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咒术高专,医务室
“好了,这样就可以了。”家入硝子移开手,转头看向门口长板凳上坐着的五条悟,“还好及时止血,不过下次还是不要用火烧比较好,要重新切掉再长出来,很麻烦的。”
——不仅要花很多咒力,她也会很累啊。
虎杖悠仁躺在解剖床上呼呼大睡,一点也没有醒来的迹象,甚至还说了几句模糊不清的梦话。
“这孩子真能睡啊,这是第三天了吧…对了,刚刚那个男生也是高专的学生吗?他不需要治疗吗?”家入硝子已经习惯了五条悟借着训练考察的名义,把任务塞给学生们了。
啊,受伤了又要来找她…真是的,她可不想加班。
“是悠仁的哥哥哦,没事的,他没受伤。”啊哈哈哈,是跟他一个类型的反转术式呢,在这点就比不上乙骨忧太了。
“硝子很少见会对一个学生这么上心呢。”
五条悟双手交握着抵在下巴处,面如沉水。他在赶回来之后,被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的虎杖悠真抄着刀追着砍——啊啊,虽然没打到啦。
伊地知洁高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被五条悟所散发的低气压笼罩着的他,未老先衰的脸上满是恐慌。
“如果能多一个会使用反转术式治疗的术师,就能够减轻我的负担。”家入硝子坐在椅子上,“你才是吧,还在为这个孩子生气?真是少见的认真啊。”
“我不一直都是个好老师吗?”
家入硝子不置可否,她翻开档案夹,在上面写了些什么。
“既然人没事,我就如实上报了——对了,刚刚那个男生叫虎杖——?”
“虎杖悠真,京都那边的二年级。硝子有兴趣的话,我把他挖过来吧。”
——不过概率应该不高吧,虎杖悠真好像很不想接近悠仁呢,看到悠仁就跟炸毛的猫一样。
——所以五条悟也只是嘴上说说。
“他的眼神可不像个普通学生。”家入硝子阖上档案夹,原子笔在她修长的指尖转动,脸上表情淡淡,“你应该很熟悉那种眼神吧,五条…他应该是杀过人的,不止一个。”
——那个眼神,家入硝子也曾经看到过啊。
睡梦中的虎杖悠仁,久违的梦到了很久以前,他们一家三口还好好地生活在一起的时候。
咔嗒——
一个刘海遮过眼,脑后扎着小啾啾的黑发男孩,背着一把竹刀开门进来。
刚一进门,就被穿着作务服,拿着鸡毛掸子的虎杖倭助逮个正着。
“你又去打架了,悠真?”老人咳了几声,一脸严肃地看着虎杖悠真,“学校今天又打电话给我了,说你去殴打隔壁初中部的前辈了?”
“——不是殴打,是去请教问题。”当时只有小学五年级的虎杖悠真脱掉脚上的鞋子,在玄关换了拖鞋,“真不像话。”——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输了还告状,真不要脸。
“不像话的是你!臭小子!这周第几次了?!”
正在写作业的虎杖悠仁听到声音,从二楼下了楼梯,探头去看这每天下午的保留戏码。
「啊啊,笨蛋老哥又来了,干嘛老是故意刺激爷爷啦。」
虎杖悠仁蹑手蹑脚地捧着马克杯,朝着厨房走去,一边不忘竖起耳朵偷听玄关那边的对话。
玄关的祖孙两还在激动地交谈着,不过是虎杖倭助单方面在激动,虎杖悠真倒是显得平淡无比。
“——那是因为,那些渣滓嘲笑悠仁一头粉毛很娘啊。”
“给我好好说话啊!学校老师就是这么教你的?”
“——他们能教我什么?我还无意间看到悠仁的班导打老婆孩子了,这种人怎么能教好学生。”虎杖悠真漫不经心地将书包里的黑伞放在鞋柜上,拎着书包和竹刀推开虎杖倭助,径自往屋内走去,“而且我只是去请教他们几个数学题而已,因为我数学不好嘛。”
“切,确实,你这点真的不行…”连1000减7都要问,这点了不像他虎杖家的人。
虎杖悠真耸了耸肩,随手将书包扔在沙发上。同样往厨房走去的他,在门口撞见了偷听中的虎杖悠仁。
见到他,脸上原本还算生动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嘴角绷得僵直。
“你在偷听?”他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作业写完了吗?联络簿拿出来给我看看。”
虎杖悠仁扁了扁嘴,双手捧着空空的马克杯。
“你又凶我,我要跟爷爷告状!”
