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瘦的年轻人居然有个“胖子”的外号,宁奕哑然失笑,
他想起了自己高一时候的经历,刚上高中不久他就在一节体育课上崴了脚,
爷爷给他打了石膏,然后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两个锃亮的钢管双拐,
那段时间他拄着拐上课,班级上一个体型超胖的黑丫头给他起了个外号——“钢管”。
每天胖丫头都会叫他这个外号,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惯了,这个外号一直陪伴着他度过了高中三年。
咧着嘴回忆了一会,宁奕又问了其它人的称呼,
给他磕头的人就是胖子口中开塔吊的老张,数他岁数最大,
另外两个人一个叫古二,一个叫丁四。
都是外号,宁奕也告诉他们自己的外号——黑刀。
名字不重要了,有个称呼就行。
“你们都是一个村的啊?”宁奕从车里取出三盒中华,从车窗扔了出去。
“哎呦,中华!谢谢啊,我们平时都抽白灵芝的,来一人一个。”
分了烟道过谢后,老张问宁奕:“孩子,你这车老贵了吧?后面能住人?”
“能住人。”宁奕微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说车多少钱,他也不知道,并且不想说这车是自己捡的。
“诶?你们看车库了吗?里面没车吗?”
老张伸着脖子咽下嘴里的饼干,摇了摇头:“没汽车,就几辆自行车,有两个车的轱辘可窄了,就像电视里比赛那种车。”
“哦。你们喝点红牛,不是有饮料吗?别噎着。”
“能喝?”老张指着地上饮料问。
“当然,诶?你们等一下。”宁奕转身回到车厢里,从餐厅的碗橱里拿出了红酒启子,从窗缝抛了出去:“喝点红酒。”
抹了把嘴角的饼干渣,老张笑嘻嘻的从地上捡起了瓶启子:“谢谢哈,我刚才就想尝尝了,咱也没喝过这么高端的果酒啊,不知道到底是个啥滋味。”
宁奕教他打开了红酒,自己启了瓶酒,隔着窗户跟这几个人喝了起来。
酒精有魔力,他在你愤怒的时候会催着你疯狂,在你疲惫的时候总能让你早点入睡,
而此时此刻,它像一双轻柔的手,抚摸着几个人紧张的神经,让他们放松了下来。
不知道怎么想的,宁奕脑海中突兀的出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并且很快这个想法就确定了下来,他想放开露娜。
这女人被自己坑了一次,并且害怕被抛弃,怕死,没理由再捆着她。
宁奕回头看向车厢里面,看了几秒之后缓缓站起了身。
他走到床边问露娜:“你饿不饿?”
露娜没说话,摇了摇头,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宁奕伸手拉过露娜并将她的头扳向自己问道:“你哭什么?我没杀他们,你应该高兴才是。”
露娜盯着宁奕的眼睛看了好几秒,才惊恐的说道:“你,你会不会把我再交给他们?”
“不会了。”宁奕叹气,回身坐在床边,眼睛从车门望出去:“我放开你,你听话,我就一直带着你,好不好?”
声音很低沉却直接将露娜震住了:“你不怕我对你下手吗?”
“呵呵。”他伸手去解露娜身上的绳子:“要杀就杀吧,只要你能活下去就行。之前事对不起,我听信了别人的话,以为你们一样坏。”
将绳子收好,宁奕给他解开了手脚上的手铐,一眼都没看这个女人,转身去到车尾翻找了起来:“我给你找一身合适的衣服,应该还有,你等等。”
“是什么让你改变了想法?你在忏悔?”
“忏悔?”宁奕拎着战术靴和衣服转过身:“我为什么要忏悔?我只是做了一个正常人应该做的,只不过为同胞赎罪的人是你罢了,你运气不好。”
将衣服扔在床上,宁奕捧着露娜的脸仔细看了看:“你的眼睛快好了,要喝点吗?”
