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王诤竟直接称呼自已为先生,哪怕刘伯温性情温和,可此时也想一脚将这王诤踹出奉天殿。
既称先生,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日王诤弹劾朱标,乃是他这个老师授意。
可问题是,他与这王诤既无师徒之名,更无师徒之实。
也是看到就连刘伯温也少见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一旁李善长心头笑意更盛,只当是看笑话般,静静看着刘伯温。
他很想知道刘伯温该如何开口。
他更想知道,多疑的老朱会不会因此斥责刘伯温一番。
“诚意伯,学生.....”
“朝堂之上,岂能因私忘公!”不等王诤开口,刘伯温当即斥道:“你所言太子殿下惩治严苛,殊不知除恶务尽的道理!”
“于你眼中,殿下诸多处置甚至严苛。”
“可饶是如此,朝中懒政官员不在少数,世家奸佞层出不穷。”
“你以为之严苛,我等朝臣尽以为宽仁!”
听到刘伯温的斥责。
王诤沉吟数秒,旋即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下一秒只见王诤转向朱标,恭敬回道:
“诽谤殿下严苛,乃臣失言,还望殿下严惩微臣!”
“呵~”
即便老朱冷笑的声音很是微弱。
可距离皇位最近的李善长、刘伯温却也听的清楚。
显然!
老朱这是不满王诤态度改变的如此之快。
特别是刘伯温随意开口便能说动王诤,老朱心中气恼也是正常。
感受到老朱那如刀般的目光在自已身上刮过,即便是他刘伯温,此刻也不免心中战栗。
此刻的刘伯温是真不知道该说王诤什么是好!
这书生竟对人情世故,朝堂隐晦丝毫不知!
自已一开口便能让本意弹劾朱标的王诤改变看法,这不是说朱家的皇权天威,甚至都不及他刘伯温在士林中的名望?
特别是看到朱标此刻也饶有兴致的盯着自已。
刘伯温当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王诤,简直就是他的天敌!
他刘伯温不怕与他智斗的文臣,哪怕对手是李善长他也能够应对。
他就怕像王诤这样,表面、心里对他很是恭敬,可一言一行都是将他往火坑里推的人。
先前的杨宪只能算半个。
如今的王诤,对他来说简直是天敌!
“诚意伯在民间声望,让咱这个皇帝也是望尘莫及!”
“陛下....”
“王诤!”不等刘伯温开口解释,老朱语气陡然严厉,近乎怒斥朗声质问。
“你可还有罪名弹劾太子!”
“有!”
王诤收起对刘伯温的崇敬,朗声回道:
“臣三请太子殿下收敛好战之心,与民更始,施恩于天下!”
此话一出。
前河南布政使谢全陡然一颤,詹同、沐英更满是疑惑的看向谢全。
只因半年前朱标从北境战场折返,路过河南之时,时任河南布政使的谢全说过同样的话。
“王诤!”
就在谢全出班,准备开口之时。
朱标挥了挥手,阻止他开口后,示意王诤继续说下去。
“殿下远赴漠北,平定草原,不世之功!”
“可殿下却派遣永昌侯领兵十万,驻扎高丽。”
“甚至左右高丽朝政,还意图征讨倭国。”
“几日前,靖海侯、江阴侯更是率兵覆灭吕宋。”
“殿下更是胁迫安南使臣向我大明进献数十万粮饷。”
“殿下!我大明乃礼仪之邦,于临边小国眼中,我大明更是天朝上国。”
“既为上国自当怀柔以待邻邦。”
“殿下大兴刀兵,挑起国战,此不为好战之心?”
“殿下岂知国战之下,高丽、倭国、吕宋、安南之百姓,又有多少人要死于兵祸!”
此话一出,原本还能保持冷静的朱标顿时眸光一凝。
前两条,朱标都可以看作是王诤的少年意气。
朱标甚至有些喜欢王诤身上这股敢于直言的莽劲儿。
可偏偏是这第三条,却让朱标打心底里厌恶。
大明的确是礼仪之邦,中原王朝在周边邻邦眼中也的确是天朝上国。
可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大明拥有绝对武力的前提下。
人与人之间,或许能因为礼教,因为修养和平共处。
可国与国之间,完完全全就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国家之间,强则强,弱则亡!
倘若中原王朝没有绝对的武力震慑,中原的沃土,丰富的物产,华夏的百姓,就只能成为敌国垂涎欲滴的猎物!
说什么大明威慑安南,让他们进贡粮饷有失国体。
王诤怎么不说安南有意对泉州一地趁火打劫!
说什么发兵高丽、意图覆灭倭国是好战之心。
这王八蛋怎么不说高丽伙同北元,进犯北境。倭寇进犯东南沿海,意图蚕食大明!
朱标不否认自已这个天朝太子对待邻邦,有仗势欺人的意思。
可近代之时,列强以威压胁迫中原王朝的例子层出不穷!
因一名兵卒失踪便发兵进攻北境,中原遭受的屈辱不比眼下的安南、倭国、高丽承受的更深?
好战?
自然好战!
大明军武强盛,手握百万雄兵,不开疆拓土为后世儿孙打下基业,为后世解决那些个麻烦。
难不成强如大明,还要当个待宰羔羊,等着邻邦崛起,今后再次屠戮中原?
王诤所陈先前两条,朱标不认为他迂腐。
可这第三条,朱标甚至连同他解释的耐心都是没有。
面色阴沉之下,只见朱标缓缓伸出右手。
刘保儿见状,忙将一卷精致的令书递到朱标手上。
下一秒!
只见朱标将摊开书卷,当即便撕的粉碎。
旋即没有出声半句,转头便朝龙椅旁的座位走去。
“标儿?”
见朱标面色阴沉,愤怒之中更满是失望,此时甚至都不愿多说半个字。
老朱有些担忧冲朱标问道:“标儿,方才撕碎的那令书是.....”
“随手写就而已,不足一提。”
意识到朱标不愿多说,老朱顺势看向下方的刘保儿问道:
“太子所书何字!”
“回禀陛下,太子所书乃‘益贤’二字。”
刘保儿看了眼坐在龙椅旁,闭口不言的朱标。
当确认朱标并无怒意后,这才继续道:
“太子为嘉奖王诤敢于直言弹劾,昨夜亲笔写下‘益贤’二字,本意乃赐予王诤,以作表字。”
“小人不知殿下为何突然撕毁。”
还能因为什么!
王诤说出第三条后,朱标这才撕毁本要赐予他的表字。
显然是王诤这第三条,当真触怒了太子殿下。
明白这一切后,在场朝臣皆是一阵唏嘘。
原本被朱标这位太子赐字,此乃何等殊荣。
偏是王诤这蠢货,将一场莫大的机缘拒之门外。
“太子殿下,微臣请命驳斥狂生王诤!”
“不必!”
听到朱标直接拒绝,谢全沉吟片刻,还是打算继续开口。
毕竟先前他曾与王诤说过同样的话,后来调往京城,见到诸国使臣觐见大明时,那表面恭敬实则暗藏祸心的模样。
谢全便也明白,朱标并非好战。
朱标所谓的好战,只是不想将麻烦留给后世。
况且朱标本意打算赐字王诤,这足以说明朱标有意重用王诤。
平心而论,原本是地方官改任京官的谢全,对王诤这股连朱标都敢弹劾的莽劲儿很是喜欢。
若有这样的人,没准真能改变朝堂沉闷的吏治。
“太子殿下,臣先前与这王诤同样鼠目寸光。”
“未见诸国使臣抵京,微臣亦不知殿下苦心。”
“如今臣斗胆,请殿下准臣驳斥王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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