“…我没拦着你。”——这家伙好烦。
“你想去就去。”说完,虎杖悠真推开虎杖悠仁,走进厨房。
他打开冰箱,从味噌盒子后面翻出一个海苔饭团,撕开包装吃了起来。
“哈啊——被我抓到了!你又偷偷藏这个,爷爷会生气你不好好吃饭的啦!”明明电锅里有煮饭,干嘛不吃?
——他做饭很难吃吗?
虎杖悠仁有点委屈。
虎杖悠真三两下地解决了饭团后,用玻璃杯接了一杯冷水,灌了一大口。
“都说了不要做我的份,还有这是点心。”
“小学生就该好好做作业上课。”
“那你还天天打架呢!你也没有好好上课啊!连1000减7都要问初中的前辈!”
“那是「请教问题」。”虎杖悠真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数学不好,没有天赋,但物理学得还行。”
——毕竟为了要用「那个」嘛,受力分析学不好可不行。所以数学不好可以有理由啊。
——他可是一个“以理服人”的人。
“要我教你吗?”他记得虎杖悠仁的理科好像学得不太行呢,这可不好。
有这种闲心偷听人说话,一定是作业太少太简单的缘故吧。
“小学也还没学那个啊!”就不要给他增加麻烦了,“啊!我想起来了!上次是你把我的成绩单翻出来贴在冰箱上的,对不对!”可恶,怎么就这样欺负他啊!
“那是成绩单吗?我还以为是时刻表之类的——数字,太小了嘛。”
年幼的虎杖悠仁被虎杖悠真的阴阳怪气给气得皱着小脸,扯着嗓子,拉长声音:
“爷爷——哥哥又欺负我——”
不到半秒,便听见虎杖倭助的咆哮:
“悠真你这个臭小子!!”
——和随后砸过来的鸡毛掸子。
虎杖悠真侧头,躲过了自家祖父的突然袭击,放下手里的玻璃杯,没给嘻嘻笑着的虎杖悠仁一个眼神。他摸了摸口袋,在虎杖悠仁震惊的眼神里,掏出一张拍立得照片——
照片里的虎杖悠仁,正坐在吃角子老虎机(slot machine)前面,双眼全神贯注地盯着上面显示的数字。
“很早熟呢,悠仁。”虎杖悠真表情做作地感叹道。
“!!”
“听PIA(注1)的老板说,你那天开出了3个7哦。”虎杖悠真刻意露出一丝虚假的羡慕,“真是幸运啊,这点你可比祖父厉害多了哦。”
“老哥你是魔鬼吗!你为什么会!不对!你出现在那里也有问题吧!”
“我是路过哦。”因为他在附近杂货店做兼职嘛。
“谁没事会带着拍立得啊!照片给我!”
虎杖悠真任由虎杖悠仁抢走照片,歪了歪头,手揣在口袋里,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哎呀呀,我忘了说……照片不止一张呢。”
“已经塞在祖父的床铺里了……现在他应该看到了吧。”
“老哥你是老师说得变态吗!!你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没朋友啦!”跟踪狂吗!!
“是路过哦。”
楼上传来虎杖倭助暴躁的吼叫声,只不过这一次呼喊对象变成了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那时候年纪尚小,虽然人在自家暴躁爷爷和兄长的双重压迫下,变得比同龄人早熟些,却也没有脱离孩童的天真。
他一直以为他们一家三口的生活,会继续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下去
——直到那个男人的出现。
他叫出目川尊,一个小有名气的面具雕刻师,一个危险的…连环灭门杀人犯。
东京,咒术高专,医务室
医务室内的三个成年人仍然没有离开,他们在讨论「虎杖悠真」这个人。
“我让伊地知去查了虎杖悠真的资料。”五条悟说,声音低沉,“他呢,和悠仁是完全不一样的类型,无论是性格还有思想,不涉及某些爆点,完全和那些保守的老家伙一样。”
保守,谨慎,淡漠,冷酷,固执,封闭…这些词语都能被用来描述虎杖悠真。
但他又很矛盾,在某些方面又很偏激,很疯狂。
“档案里只记录悠真11岁的时候,反杀了一个人,那是一个流窜到仙台的连环灭门案杀人犯。”
“反杀?”家入硝子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问道,“那个人应该跟咒术没有关系吧?”
