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其言深深,其词真真
“娘……”君长决缓缓起身,伸手紧紧握住苏挽冰冷的手。
苏挽微笑着看向他,明明笑得那么温婉,却令人心中抽痛。“阿决,带着你爹。我们回家。”
君长决点头,放开苏挽的手,走向那棺椁,将棺盖重新缓缓盖了回去,“爹,到家了。”
盖回棺盖,君长决回头对着那些在战场上铁骨铮铮却在此时无助哭泣的将士们,轻轻道,“各位叔叔伯伯,麻烦你们抬我爹回家。”
那些将士擦了擦眼泪,连忙抬起沉重地棺椁,对着定南王府,大声道,“定南王——回府——”
纵然千般万般不愿意相信,可是当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容不得不相信。
君长决看着自己的母亲,母亲始终眼泪带着微笑,然后支持不住,缓缓晕倒。
君长决飞身过去,一把抱住母亲柔弱的身子。心中疼痛难忍却无法随意宣泄。
君家,需要一个冷静能挑起重担的男子,他身为人子,身为世子,又怎么能随意去宣泄呢?
他抱着苏挽到房间,轻轻地帮她掖好被子,看着母亲几日之中极度瘦弱的身子。忍不住心中微微泛疼。
“娘,接下来的所有,就让孩儿去办吧?你好好休息。”
君长决临走之前,深深凝望了苏挽一眼,这才离开。
君长决深吸一口气,沉着一张苍白的脸,冷静地去置办父亲的后事。
灵堂很快被置办妥当,棺椁放在灵堂之上,黑色沉重的棺椁透出沉闷的气息。
君长决站在棺椁边,手掌按在棺椁之上,闭着眼睛站了好久,直到陆青沉重着脸走到他身边。低低道,“小王爷,有人要见你。”
君长决缓缓睁开眼,声音低哑,“不见。”
陆青拧眉,凑在君长决的耳畔低语一番,君长决脸色一变,双眸透亮,“你说的是真的?他人在哪?”
“在书房。”
君长决点头,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君长决走到了书房,才发现书房中有不少人,那些都是父亲的亲信,天临军旧部。
君长决看向那个衣衫褴褛,全身脏兮兮的男子,那男子坐在凳子上,见到君长决的那一刻,突然红了眼眶,双膝一软,‘噗通’跪下,“小王爷……”
君长决上前,连忙弯腰扶起,“义叔,阿决不敢受义叔如此大礼,赶快请起!”
那名叫于义的男子,却摇头,颤抖着握住君长决的手,哽咽道,“小王爷,王爷冤枉啊……”
那一刻,君长决感觉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从脑中炸开,他双唇颤抖道,“义叔,你说什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爹,我爹之死,难不成另有蹊跷?”
于义不断点头,泪水忍不住夺眶而下,“王爷,不是战死,是被人活活逼死的……”
君长决突然双膝一软,站不住身子,一旁的陆青连忙扶住他瘫软的身子,将他扶着坐在凳子上。
“边关沉寂多年,突然来犯,不是偶然而是预谋已久,与他合作的是……”于义脸上因为憎恨而显得更加狰狞,他痛声道,“是我们的皇上,是马征!是马征!”
