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待会儿老朱回过味儿,定然会重新折返回来,把自己胖揍一顿。
朱标当即冲东宫太监刘保儿道:
“叫上太子妃,随孤一起出宫。”
“殿下,太子妃刚刚来过,见您和陛下正在商议,便没有打扰。”刘保儿顿了一下,继续道:“太子妃同常茂将军一同出宫去了。”
“嗯。”
朱标微微点头,径直朝宫门外走去。
.......
另一边,胡惟庸府上。
此时的胡惟庸静坐湖心亭中,很是惬意的哼着小调。
右手放在腿上,有节奏的打着节拍,似乎对这次构陷常茂的计划很是满意。
而旁边的涂节则大相径庭。
面色惨白,身形微微颤抖,不时用手抹去额上的汗珠.....
倒好一杯酒后。
涂节颤巍巍捧到了胡惟庸跟前。
“义.....义父.....”
“嗯。”
胡惟庸微微示意,让涂节将酒杯放下。
只不过对于涂节那一脸惊恐的表情,胡惟庸却是毫不在意,依旧悠闲得意的哼着小调。
见胡惟庸也不开口,甚至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涂节犹豫再三,还是低声说道:
“义.....义父,若此事败露,我....我.....”
“你?”胡惟庸猛的抬头看向涂节,轻笑一声后玩味说道:“你唆使歌姬,构陷国公。”
“若此事败露,于国法而言,陛下饶不了你。”
“诋毁太子妻弟,于理,太子殿下也饶不了你。”
“开平王在军中威望甚高,你设计陷害他的长子,于私情,军中那些悍将将你五马分尸。”
胡惟庸朗声一笑,拍拍涂节的肩膀,戏谑说道:
“不如你到皇觉寺给自己请个长生排位,省的满门抄斩,九族尽诛以后,无人给你上香。”
“哈哈哈~”
听到胡惟庸猛然放声大笑,涂节只觉惊雷在耳边炸响。
惊惧之下,竟眼前一黑,直接摔坐到了地上。
可即便如此,胡惟庸依旧毫不在意。
嘴里那小调甚至从来都没有停过。
“义父,唆使青楼歌姬纠缠常茂,可是您......”
“本相如何?”
当看到胡惟庸脸上笑容瞬间消失。
涂节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虽然这动作尽显女儿之态,可此时涂节心中早已恐惧 到了极点。
若不用手堵住,他还真怕自己不受控制,说出不该说的话惹怒胡惟庸。
只不过见胡惟庸依旧死死盯着自己。
涂节心下一横,重新跪在胡惟庸跟前,伸开手掌便狠狠抽自己的嘴巴。
“义父,我该死!”
“我多嘴,我该死!”
“唆使歌姬,纠缠常茂,陷害当朝国公,一切都是儿子自己的主意!”
涂节左右开弓,不遗余力,将巴掌狠狠抽在自己的脸上。
一时间。
整个湖面都萦绕着清脆却又响亮的巴掌声。
几十下后。
见涂节的脸也肉眼可见了肿了几分,一股殷红顺着嘴角绝美的淌到地上。
胡惟庸这才收起看猴戏的心态,笑着说道:
“你说的也没错,唆使青楼女子纠缠国公,的确是本相的主意。”
“可是事情已经出了,陛下和太子此时定然是雷霆大怒。”
“涂节,你不会以为现在告发本相。”
“陛下、太子还有淮西那些骄兵悍将就能轻饶了你吧。”
见涂节一脸凝重,脸上表情如同死人一般,看不见半点血色。
胡惟庸笑容愈发诡异说道:
“涂节,本相这条船,不是你想上就上,想下就能下的。”
“这......”
就在涂节恍惚之间,只听胡惟庸竟又没来由的,冲着湖面放声大笑了起来。
以为他是痰迷了心窍,涂节小声试探性问道:
“义....义父.....”
“涂节!
“成大事就不能惜身,一条性命算的了什么,满门抄斩又算的了什么!”
“要学,就要学陛下那般人物。出身微末如何?四面皆敌又能如何?一旦功成,便是一身千秋,万古留存!”
看着状若疯批,放肆狂笑的胡惟庸。
涂节心中依旧恐惧,但更多的则是后悔。
没错,他涂节和胡惟庸一样,也想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绝代权臣。
可扪心自问。
他绝没有胡惟庸这般疯狂。
哪怕舍掉自己的性命,哪怕让九族尽数与他陪葬也在所不惜。
似胡惟庸这样的人,压根不在乎自己还有自己九族的性命。
如此,胡惟庸又怎么可能在意他涂节的性命!