“真要说起来的话,应该算是比较特殊类型的诅咒师吧…是使用了特殊的咒具来杀人的普通人哦。”但是比起伏黑甚尔那个男人,差的可远了。
“特意提到这个人,是有什么特别的吗?”
反杀一个要杀了自己的人应该也不至于触发咒术条例,更何况,对方是个诅咒师。
家入硝子卷着垂落在白大褂上的长发,暗自想着。
五条悟松手,跷起腿,双手放在膝盖上,后背靠在墙上。
“如果我说,悠真现在戴着的面具,每一个都是那个杀人犯的作品呢?”
——如果只是素不相识的人,虎杖悠真这种行为也太古怪了吧。
虎杖悠仁知道自己身处梦境,但先前的战斗已经耗尽了他的精神,重伤刚愈的身体也需要更多的休息。
他无法醒来,也无法去阻止已经发生过,成为历史的事情,只能眼睁睁地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见证当年的事情一次又一次的重演。
突然搬来,成为他们邻居的出目川尊,在他的刻意接近和讨好下,奇异地吸引了向来对其他人没好脸色的虎杖悠真。渐渐地,这个自称是面具雕刻师学徒的男人,在全方面介入了虎杖一家的生活。
虎杖悠真和出目川尊玩得极好,经常一放学就撇下了虎杖悠仁,跑去出目川尊的工作室,观看他雕刻一张又一张的能面具。
「老哥你怎么连饭都在别人家吃啊!多给人添麻烦。」
「不会啊,出目才不会介意。」
虎杖悠真手里把玩着一个翁面,扣到脸上,猛然凑近虎杖悠仁,和他面对面。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到出目了。」
虎杖悠仁被面具上的诡谲笑容给先是吓了一跳,才反应过来又是虎杖悠真的又一次恶作剧。看到自家哥哥有了新朋友就『喜旧厌新』的模样,虎杖悠仁不高兴地扁着嘴,用力推开那张戴着面具的脸。
「有多久?你一定是被那个娘娘腔给骗了吧!」还有不要随便乱改别人的姓啊!多没礼貌!
「唔…大概…两百多年没见到活着的出目了哦。」
虎杖悠真也不恼,戴着面具在自家的房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直转得虎杖悠仁头晕眼花。
看那模样也知道虎杖悠真相当喜欢这位大他们好几岁的大朋友。
但虎杖悠仁就是不高兴,觉得自己的哥哥被一个眼神不对劲的骚包男人给抢走了。
直到有一天,虎杖悠仁去在上学的路上,被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拦下。
「出目川这个男人非常危险!他在滋贺那里连续杀害了包括他的老师和同门师兄弟们的全家,一共16人。在逃窜过程中,还重伤了两个大阪警察。」
看到通缉令上那张彩色的照片,和出目川尊这人在滋贺县犯下的罪行之后,虎杖悠仁没有隐瞒,他选择了领着警察去了出目川尊的家后,回了学校。
出目川尊并不在家,而是出现在他们的小学里。
他似乎早早地料到了警察会找上门来,也料到了会有人通风报信——甚至猜到了通风报信的那个人会是虎杖悠仁。
「因为啊,我在你的眼里看见了嫉妒,对我的嫉妒。」
面部戴着有些旧的「孙次郎」,穿着深蓝色作务服的出目川尊,将虎杖悠仁用绳子捆着,扔在了仓库的地上。
「呵呵,你想问我,怎么看出来的吗?」
「其实我本来想就这样离开,但,『次郎』并不想——」
「因为『次郎』也深深地在嫉妒着,嫉妒着你们啊——」
「『次郎』和小真可是二百三十七年三个月零四天没见面了哦。」
这个杀人犯,到底在说什么啊?
什么叫做…二百三十七年…三个月零四天没见面?
