阵颤栗。
宋令枝下意识往旁避开,那落在自己细腰的手指倏然用力,勒得宋令枝差点喘不过气。
——沈砚在警告自己。
落在宋令枝脸上的目光依然温和,沈砚声音低低。
日光落在二人肩上,轻盈缱绻。遥遥望着,俨然是一对佳人。
沈砚轻声,月白广袖拥着宋令枝入府,穿过抄手游廊。
府上一众奴仆垂首侍立,不敢多看。偶有胆大者,已悄悄打发人出府送消息。
老管家垂手,满脸皱纹,亦步亦趋跟在沈砚身后:“奴才该死,不知殿下身边还有人,奴才这就打发人,将东厢房洒扫干净……”
沈砚走得不快,闻言只懒懒道:“不必。”
他笑着侧目,视线落在宋令枝脸上哈哈槅,“枝枝随我住便可。”
轻飘飘一句落下,宋令枝身子僵滞,只觉沈砚这话绵里藏针。
老管家一噎,颤巍巍提醒:“殿下,这……于理不合。”
抄手游廊下悬着湘妃竹帘,偶有光影落在沈砚眼角,斑驳陆离。
园中精悄无人低语,沈砚垂眸往回望,漆黑眼眸晦暗不明。
老管家脑袋埋得更低,眼睛直直盯着脚尖,汗流浃背。
直至笼在自己身上的黑影散去,老管家整个人如从水中捞出一般,汗珠顺着额角滚落。
四肢力气散尽,老管家随意拿袖口在脸上一抹,转身朝身后的小丫鬟吩咐:“都机灵点,还不快去做事!”
身后的小丫鬟穿着青衣,穿花戴柳,举手投足不似寻常丫鬟。
青杏愤愤望着沈砚的背影,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她是皇后送至沈砚府上的,沈砚还未成亲,身边也没有旁的侍妾,一应通房丫鬟全无。
青杏向来自诩生得貌美,在一众丫鬟中也算出挑机灵。若非如此,皇后也不会点名,要她在沈砚身后伺候。
只她入府后不久,沈砚便携人前去五台山为太子祈福。佛门净地,青杏这样的丫鬟自然不得跟去。
她一人在府上,盼了又盼,好不容易盼得沈砚回府,迎面却是当头一棒。
沈砚竟带了人回来,举止还那般亲昵。
青杏暗暗攥紧拳头。
心神恍惚之际,不知不觉,青杏行至耳房。
日影横窗,青松抚檐。
往日悄然无声的院子,此
时却多出两道陌生的声音。
一墙之隔,秋雁拉着白芷的手,悄悄打量:“吓死我,严公子竟然是当今二殿下。白芷姐姐,你快掐我一下,我瞧瞧是不是在做梦。”
白芷如愿在她手背上一拍。
秋雁捂着手跳开:“你怎么还真打,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
思及府门口站着的侍卫,以及府上奴才对沈砚的毕恭毕敬,秋雁缩缩脑袋,不安咬唇。
“姐姐,我总觉得心慌。”
皇子的府邸自然比不得别处,处处都是规矩。若是行错半步,兴许还会遭人耻笑,连带宋令枝也会被人笑话。
秋雁惴惴不安:“白芷姐姐,你说二皇子……”
半支的窗棂忽然想起一声讥笑,一人款步提裙,透过楹花窗子,和房中的秋雁白芷相视。
“果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半点规矩也不懂,竟还敢私下妄议主子。”
秋雁恼羞成怒,上前欲和人争辩:“你——”
白芷赶忙将人拽住,视线冷冷在青杏脸上打量:“我妹妹这人心性直率,若是有哪里冒犯到这位姐姐,我替她赔罪。”
话落,她朝窗口福福身子。
秋雁目眦欲裂。
青杏得意洋洋,伸手扶正鬓间的玉簪,这玉簪,还是皇后娘娘赏赐的,青杏日日戴在身上,不舍摘下:“你倒是知道规矩,只是不知你那主子……”
白芷轻声打断:“我们主子家里虽然比不得那等显赫人家,却也知道耳食之蠢,二岁顽童都知晓的道理,莫非这位姐姐不懂?”
