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秋艳是赵舒童在张家的丫鬟,当初她和韩守义离开唐城,没有带上她,等到安定之后才跟着韩家人一起来松江城,当时送张宝顺回唐城,韩守义和赵舒童也是安排秋艳送回去的。
张宝顺:“是我自己猜到的,又去问了秋姨才知晓细节。从那之后我便离开了唐城,姥姥、姥爷并不知道这其中缘由。”
其实是他有一次听张伯津和赵虞说话,偷听到的。
张伯津说:“眼看着宝顺长得和韩家那小子越来越像了。”赵虞反驳他:“我看不像,还是和咱们舒儿像,韩守义哪有咱们宝顺长得俊。再说了,女儿像爹,儿子像娘,宝顺就是和咱们女儿长得像也像你。”张伯津:“你说他们两个,这都多少年了,也不见来看看宝顺,不会真把他大哥家那孩子当自己儿子养了吧?”赵虞:“你看你,越说越没谱了。就算韩守义有那份心,舒儿总不会那么想,宝顺才是舒儿的亲儿子。再说了,我还是觉得咱们唐城好,松江城乱得很,还是让宝顺跟在咱么身边,我才放心。”
张伯津冷哼一声:“要我说,当初就不该同意舒儿和那韩守义在一块儿,他心大得很。”
赵虞叹气:“儿女都是债,女儿看上人家了,你能怎么办?好在我瞧着,他还是心里有舒儿的。”
张伯津:“现在时局乱得很,我看阿坤传的信,也是报喜不报忧,前些日子,他们帮里一个叫余浩的小子还叛变。”
那日,张伯津和赵虞夫妇俩的谈话透露了很多消息。
张宝顺细细回想才想得明白,为什么明明是姐姐、姐夫,但是从小他却可以一直跟在他们身边,连父亲、母亲都不过问。难怪他和韩守义这个“姐夫”那么要好,而这个外人又那么偏疼他,为什么那赵家舅妈十分难得能见上一面,对“赵舒童”这个女儿也不关心。原来真的是血缘这个东西在作祟,让他十分想与“姐姐”、“姐夫”亲近。
张宝顺心里疑惑之时去问了秋艳,说张伯津和赵虞告诉他他是赵舒童的儿子,张秋艳这么一听,以为是张宝顺难以接受才来问她的,便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他。
其实赵舒童是张伯津和赵虞的女儿,原名叫做张舒童,赵家舅妈也有个女儿,叫做赵佳敏,在张宝顺出生的前两年便生病没再外出过,当时整个唐城也不关心这些,谁也分不清张家大小姐和赵家小姐。张舒童跑去庄子上玩儿也爱借用赵家小姐的名头,怕人认出来。后来她和韩守义的事情被张伯津和赵虞夫妇知道后,从严令禁止到默认不语,赵家小姐在这期间去世了。而张舒童也怀上了张宝顺,未婚先孕本就不被允许,更何况打听出那韩守义还有个早逝的童养媳和孩子,张伯津和赵虞夫妇觉得一气之下就将张舒童赶出家门,但终究不舍,在怀孕七个月的时候又把她接回了家中。正当张伯津夫妇想着要不要同意两人婚事的时候,韩守义拜的那师父有仇家找上门,张舒童为了保护张宝顺,说她是张家的表小姐赵舒童,这是张家的少爷,不是韩守义的孩子。
就这样阴差阳错,张宝顺成了张家的小少爷,张家谎称大小姐“张舒童”远嫁,其实代替了去世的赵家小姐赵佳敏,成为了“赵舒童”。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是母子,却已姐弟相称,而她们母子也因为“姐弟相像”、“张宝顺像张伯津”这种说法,一直没被人怀疑过。再到后来为了求得自保,韩守义也就带着赵舒童和张宝顺来到了松江城,成立了青帮。原本以为到了新地方,他们一家人可以正常生活,但是没成想那几年不安生,赵舒童还小产了一个孩子,韩守义为了安全起见,便要把张宝顺送回唐城,一直到今天。
至于韩天赐,当时韩守义仇家太多,自然也找到了韩天赐,韩老太太边便脱口而出,说这韩天赐是他们韩家老大的儿子,不是韩守义的。仇人当真了,韩家人以为是老太太为了保护韩天赐胡诌的,但是韩守义知道,什么他的儿子,当时他才多大,他和那什么童养媳清清白白,明明是和大哥勾搭到了一起,那就是他的侄子。韩守义也有私心,为了掩饰宝顺,他刻意的去区别对待两个孩子,用这种亲疏关系来掩人耳目。
如今松江城太平了,他也能说得起话了,便想着将张宝顺接来,正好和李家一起送出国外留学,没成想阴差阳错,出了一些事情。
回忆至此,张宝顺继续说道:“爹,娘,孩儿明白您二位的良苦用心,如今相认也是我及其思念你们,我真的很想叫你们一声爹、娘。我小时候你们对我的教导养育,孩儿一直记得,让爹娘费心了。儿子不孝,今日才得以相认,在爹娘身边尽孝。”