君长决呆呆地看着他激动的模样,看着他因为心痛而变得无比狰狞的面容,“王爷的天临军,威赫天下,天下之人谁敢来犯?马征忌惮王爷忌惮天临军,所以与那瞿国达成协议,派陈华为监军,从中执行。最后一场战役中,王爷退敌于牧阳关外,王爷说穷寇莫追,王爷说此败退有诈,所以不应追击。而那陈华却说,王爷胆小不敢追地,勒令王爷点兵五千,击溃瞿军。”
于义闭上眼,又复而睁开眼,当日的一幕幕在眼前一一闪过如昨夜一般,清晰刻骨,“王爷不从,陈华拿出马征的令牌,强行命令王爷点兵出击,不然便是拥兵自重,欲图谋反,应就地处决,以绝后患。王爷自然是效忠朝廷,见陈华如此强硬,王爷只能带着我等五千天临军出了牧阳关,一路追击敌兵到天线谷。”
“天线谷易守难攻,最易埋伏,王爷要我们小心别重了埋伏,岂料话音刚落,瞿军喊杀冲天,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那瞿军数量竟有二万之众,我们五千被围得滴水不漏。王爷派人去找援军,那人带来的的确是我们极国的兵马,那数量有三万之多,我们以为援军到了,我们都在欢喜,都在心中想着,其实陈华并没有要我们送死。可又有谁知……可又有谁知……”
于义说道这里,竟然忍不住哭泣起来,他抬头看着面无表情毫无生气的君长决,痛声道,“那不是援军,那是叛军!那是我们极国的兵马,却和瞿军一起,毫不留情地屠杀着我们五千天临军。末将犹记得,那极国带兵将领司马昊是如何用本挥向敌人的大刀挥向王爷的。王爷本就受了重伤,那一刀砍在王爷的背上,却犹如砍在王爷的心上。而那一刻,众多极军竟然用他们的长矛刺向重伤的王爷……王爷,王爷他没有死在敌军的手里,他却死在自己的将士手里,王爷他如何不冤?”
“这不是真的……”君长决全身颤抖,苍白的脸毫无血色,他不断摇头,不断地不去想父亲死的时候的心中是有多么得痛心,多么得愤怒,又有多么得不甘?
虽没有亲眼所见,但是他不知为何就能看到那天线谷,瞿军二万,极军三万,以五万之优势两面夹击那微弱的五千兵马,他甚至能看到父亲站在昔日战友的尸体边,对着苍天狂怒,对着苍天怒吼。
那天线谷埋葬了他父亲以及五千叔伯的英魂,那英魂不散,让整座天线谷遍地鬼哭,哭着那世道不公,哭着那苍天不怜,哭着那君主不明。
房间里的众位征战沙场多年的将军们,也忍不住哭泣,也忍不住流下了痛心的眼泪。
“如此昏君,怎可留于王位?”
“小王爷,反了吧,我们天临军反了吧,我们为王爷讨回公道。反了吧,小王爷!”
“小王爷,反了吧!”
君长决颤抖地闭上眼睛,他怎么也无法想象那个经常夸他赏赐他的皇帝叔叔,竟然是如此无情无义,又是如此昏庸不明。
他豁然站起身子,直欲奔出门外,拿起长枪,走到朝堂之上,声声句句质问他,为何对父亲如此残忍,他保卫了这个国家,他让这个国家强大到不敢让他国来犯,他建立了一支无人匹敌的天临军献于朝廷,献于他这个皇帝,他为何就那么容不下他?
拥兵自重?欲图谋反?马征,你竟然是如此惧怕着我父亲,像你这般,又如何能坐稳这个江山?
“小王爷!”见君长决要奔出门外,众人连忙拦住他,“小王爷,不可,不可鲁莽,你若是去了,那么你便是谋反,那时抄家灭族之罪,小王爷,王爷如此冤屈,你怎能不伸?”
“我想问问他……”君长决全身冰冷,恨意如魔咒般,将他的眼眸熏染的血红,“我想问问他,他这个皇位现在是不是坐得安稳了?我想问问他,他现在是不是可以高枕无忧了?我想问问他,他现在是不是觉得再无威胁了?”