青杏气恼不已,甩袖离开:“巧舌如簧,我倒要瞧瞧,你家主子能有多大的本事,真以为捡到高枝就能变凤凰了?”
……
不过半日功夫,府上上下,都知沈砚带回一人,亲自安排在自己院中。
流水的赏赐流入宋令枝院中,光是宋令枝身边伺候的侍女,便有足足二十来个。
往日在宋府,宋令枝身边伺候的人也不少,然这会瞧着乌泱泱满院子的人,宋令枝只觉得头疼。
拂袖命人退下。
众人领命而去,唯有青杏自行留下。羽袂翩跹,明眸皓齿,青杏眉眼弯弯,抿唇一笑。
“姑娘不常与宫里贵人往来,怕是不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
宋令枝转身,视线在青杏脸上淡淡扫过。她在这京中待了将近十年,刚来那会,这样的闲言碎语没少听。
起初宋令枝也会生气,偶尔气不过,夜里也会偷偷咬被角想回家,想祖母父亲。再后来,她的规矩是贵女之间学得最好的。
许久未曾听见这般蠢笨的言语,宋令枝漫不经心打量着人:“……你叫什么名字?”
青杏弯唇:“奴婢青杏,是皇后娘娘派来伺候二皇子的。”
秋雁站在宋令枝身后,闻言无声瞪向下首的女子,愤愤不平。
今日这青杏,不光在她和白芷前说宋令枝的不是,还在府中上下搬弄是非,说
宋令枝粗鄙不堪,仗着沈砚为所欲为。
他们姑娘才进府半日,名声都让一个小丫鬟毁了。
贵妃榻上铺着青缎洋罽,案几上设炉瓶二事,两侧的海棠式洋漆小几上供着茗碗瓶花,身后博古架上亦是珍宝无数。
宋令枝懒懒倚着水蓝色条褥,看着青杏垂手站在下首。面上半点谦卑恭敬也无,不像是伺候的丫鬟,倒像是管事的嬷嬷,拿乔得很。
闻得宋令枝并未苛责自己,又想着宋令枝定是哪家破落户出来的,兴许这会早就被京中的繁华吓破了胆,无所适从。
青杏唇角笑意渐深,无所畏惧,她腰杆挺直:“我们殿下最是守规矩的,姑娘今儿头日进府,身上这身未免过于素净。”
秋雁站在一旁,偷偷翻白眼。宋令枝今日身上穿的,可是江南有名的金蚕丝,便是宫中上用的,也不及一二。
青杏洋洋洒洒,话里话外,都在透露自己在府中地位的不寻常,以及告诫宋令枝莫要恃宠而骄。
譬如沈砚尚未娶妻,宋令枝不该由着沈砚,住在正房。
“若是皇后娘娘知道了,定是要生气的,到那时殿下受责罚,姑娘脸上也不好看。宫中规矩多,姑娘还是小心得好,莫连累殿下……姑娘、姑娘?”
青烟未尽,宋令枝伏在榻上,显然熟睡过去。
闻得动静,方缓缓抬起秋眸。一双杏眸水雾氤氲,睡眼惺忪。
青杏一张脸变幻莫测,难看至极。
宋令枝声音慢悠悠:“你倒是知道得不少。”
青杏莞尔一笑:“姑娘谬赞了,奴婢只是……”
宋令枝一手抚额:“我这人蠢笨,记不住,劳烦你多说几回,省得我笨手笨脚,惹了殿下不快。”
青杏瞳孔骤紧,低头,骑虎难下。
她刚刚可是足足说了半个多时辰。
宋令枝如今正得沈砚欢心,青杏也不敢造次,硬着头皮,又将府上分规矩道了一遍。
榻上,白芷手执美人锤,轻轻为宋令枝敲打。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青杏口干舌燥,面上也不如先前那般坦然。
悄悄抬眼往上瞧,宋令枝双目轻闭,不知是否还在听她讲话。
青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事到如今,她若是看不出宋令枝是故意为难自己,那真真是愚昧蠢笨。
日落西山,将至掌灯时分,府中上下亮如白昼。
青杏气红脸:“姑娘这是存心为难……”
话犹未了,忽听门外有人通传。
沈砚回来了。
青杏当即红了双眼,泫然欲泣:“奴婢自知身份卑微,不配在殿下身边伺候,只是姑娘今日未免过分了些。”
泪如雨下,任谁见了,都当宋令枝是仗势欺人。
沈砚刚踏进屋,遥遥先听见一阵哭声。懒得多看,越过青杏,长臂一捞,熟稔将宋令枝揽至怀里。
骨节修长的手轻抬,掠过宋令枝鬓间的步摇。
他声音温和:“不是说不用行礼吗,怎么还起身?”