露娜盯着宁奕没说话。
“不喝算了。”宁奕刚转过身,露娜就将他拉了回来,一头扎进宁奕的怀抱哭了起来。
宁奕以为她要释放一下自己的委屈就没动,不成想这女的哭了一会竟一口咬在了宁奕肩头。
他想到了丧尸,本能的想挣脱开去,但露娜将宁奕抱的很紧,好在这一口也没持续多久,
放开嘴后,她轮动拳头在宁奕胸口锤了好几拳才喘着粗气停了动作。
“好了?”
“嗯!”露娜点点头:“我没太用力,没出血。”
“嘶~哈!我知道,但真疼啊,快来喝点,一会跟我一起。”宁奕揉着肩头,拎起酒瓶龇牙咧嘴的走向了驾驶室。
房车外面几个人已经吃的七七八八了,见宁奕重新出现,老张挥手道:“好啦,咱们继续啊?”
“继续,对了。我给你们个对讲机,你把手机给我,我给你充上电。”
宁奕从副驾上拿起一个对讲机,试一下就从窗口扔了出去,老张也将自己没电的手机递了过来:“谢谢哈,你这孩子真仁义。”
手机确实没电了,胖子并没有说谎。
发黄的硅胶保护套和裂纹的钢化膜让这手机看上去十分沧桑,好在跟于桐的手机都是国产某为,同样的type-c接口。
连接了电充电线后,手机开始充电。
“俺们先换一下衣服啊,身上这身太笨了,不方便。”老张在院子里不好意思的笑着。
“换吧,穿舒服点方便。”
静静的注视着院子里正在换衣服的几个人,
他们灰色的青纶绒衣和失去弹力的红色破旧内裤,都能将宁奕的思绪拽回与爷爷在一起的日子。
老张微胖,是这几个人里最壮也是最高的,他在衣服堆里找了套保暖内衣套在身上,外面又套了一身薄羽绒的连体滑雪服,
虽然有点宽松,但好在挽起袖口和裤腿以后能穿,其它几个人就没那么幸运了,这些衣服对他们来说太大,穿在身上像是唱戏的。
胖子看着老张换衣服有点着急:“老张头,我咋整啊?我还没有呢?”
“一会就有了,一会咱们看看别人家,肯定能有适合你的。”宁奕在车里笑着说。
“这孩子仁义啊,他说没说媳妇呢?”老张跟古二和丁四说了句,一回头突然愣住了:“这,这咋还有个外国人?”
“我不是外国人。”露娜穿着一身沙漠战术服走过来往宁奕大腿上一坐,仰头扶了下自己头发,傲娇的看向窗外:“我是他女朋友。”
“嗯!?”宁奕瞪大了眼睛伸手去捂露娜的嘴:“卧槽,你可别乱说啊。”
“我怎么乱说了?”露娜打开宁奕的手,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轻声道:“你昨天晚上还叫我晓雪,叫我宝贝,你还摸我了。”
浅蓝色的大眼睛已经没那么肿了,颧骨上的淤青颜色虽然更深,但也消了不少。
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大了几岁的女人,宁奕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给自己辩解。
“啪!”窗外传来一声闷响,胖子捂着脑袋跳了开去:“老张头,你打我干什么。”
“臭小子!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哈喇子都快淌出来了。没见过外国人咋的!”
胖子一脸不服:“咋了,我没见过这么漂亮的!”
“噗嗤。”露娜趴在宁奕肩头笑了,老张笑了,古二和丁四也笑了。
最后,胖子和宁奕也笑了。
此时此刻,一墙之隔,外面丧尸遍地,里面的人却还难得的笑出来。
宁奕并没有推开露娜,他看向后视镜上那拴着两个淡黄色骰子的头绳,眼神有些迷离。
外面那几个人并没有他的悲观,好像他们生活始终充满了阳光,简单而单纯,没有多愁善感。
就像余华在书里写的那样:生命是属于每个人自己的感受,不属于任何别人的看法。
确实,每个人对生命的理解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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