“小王爷,你要冷静啊,你别忘记了,王妃还需要你。”
说起母亲,君长决停住了要决心冲出去的身子,他闭上了眼,全身颤抖。
“小王爷……”于义跪行到他身前,拉着他的袍角,哽咽道,“小王爷你千万不能冲动,不然,末将忍辱负重,隐匿身份行迹从边关一路到京城的心血全部白费了。小王爷,你要是冲动了,那王爷可能永远含冤九泉了。小王爷,末将躺在众兄弟的尸体中躺了三天三夜,几次被秃鹰叼啄却一丝也不敢动,末将忍着钻心的疼痛到此,为的就是请小王爷为王爷伸冤,王爷不能死的如此屈辱。”
于义低着头不断地擦着泪,声泪俱下,“王爷不愿跪地死,不愿躺地亡,王爷最后那一刻,用长枪刺进自己的胸膛,将自己的遗体钉在山石上,王爷要死也要死的顶天立地。司马昊想要对王爷鞭尸,想要让王爷曝尸荒野。陈华想要王爷的遗体扔在山中,喂山中野兽。那一刻,还是瞿军新将制止了他们的禽兽行为,他说,士可杀不可辱。这才令王爷保存全尸。”
“马征!陈华!司马昊!”君长决咬牙切齿,一个一个字,犹如从血肉中挤出来,如此地鲜血淋漓,如此的触目惊心。
“马征……”君长决胸腔突然一阵发闷,顷刻间,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点染在他的一身白衣上。
“小王爷……”众人连忙上前扶住他的身子,扶他坐下。
君长决捂着胸口,眸中充血,“这几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君长决唇角的鲜血更甚,潺潺地滴落在他的衣袍之上,“你们说的对,我不能冲动,我要为我爹,为那五千天临军,讨回公道。我要冷静,我要冷静。”
君长决全身颤抖,紧咬着唇,鲜血不断地从唇角溢出,他双拳紧握,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流出,而他却似全然不知。
“这件事情……”君长决不断地喘着气,脸色僵白,双唇微颤,“我爹冤死的事情,不要告诉我娘,我怕她受不了,我怕她去找马征,我怕她会做傻事。”
“小王爷放心,末将绝对守口如瓶,不让任何人知道此事。”
君长决闭上眼睛,脑海中一遍遍都是君天临辱死的那一刻。
自己从小便崇拜的父亲,却死的如此凄惨,如此屈辱。
而这一刻,突然有人闯了进来,众人一惊,只见苏挽的贴身丫鬟,双膝跪地,泪水汹涌,“小王爷,不好了,王妃她……王妃她……”
丫鬟没有说完,君长决已经冲出门外了,他一路疾行,心中不断祈祷,若是母亲有个万一,那他如何向冤死的父亲交代?
君长决冲进苏挽的房门,看到的竟是苏挽躺在地上,而她脖子上伏着一条白绫,她的身边跪满了低低哭泣的下人。
“娘——”君长决失声痛叫,他奔了过去一把抱住已经没有气息的苏挽,泪如雨下,“娘,娘……娘——”
那一刻,他如被丢弃的小孩一样,紧紧抱着母亲逐渐冰冷的躯体,不断地哭泣。
一遍遍喊着,一遍遍叫着,而疼爱自己的母亲却再也不能向平时眉开眼笑地应着,抚着他的脸,甜甜地应着。
他紧紧抱着母亲的躯体,不断地哭号,不断地嘶喊,不断地想叫醒母亲,他不想一个人活在世上,连个撒娇的人都没有。
娘啊娘,你怎么忍心丢阿决一人在世间痛苦?
娘啊娘,你怎么忍心让阿决一人在世间生存?
娘啊,你睁开眼睛看看阿决,阿决不想你死,不想你像爹一样,弃我而去。
娘啊,不要丢下阿决一人。
君长决紧紧抱着苏挽,决堤的泪水汹涌而下,那样无助的哭泣的像一个孩子一样的君长决,如何让人不心疼?
一名丫鬟拿着一封遗书,哭着递给君长决,君长决颤抖着接过,缓缓打开,他看到母亲娟秀的字迹,只是那信纸上的字迹,有许多晕开了,即便如此,君长决依然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他愤怒地丢开信,怒吼道,“滚,全部给我滚……”
众人知道他要一个人静一静,所以全部离去,只留下陆青一人守在门外。
君长决抱着母亲的躯体,哽咽道,“娘,阿决不能答应你,阿决不要像爹一样愚忠于这个朝廷,愚忠于这个皇帝。娘,爹死的好冤,娘,爹是被马征逼死的,娘,阿决不敢告诉你真相,怕你承受不住。可是娘,你终究是像爹一样,弃阿决而去。娘,你为何那么偏心,你为何要随爹而去,要留阿决一人在世上痛苦?”