抚在素腰上的手臂强劲有力,不容宋令枝抗拒一二。
自沈砚进屋,宋令枝面上无一不是慌乱不安,诚惶诚恐。指尖轻颤,余光瞥见沈砚俊朗眉眼,宋令枝登时想起那夜在客栈的噩梦,想起沈砚捏着自己下颌,强..硬将那一碗碗药汁灌入自己嘴中。
她哭过闹过,也哀求过,沈砚却仍不为所动,他只是面无表情看着宋令枝满身的狼狈。
噩梦重现,眼前的沈砚和那夜重合在一处。
心慌意乱,宋令枝别过眼,避开沈砚的目光。
女子身影孱弱娇小,落在他人眼中,只会以为宋令枝是因着青杏的胡言乱语,在同沈砚闹别扭。
房中众人齐齐垂眸,唯有青杏气恼咬唇,俯首跪在地上,她仍是不甘心:“殿下……”
沈砚冷着脸往后退开半步,拥着宋令枝同坐在榻上。
青杏双眼红肿:“奴婢真不是故意冒犯姑娘,只是想着姑娘初来乍到,对府上不熟悉。殿下,奴婢……”
她声音刻意压低,一张脸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沈砚漫不经心:“你是……母后身边的?”
青杏喜出望外:“奴婢之前确实是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殿下,奴婢真的无意……”
烛光摇曳,昏黄灯影在沈砚眉眼跃动,他不动声色朝旁望去一眼,登时有人上前,不由分说拉走青杏。
青杏花容失色,鬓间乌发松散,口中嘶吼:“我是皇后娘娘的人,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殿下,奴婢真的对殿下忠心耿耿……”
榻上男子双眼冷冽,无半点动容,扳指在他手中轻转:“……吵。”
极轻极轻的一个字落下,当即有婆子上前,扯过布条塞在青杏口中。
满院寂然,唯有树影相伴。
不多时,似乎有凄厉之声破空而出,那声音尖锐凄冷,哭声、咆哮声、哀嚎声混在一处,宋令枝不由颤栗,惊恐睁大眼望向窗外。
庭院幽森,只能望见树影参差。
房中一众奴仆婆子垂手侍立,人人战战兢兢,双股战战。
少顷,一声尖叫穿过夜幕,而后满室安静。
宋令枝心跳骤停。
秋雁和白芷显然也唬了一跳,面面相觑。怕失礼,又忙忙低下头,佯装镇定。
屋外脚步声传来,湘妃竹帘掀起,岳栩拱手,进屋禀报:“殿下,那刁奴的舌头已经割下……”
一阵恶心涌上心口,宋令枝如坠冰泉,手脚冰冷。
揽着她细腰的手指缓缓往上,最后停留在宋令枝脖颈。
许是常年拿弓射箭,沈砚指腹略带薄茧。指尖温热,轻轻捏起宋令枝脖颈。
“……枝枝,恶心吗?”
他声音极轻,眉眼低垂,笑意不达眼底。
旁人见了,只当沈砚对宋令枝关怀备至,只有宋令枝听出那声笑的意味深长。
……
宋令枝,恶心吗?