赵舒童擦着眼泪说道:“儿啊,娘何尝不是这样,那年将你送走,娘的心里简直是在滴血啊,这些年娘没有一刻不在念着你是否吃得好、睡得好,有没有、有没有会想到娘。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不在身边,娘心里苦啊。”
赵舒童哭着,仿佛要把这些年心里的委屈全都哭出来。宝顺想要叫她一声“娘”,她又何尝不是日思夜想地想要听见她的儿子这么叫她一声。其实是为了听这么一声称呼吗,并不是,只是渴望相认罢了,想让宝顺知道她是生他养他的亲生母亲。
韩守义也眼眶蓄泪,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其实有时候,韩守义也在想,他这么拼命都是为了什么,当初是为了让她们母子不再担惊受怕、逃避仇家才来到这松江城成立了青帮,但像是被推着一样,身边全是潜伏着的威胁,他是一刻都不敢放松,直到今日。听着儿子叫他一声“爹”,认他了,他忽然又觉得以往那些都不算什么。儿子能够平安,在他的护佑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自由自在、无所担心,他这个当爹的做什么都值得。
可其实呢,他一直以这种借口,不断将儿子退远,一开始虽然不认儿子,但也是带在身边亲自抚养教导,再到后来,又把儿子送得远远的,几年不去看他。他都想唾骂自己,哪有这么心狠的爹。这么些年舒童难过,他又何尝不压抑。
但庆幸的是,他的儿子,很好。无论是心态、处事,他都成长的极好。
韩守义:“这么些年,是爹对不住你和你娘。宝顺,你外公外婆将你教导的很好,知书识礼、处事有方、沉着稳重,爹和你娘,着实为你骄傲。”
赵舒童忙点头:“对,你爹说得对,宝顺,你在娘心里是最好的。”
所以,不必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来证明什么,对于父母来说,只要是他们的孩子这一点就足够了。
张宝顺也明白韩守义和赵舒童是什么意思:“爹,娘,我明白你们说的。但是爹、娘,你们将我养那么大,我不能永远都躲在你们的羽翼下。虽然咱们现在在松江城里安稳,但是这仍然不够,在我小的时候,你们护着我,儿子也想能够等你们老了的时候护住你们。”
赵舒童还想再说些什么,韩守义却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爹明白,好男儿志存高远,你想做什么就去做,爹支持你。”
张宝顺:“谢谢爹!还有,在帮里,您也不需要对我有什么照顾……”
话未说完,韩守义便摆摆手:“爹明白,你放心,爹不会对你有特殊照顾的,你是爹的儿子,更是一个男人,爹也是,不仅是你的父亲,也是青帮这一大家子的大家长,爹会衡量的。”
话说开后,张宝顺的心瞬间没那么沉重了,又和赵舒童说会儿话,便离开回了自己的院子。
赵舒童很是不舍,恨不得能把他亲自送回去,还是张宝顺止了又止,韩守义和赵舒童夫妇才送到了院门口,看着他离开。
转身回去的时候赵舒童对着韩守义说,“你知道的,我前些年睡觉总是睡不安稳,做梦梦见年纪那么小的宝儿离开我,他用怨恨的眼神盯着我,仿佛再说我这个做母亲的真是心狠,我怎么喊他他都不理我,常常梦里哭着惊醒,醒来也总是胡思乱想,怕他以后见面了不仅不认我做母亲,连姐姐也不认,彻底生分了。我总是怕看着他的背影走远,像是永远都会失去他这个儿子一样。可是今天,守义,我第一次心里那么踏实。”
韩守义握住她的手:“我明白,我又何尝不是。怕他知道真相后怪罪我们,又怕他不知道,一直疏远我们,当做亲戚似的客套相处。如今看来,宝儿是真的长大了,是岳父岳母教导的好,明事理、懂是非,宝儿长得很好。只是……”
听见他说话犹豫,赵舒童问道:“怎么了?”
韩守义:“只是他越是那么懂事,我这个当爹的,越是心疼。我们错过了他太多,其实宝儿现在这般懂事,必定经历了很多,他也很辛苦的。”
赵舒童听见这话,点了点头:“是啊,但是这么想,万一等哪天咱们俩都不在了,他这样稳重,咱们也能放心了。”
说着话,夫妻俩个转身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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