那一夜下了雪,那一年的第一场雪在苏挽离世的那一夜,下了整整一夜,鹅毛大雪将整个京城都盖上一层厚厚的雪被。
门外的雪已经下的有些厚了,君长决怀中的苏挽也变得僵硬了,所有的痛苦如这京城一样,被雪盖得严严实实,不让人窥见。
京城的百姓只知道天亮的时候,定南王府便传出王妃自尽,随定南王而去,他们只知道那一夜定南小王爷一时急火攻心,吐了一夜的血。
第二天,君长决抱着已经僵硬的苏挽,命人开了君天临的棺椁,将苏挽一同放了进去,他面容僵白,一双眸无比眷恋地看着自己的父母,然后伸手将两人的手交握,再是看了许久,这才让人关上棺椁。
从那一天之后,众人自知小王爷身体很不好,经常吐血,就连王爷王妃出殡那一天,那抱着两人的灵位,面容苍白,身子瘦弱,早就没有当初的意气风发。
那一天,他站在父母的陵墓前跪了一天,任由北风呼号好过,任由白雪覆身,而他却挺直着脊背,跪在父母陵墓前直到夜色降临,坚持不住,昏倒在陵墓前。
那一夜,小王爷便发了高烧,高烧烧了三天三夜,而他的膝盖也因此冻伤,全身经脉都被冻伤了,从那以后,所有人都知道了,昔日那个丰神俊秀的少年将军,再也没有强劲的身子骨,再也拿不动枪,提不动刀,如废人一般。
那守孝的三年,小王爷的病经常复发,有时候来得猛烈,命悬一线,几次差点命丧黄泉。
直到三年孝期期满,小王爷的病才有了起色,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不再是当年的少年将军了,他只是一位病弱的小王爷。
三年后的一天,马征叫君长决到宫中,问他是不是愿意娶蓉月,那时候的他,早已经学会了如何隐藏自己的情绪,对着马征不卑不亢道,“在微臣小的时候,父亲便已经给微臣定了亲,微臣也只愿娶她一人。”
他如何不知道马征是为了拉拢他,为了拉拢人心?
君天临死之后,马征做梦都想收回兵符,但是他不能,他要安抚朝中大臣的心,要安抚天下百姓的心,他要让他们知道,他这个皇帝不是兔死狗烹之人,他这个皇帝重情重义,对忠臣之后,如此礼待。
所以,他要拉拢君长决成为自己的人,自己的女婿,那么天临军的兵符,便拿的名正言顺。
但是君长决拒绝了,而他却也无法反驳。
在君长决说要返还兵符的时候,他只想拿在手上,但是他不能,他要拒绝,如若君长决真的执意要还,那他也只好‘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可惜,君长决也只是随口一提,见他不要,那君长决就‘不勉强’。
有时候,他认为君长决故意耍他,但是他想想不可能,君长决不知道真相。
虽说君长决几次说要回封地养病,但是都被马征义正言辞地拒绝了,直到两年后,君长决才正式回封地。
而在回封地的途中,却不断有人暗杀,当然那些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回去。
听了君长决轻轻诉说的过往,玉空灵只感觉心中泛疼,她不能想象,一个年仅弱冠的少年,是如何承受那种钻心刺骨地疼痛,她也不能想象,他这五年忍辱负重过得有多么得艰难。
她也终于明白他所说的那种沉重的背负,那种沉重,那种深仇大恨每天每夜徘徊在胸口的压迫感,是令人窒息的,那种痛苦,定然生不如死。
她紧紧抱住君长决,俩家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因为想起过往而激动地狂跳的心跳声,她眨下泪水,声音轻轻,“不要难过,以后还有我。”
君长决轻轻应了一声,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我知道,我还有你。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你。”
玉空灵也轻轻应了一声,更加抱紧了他,“那就说话算数,如果再像这次一样伤害我,我一定会离你离地远远的,丢下你一人痛苦。”
君长决身子一僵,然后说道,“好。”
玉空灵满意地笑了笑,却突然想起什么,推开他问,“那你打算怎么办?你难不成想揭竿而起,将皇帝拉下马?”说完,玉空灵皱了皱眉,道,“你难不成想做皇帝?”