……我恶心吗?
那夜的阴影遍及周身,宋令枝身子哆嗦:“没、没有。”
她甚至连那两个字都不敢道出,只一味摇头否认,“没有没有。”
纤细单薄的脖颈落在沈砚手中,宋令枝忽的想起那只被锁在牢笼之中的黄鹂。同病相怜,当时沈砚能面不改色折断那只黄鹂,如今也能这般对自己。
烛影高照,沈砚一双眸子讳莫如深。
……
苍苔露冷,月上柳梢。
窗外悄然,廊檐下一众奴仆手持戳灯,垂手侍立。
卸妆松髻,宋令枝一身藕荷色寝衣,惴惴不安坐在铜镜前。
铜镜清亮空明,映出宋令枝噤若寒蝉的一张脸。
巴掌大的一张脸未施粉黛,白璧无瑕。
海棠滴翠珠子碧玉簪攥在手中,闭上眼睛,宋令枝立刻想起今夜青杏的惨状。
她好似亲眼在行刑现场,目睹青杏活生生被割下舌头。黄昏还舌灿莲花的人,此时却彻彻底底成了一个哑巴。
后脊涌起一阵森寒,惊恐和慌乱似乌云笼在宋令枝心尖,久久不曾散去。
案几上的鎏金珐琅兽耳二足香炉点着安息香,暗香浮动,宋令枝却不得片刻的安宁。
身后槅扇木门推开,伴着门口一声毕恭毕敬的“殿下”,沈砚身影转过缂丝屏风。
二人视线在铜镜中撞上。
一触即离,宋令枝别过视线,目光只盯着手中的玉簪。
慌乱之余,连起身行礼也抛在脑后。
房中只有他们二人,沈砚颀长影子落在地上,广袖轻抬,而后是一声轻轻的:“——过来。”
语气冷峻,不容置喙。
沈砚淡扫宋令枝一眼,“替我更衣。”
手中的金簪攥紧,似要掐入掌心。
宋令枝福身,杏眸低低垂着,她实话实说:“我不会。”
前世她确实学过,只是那么多年过去,她从未为沈砚更衣过,自然不记得该如何做。
房中寂静,落在脸上的目光从未挪动过半分。
沈砚只是盯着她,便足以让宋令枝溃败成军。
她硬着头皮,屈膝向前。
嵌着宝石玛瑙的玉带近在咫尺,只是时日久远,加之心中惧意深深,宋令枝双手打着寒颤,半天也不曾将玉带解开。
后背薄汗泅湿,宋令枝半跪在地,即便不抬头,也知沈砚正在盯着自己。
宋令枝自行败下阵:“我,解不开。”她垂首敛眸,“殿下还是唤其他宫人来罢,莫为我耽误了正事。”
锦裙曳地,交叠裙角洒着薄薄一层烛光。
光影落在宋令枝白净纤细脖颈上。
宋令枝肩膀瑟缩,乌发轻垂,颤若雨中蝶翼,颤颤发抖。
良久,头顶方落下低低的一声轻哂。
指骨匀称的手指抬起宋令枝下颌,沈砚垂眼,漆黑眼眸如墨如夜。
乌靴踩上宋令枝衣角,他轻声一笑,眼角唇角,无一不是嘲弄讥讽。
“……以前不是求着进来伺候我吗?”
宋令枝脸色瞬间煞白,瞳孔遽紧。
前世刚成亲那会,宋令枝一腔懵懂撞入王府。她以为水滴石穿,想着沈砚既然和自己成亲,多少对自己也有心意。
雨天雪天,酷暑寒冬,宋令枝都会守在沈砚院门口,等着沈砚归家,只可惜她一次也不被允许踏入主房。
沈砚的目光从未在她脸上停留半分,避她如洪水猛兽,自然也不会允她在房里伺候。
……
雁过无痕,园中不时有蝉声传来。
沈砚手指往后,落在宋令枝不堪一折的脖颈处,轻而易举扼住。
他哑声:“还是……你更喜欢在门口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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