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没有这个意思,罪臣也不敢如此想。”
“罪臣只是觉得,陛下天威太盛,殿下经国太强,罪臣惶恐!”
“罪臣惶恐,以罪臣萤火之智,安能侍奉皓月之君!”
听到王诤这话,在场众人眼中愤怒已然全部消失。
蓝玉、顾时、耿炳文等人想到北伐功成,全因朱标,故而面露惭愧。
詹同对此更是感同身受。
身为吏部尚书,朝中大员。
那些个利国利民之策非但不是他首创,反而在朱标亲征、朱标开创工科之时,他还颇有微词。
如此,他詹同自知失了臣子本分。
让朱标意外的是。
就连朱樉也有些茫然的偷偷看了自已一眼。
那样子显然是自已这个兄长光芒太深,即便是朱樉这位皇子亲王也觉得压力山大。
过犹不及。
大明这台国家机器始终在高速运转,蓝玉、詹同这些文臣武将,时时刻刻都绷着一根弦,哪怕朱樉这些个皇子也不例外。
“罪臣心忧!”
见朱标没有出声制止,王诤继续说道:
“罪臣心忧,这诸多兴国之举仅仅是因陛下圣明,德披万方。仅仅是因殿下经国有方,才不至出乱。”
“罪臣担惊受怕,唯恐后来之君见陛下、太子如此圣明,是否会力图效仿,反至不伦不类。”
“太子殿下!”
王诤抬眸看向朱标,眸光真切,朗声说道:
“民间有言,穷不过三代,富不过三代。”
“三代之家,必将兴家之子!”
“国之三代,必出破国之君!”
“陛下、太子乃千古罕有之明君,后世之君见太祖、高祖圣明罕见,力图效仿之下,恐会生乱!”
“嗯....”
听到王诤这番话,朱标摩挲玉牌的手愈发用力了许多。
先前四请,朱标尚能不予理会。
这此时这最后一条,却也着实给朱标提了个醒。
倘若自已没有后世者的灵魂,断然不会有这么多奇思妙想,开创如此多的兴国之策。
倘若没有老朱的威望作为后盾,倘若老朱并非爱子重于爱权,自已那些个先河之例也不可能进展的如此平顺。
在王诤等人眼中,见自已与老朱父子二人,大明两代君王贤名如此,多半会以为是上天垂青。
毕竟历史上父子两代君王尽皆贤明,不在少数。
可朱标却很清楚的知道,自已与老朱的组合,恐是夺天地之造化。
如此顺境,当真是万古无一。
因此!
听王诤说完这最后一句,朱标反倒不觉得他狂悖,甚至还觉得这家伙所言有理。
清了清嗓子后,朱标语调和缓,看向王诤温声开口道:
“王诤。”
“陛下之心,自是将国朝之中所有难事尽数办成,再将皇位交托于孤。”
“而孤之心愿,更是将大明治理的平顺昌盛,再交至雄英手中。”
朱标放下手中玉牌,环顾在场众人,淡淡说道:
“诸卿当明白,我朱家素重亲情,父子不疑,兄弟无猜。”
“孤与父皇,都想将眼下困难之事尽数办完,办好。”
“好让雄英成为汉文帝、汉景帝这样的文治之君。”
“王卿方才所言,属算中正。”
“可我大明强国在望,此时断不能罢手停滞。”
“例如土税改革等刚见成效,此时罢黜无异于自废武功。”
“至于王卿所言,父皇与孤百年之后,如今种种兴国之要是否会立即崩坏.....”
朱标明白王诤的意思。
王诤想说如今的土税改革、增收商税、惩治世家、威加诸夷虽然此时没有出乱子,乃是因自已和老朱尚且在世。
他担心自已和老朱离世之后,富户之家,侥幸存活下来的世家,以及远夷诸国骤然反扑。
弹簧压的太狠,反弹便更厉害。
这道理朱标知道。
可学过物理的朱标更知道,只要破坏弹簧的弹力系数,弹簧便会永久失效。
自已多半不会在洪武二十五年薨逝,即便自已只能活到五十岁。
那还有接近三十年的时间,朱标有把握扫平一切可能反扑的力量。
“王卿,年后陛下便要传位于孤。”
“陛下龙精虎猛却急于传位,自有撇开朝政,好好教导太孙雄英的意思。”
“待将来雄英独当一面,孤自会效仿陛下,似陛下这般退位以养太孙。”
“隔代而教,为新君助力。两代人心血尽数倾注,虽不敢奢望我大明后世之君代代贤名,可总不至于出一个太过昏聩的亡国之君吧。”
王诤沉吟半晌,还是开口道:“殿下谋略过人,在下一早便知。”
“只是在下固执如石,此时却不敢断言殿下方略必然无咎。”
“孤明白。”
见王诤还有疑虑,朱标倒是不恼。
“今日种种,日后自有定论。”
“只是孤与父皇所行诸事皆为国朝昌盛,百姓富足。”
“我父子问心无愧,自无回转之必要。”
听到朱标这话,王诤一时竟也怔在了原地。
若帝王能以百姓之心为已心,若所图之事皆为国、为民, 想来便也能称之为明君。
朱标敢言问心无愧,在王诤眼中便也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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