君长决眨了眨眼,问,“你对皇后这位置感兴趣吗?有兴趣的话,我可以考虑。”
“什么意思?”
“意思是,如果你想过皇后瘾,那么我就把皇帝拉下马。”说道这里,君长决皱了皱眉,道,“这对我似乎有些太委屈了。做皇帝要很多女人,这么多女人我可应付不过来,我要应付的应该只有娘子一人。”
玉空灵蓦地脸颊通红,“谁要你应付?”
君长决一笑,伸手轻轻捏了捏她柔嫩的脸颊,道,“我自己的娘子,自然自己应付,难不成还送给别人应付。”说到这里,君长决顿了顿,很认真地问,“南宫风到底有没有把你怎么样?他如果敢欺负你,我一定帮你欺负回去。”
玉空灵想了想道,“他调戏过我,你帮我调戏回去。”
“……”
正当两人久别重逢,浓情蜜意的时候,有个不开眼的水冥教教徒竟然过来说水冥教教主寒誉有请。
君长决很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伸手理了理玉空灵的长发,轻声道,“我去去就回。你在这里等我,我们等会一起走。”
玉空灵眨着眼睛,点了点头。
君长决一笑,然后凑过去,在她的脸颊轻啄了一下,压着低低的笑意,“我走了。”
玉空灵伸手捂着微红的脸颊,点了点头。
君长决笑着看了她一眼,然后跟着那教徒离开。
君长决离开之后,玉空灵突然蹲下来狂喜了一下子,自己心心念念的梦中情人竟然是自己的丈夫?自己的丈夫竟然是那个多次英雄救美的白衣英雄?还有,人家那个倾城倾国,温柔美丽的妻子竟然是自己?
突然感觉好幸福啊!
原来无法自拔地爱上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正当她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中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闯了进来,“你在干什么?”
玉空灵怔了怔,抬头一看,只见寒碧站在她面前,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眼中,满是嫌弃。
玉空灵缓缓起身,看着寒碧,寒碧眸色微冷,“玉空灵,既然你知道了君大哥的过往,是不是该离开他了?”
玉空灵一呆,“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寒碧秀眉一挑,略带讥讽的笑意,“你既然知道他所有的一切,那么你就应该知道,报父母的深仇大恨对他来说,是有多重要。而我水冥教是是他最重要的一步。”
玉空灵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寒碧微微笑着,眉眼中带着满满的笑意。
寒碧微微走开几步,看着那山中景色,声音中竟然带着一丝心疼,“天临军在怎么强大,但是它也只有十万兵马,十万兵马,如何撼动整个朝廷?如何对垒举国之兵?要想有足够的能力他必须发展出朝廷之外的力量,那便是武林正派之所向。”
寒碧缓缓回头,看着紧抿着唇,面无表情的玉空灵,又笑了笑,“水冥教和火冥教原本是一个教派,被武林正派称为邪教。正邪不两立,当初的冥教处处树敌,每年和其他帮派,都会大打出手几次,死伤无数。”
寒碧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我爹终是不忍冥教因为小部分作恶便被称为邪教,曾多次与同为护法的公孙禹争论,支持我爹的教众居多,而公孙禹竟然丧心病狂杀了正在闭关的冥教教主,然后叛出了冥教,退居天江以北称为火冥教。而我爹带着余下的教众退居天江以南被称为水冥教。”
寒碧低头抚了抚被风吹地微皱的袖摆,然后抬头一笑,“自此以后,公孙禹带着火冥教一众作恶多端,引起天下公愤,而我爹的水冥教却多次救人于水火,与武林正派同仇敌忾,赢得许多好评,而我水冥教也被武林称为正义之师,称为武林大派之一。”
说了这么多,寒碧将话题终于点向了中心,“君大哥成立的灭龙教虽说是时日不久,但是有我水冥教的帮助,灭龙教崛起得很快,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再加上对付火冥教有较多的建树,多次大败火冥教,在武林通道面前也算是一支不容小觑的位置。”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灭龙教和水冥教才应该合并共同打败火冥教,如果这样,君大哥就可以一举成名,就能名正言顺以灭龙教和水冥教教主身份去参加舞林大会。只要君大哥坐上了武林盟主,只要他振臂一呼,天下武林,莫敢不从,再加上十万天临军,君大哥报父母之仇,指日可待。所以,”寒碧直视玉空灵的眼,“君大哥只有和我成亲,才能名正言顺地接手水冥教,才可以迈出他报父母之仇的最重要的一步。说了这么多,你可明白?”