「如果…二百多年前你没有抛下『次郎』的话…」
——但,现在再说什么『如果』都已经晚了啊,有些事情一旦做下了就无法回头了。
出目川尊临死前,艰难地伸手,将挂在他的脸上,那面沾染了他的血液的「孙次郎」放在虎杖悠真的手里——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死了。
但是在他死之前,他要把『次郎』交给虎杖悠真,完成『次郎』的心愿。
「对面具后的我来说,无论是制造问题的疯子,还是铁轨上的人质,都应该是一样的——我本应该只做一个旁观者。」——但他却迷失了。
出目川尊明白,自己失败就失败在他将『次郎』的经历和所有情感,当做是自己的过去,着魔似的凭着感觉,一路向东,来到仙台;他败在虎杖悠真清醒地记得『次郎』的死,对自己只当做是盛放『次郎』最后执念的容器,而不是『次郎』。
他忘了,他是滋贺的能面雕刻师出目川尊,而不是名为『次郎』的面具,也不是那个雕刻出『次郎』的那天,死在『小真』手里的古人。
真可悲啊…作为能面雕刻师的自己,却过分沉迷于能面背后的故事和感情,偏执、嫉妒到想杀掉所有亲近虎杖悠真的人,这和般若有什么区别吗?
「去做一个旁观者,一个局外人吧……」
胸部以下部位被成焦炭的出目川尊,已经没有血液可以吐了。他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虎杖悠真脸上的表情,他深褐色的眼睛里没有对虎杖悠真的怨恨,有的只是淡淡的留恋和悔恨。
「只有隔绝在面具之后,变得不再是你自己,才能看得清这世界上的人生百态。」
「也许那个时候,你才会看清那个粉色头发的孩子…」
大概是回光返照,出目川尊的脸色诡异的泛红,原本已经虚弱下来的模样,又一次亢奋了起来。他出其不意地伸出还算完好的手,激动地掐住虎杖悠真的肩膀。
「——那时候,你一定要,杀了他!就像你杀了我两次那样!」
「请取回你的力量吧,让『次郎』重新回到你的身边,和你合为一体!!」
京都,咒术高专,二年级教室
虎杖悠真手里拿着一个面若好女的面具,在手里把玩了整节课。那是一面以著名能面雕刻家金刚右京久次的著名作品「孙次郎」为模板,某个籍籍无名的后世之人所临摹的作品。
坐在他旁边的禅院真依忍无可忍地用力拍在他的桌子上。
虎杖悠真疑惑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又怎么了?是来例假了肚子疼吗?
“整节课在那边咔啦咔啦的,烦不烦啊!!天天玩那个鬼东西有意思吗??”
“不是鬼东西,是「孙次郎」。”戴着一个老翁模样能面的虎杖悠真难得认真地做出了解释。
能够自由联网的机械丸似乎对这些面具很感兴趣,甚至分享了一个关于孙次郎的面具的故事。
“室町时代的能乐师金刚右京久次,为了纪念年纪轻轻就去世的妻子,按照着亡妻的面貌,创造出了「孙次郎」,这个面具寄托了他对妻子不舍的情感。”机械丸说完,又评价起虎杖悠真拿在手里的那面「孙次郎」,“「孙次郎」算是金刚流女面的代表了。”
“是的,他是我的好朋友,‘出目次郎’。”
“哇,这个好浪漫呢!”三轮霞眼睛闪闪发亮,“虽然没有恋爱经历,不过,孙次郎先生一定很喜欢他的妻子吧!”
“传闻里是的。”
真见鬼!!竟然还给面具取名字了?有病吧?
能不能不要再讨论那些见鬼的面具了?!
禅院真依唰啦一下站了起来,脚步声故意踩得重重的,冲出了教室。
这个充满神经病的教室!!她已经无法待下去了!!
“才不要呢。”合为一体什么的,太过于亲密得令人烦躁了。
既然已经被他所抛弃的,就不要再妄想回来了。
虽然他心里这么想着,手上依然拿着那面带着恬静温柔笑意的「孙次郎」。
「小真能喜欢我的作品真的是太好了!」
「以后我要成为小真的专属雕刻师…嘻嘻,听上去很厉害呢。」
「请…不要自责…以后我就是『孙次郎』了…会一直…一直,陪着小真的…」
虎杖悠真随手将「孙次郎」放进盒子里,转头看向窗外。
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从一棵梧桐树上飞了起来,在苍蓝的天空里化作一个个小黑点。暑气顺着一阵热风,从窗外吹了进来,糊了虎杖悠真一脸。
“真烦。”
也不知道他指的是热风还是其他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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