“义....义父.....”
涂节咽了口口水,小心提醒道:
“锦衣卫或许.....”
涂节还未说完。
胡惟庸眼神猛的冷厉起来,没好气道:
“锦衣卫?”
“他们进不了咱这湖心亭。”
胡惟庸学着老朱的样子,双手叉腰,身体后靠,随即轻蔑说道:
“莫说是他们,就算当初的杨宪又能如何?如今杨宪坟头的草都有两丈高了。”
见胡惟庸竟敢效仿朱元璋自称咱。
涂节算是确定了。
此时的胡惟庸正处于半疯不疯的临界点。
若他精神正常,又怎会想着从洪武皇帝的手中夺权?
历代王朝,恐怕在洪武皇帝手下谋反夺权的危险最大,困难最多。
片刻沉吟过后,涂节强压心头不安,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胡惟庸的忠实追随者。
“义父,构陷常茂当真能成大事?”
“为何不能?”
看到涂节脸上恐惧消退不少,胡惟庸这才重新恢复了平静,冲涂节开口说道:
“重要的不是常茂,一个常茂又算的了什么?”
“重要的,是太子如何处置常茂。”
胡惟庸故意停顿一下,等着涂节的回答。
“义父,常茂乃是太子妻弟,太子一定不会严惩。”
“况且他还有免死铁券......”
“没错!破局的关键,就在这免死铁券!”
胡惟庸陡然兴奋,继续说道:
“一个歌姬的性命,根本算不了什么。常茂身为国公,莫说杀一个两个歌姬了,就算屠了整个暗香楼又能如何?”
“可咱们这位太子素来以公正严明,不徇私情著称。为往日名声所累,他想赦免常茂,就必须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而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便是开平王留给常茂的免死铁券。”
“然而在朝会上,太子刚刚下令收缴勋贵武将手中的免死铁券。”
“一旦太子用免死铁券赦免了常茂,那收缴免死铁券也就成了笑话。”
想到自己稳压朱标一头,胡惟庸脸上笑容就愈发浓烈起来。
他很满意自己的这套谋划。
被杀者是歌姬,本就无足轻重。
可当街杀人却又影响恶劣。
整个谋划张弛有度,丝丝入扣,朱标想要赦免常茂,没人能说得了什么。
可当街杀人,朱标不给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于太子威严、于朝廷威仪又说不过去。
一想到逼得朱标不得不动用免死铁券,想到自己狠狠打了朱标的脸。
胡惟庸心中就愈发得意了起来。
“而且如今朝廷正在处置勋贵不法的档口,涂节,你可知道此时太子用免死铁券赦免常茂,意味着什么?”
涂节沉思半晌后,缓缓说道:
“意味着太子威仪受损,此次勋贵不法案将会不了了之。”
“而免死铁券有了免死的先例,用不了多久,那些勋贵便会继续行不法之事。甚至较之如今,还要更嚣张一些。”
“没错!”
胡惟庸认真点头,继续道:
“也正因如此,这些勋贵身上的罪名必然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越来越多。”
“总有一天,他们身上的罪过,哪怕是免死铁券都无法赦免。”
“到那时候,一旦有个人告诉他们。改天换日,往日重重既往不咎,爵位俸禄更上层楼。”
“就算他们念及与陛下之间的昔日恩情,可想到自己随时都可能被朝廷屠戮,纵然万般不愿,他们也会行悖逆乱国之举。”
“到那时候,就算他们不想反,也终究要听命于人。”
胡惟庸眼眸深邃,一脸冷漠的望向湖面。
他很清楚,淮西那些武将与朱元璋之间不仅有君臣之谊。
淮西那些武将,对老朱有惧怕,也有敬重。
因此除了面临必死困境,他们绝不会背叛朱元璋。
也是因此,他胡惟庸想要行大事。
就只能将这些老将逼入必死之局,这样他才能操控这些淮西将帅。
此时的胡惟庸背负双手,看起来很是得意。
似乎在他眼中,那些久经沙场的悍将都只不过是任他摆布的棋子人偶。
似乎在他看来,朱标此时正在为如何赦免常茂而焦头烂额。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不等胡惟庸高兴片刻,胡惟庸之子胡成启表情慌张,急匆匆跑到两人跟前。
“爹.....常茂.....太子.....”
气喘吁吁之下,胡成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而胡惟庸当即起身,朝着自家儿子狠狠踹了一脚,怒声说道:
“如此慌张,如何能成大事!”
“说!现在就说!完整说!”
胡成启吞咽了下口水,连忙说道:
“太子下令,明日处斩常茂,百官观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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