玉空灵垂下眼,隐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握成拳。
寒碧说的没有错,如果君长决真的和寒碧成亲,水冥教和灭龙教并为一派,那力量是无法忽视的。
见玉空灵始终紧闭着嘴不说话,寒碧轻轻笑了一声,“你说君大哥是不是真的喜欢你呢?”寒碧缓缓走了几步,然后又回头看她,“你可知道,君大哥曾给我下过娉书?”
寒碧这句话终于让玉空灵面色有了一丝变化,只见她眉毛一挑,面带藏不住的惊意。
寒碧轻轻一笑,笑容中得意更甚,“两年前,君大哥本来想要娶的人是我。?他曾让慕容给我带他亲笔的娉书,娉书中情真意切,情深如许。若不是为了应付马征,你觉得她会娶你?”
寒碧说完,好好打量了玉空灵,见她面色微微发白,她掩唇轻笑,然后从袖口掏出一向红色帖子递给玉空灵,“这封聘书本来早就应该到我爹的手上,只是那时候马征突然想把蓉月指给君大哥,君大哥为了不娶蓉月这才将你推出来。所以说,君大哥娶你,不过说权宜之计。”
玉空灵看着手上的聘书,她指尖微微颤抖,但还是缓缓地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她非常熟悉的字迹,那字体遒劲,潇洒飘逸,笔走龙蛇间,带着点点温情。
其言深深,其词真真,即便她不懂诗词如何优美,但依然能感受到字里行间中的真情真意。
他当初,是真的想娶寒碧吧?
玉空灵心中微微泛苦,但是仍然带笑抬眼道,“看来当初,王爷对你倒真的是情深意切。只是……”玉空灵夹着那封聘书,眉眼带笑,“那不过是曾经而已。寒小姐,对我提起往事,不知用意为何?我犯不着为你们的曾经而吃醋生气吧?”
“曾经?往事?”寒碧音调提高,秀眉高高一挑,“你是真笨还是假蠢?君大哥是那种滥情,很快能移情别恋的人吗?若是如此,他又怎么会经常给我写信?”
“经常写信?”玉空灵一愣,眼眸中带着来不及隐藏的惊意。
寒碧明显对玉空灵这种反应感到满意,她忍不住勾唇一笑,“怎么?身为君大哥的妻子,你竟然不知?”
玉空灵呼吸一窒,有种不安在心中缓缓滋生。
寒碧唇角轻轻扬起,朱红色的唇,轻轻扬起一道旖旎的弧度,只见她玉手从袖中架起一封信纸,白纸黑字在风中轻轻颤抖,寒碧将信纸一递,递至玉空灵的眼前。
玉空灵指尖轻颤,仍然咬牙伸手接了过去,她咬着唇将其打开,眸光落在了那一封同样潇洒飘逸的字体,信中没有写两地相隔如何思念,他不过是提醒寒碧,天凉要记得盖被子,多穿衣,他不过提醒寒碧,山中昼夜温差大,要小心着凉,他不过提醒寒碧,要多多看看合欢花,合欢花开了,粉霞一片,而他却不能与她并肩而看。他不过是对寒碧承诺,下一次合欢花开一定要和她一起看,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即便是仅此而已,但是那字里行间的关心之意,溢于言表,那字里行间的体贴之意,昭然若揭。那话语所含的点滴的关怀体贴,那语气,竟然是如此熟悉?就如曾对她也曾这般,体贴到心头温暖。
“就算你是他的妻,又如何?他不能专情于你一人,那么所有一切不过都是枉然。你知道的,他演的一向很好。”
“够了!”玉空灵突然冷喝一声,双指夹着那一封信,双眸直视寒碧的眼,“不过只是一封信而已,改变不了什么。你说的这么多,无非是想要我主动离开他。如果他真的对你真心真意,那么就让他自己告诉我,我不会死皮赖脸着不放。你现在所说的一切,不过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你觉得我会相信?”
寒碧杏眼微眯,隐隐含着一丝杀气,用玉空灵冷哼一声,当着她的面,将那封信和那一张聘书,缓缓撕开。
寒碧脸色一变,连忙叫了一声,扑了过去,“住手!”
玉空灵错开一步,将撕成两瓣的信纸和聘书,狠狠一扬。
寒碧玉面气得通红,双眸冷冷地瞪着玉空灵,突然笑了,“你不过做了一些无用的事情,即使你撕开这些,那也改不了什么。”说完,寒碧抚了抚鬓角的发,娇媚一笑,“我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君大哥娶了我之后,我自然会让他留着你,不过你这正室的位置便要留给我,毕竟我是水冥教大小姐,不是吗?”
“水冥教?”玉空灵冷冷一笑,“水冥教又如何?我怎么说也是玉家大小姐,难不成还比不过你水冥教?我们玉家虽说没有你们水冥教那么多的人,但我爷爷在江湖武林中的地位也不比你爹要低。再者,我是老王爷亲自定的儿媳,你又是谁?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又是谁?”
寒碧杏眸一冷,轻眯着看向玉空灵,玉空灵冷笑一声,转身便走。
而寒碧却突然上前,一掌打向用玉空灵的后背,玉空灵回头反手一挥,寒碧身子错开,反手抓住玉空灵的手,右手变掌为爪一把抓住玉空灵的脖子,玉空灵顿时感到脖子一紧,呼吸困难。
寒碧冷哼一声,紧紧抓着玉空灵的脖子,冷冷一笑,“我对你好言相劝你却不听,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玉空灵双手抓着寒碧的手,想要让寒碧松开手,可是寒碧又怎么可能松开,她脚步上前,将玉空灵推到了断崖边?,那断崖之下,却是万丈深渊,推下深渊的人,没有一个活着。
在寒碧眼里,玉空灵也不例外。
玉空灵的脸色因为被寒碧抓住喉咙不能呼吸而充血,她微张着唇,想要呼吸一点空气,却始终没有成功,心脏剧烈地跳动,呼吸困难地让她几乎昏厥。
“我告诉你玉空灵,君大哥她可以有妻子,但是那个人只有我,你,不过只是一颗让马征放心的棋子,别把自己看得太高。”寒碧手再次往后推了推,玉空灵脚步微微往后一错,顿时差点掉入断崖,沙石扑簌而下,掉落那无知的深渊。
玉空灵将自己逼得清醒,她的手紧紧抓着寒碧的手,困难道,“如果我要掉下去,那么我也把你拉下去,就算我死,也不能让你活着。”
寒碧瞳孔一缩,冷笑两声,“那就看看,你是怎么死的吧?”
说完,她手指继续用力,只要片刻的功夫,玉空灵一定会死,到时候把它扔下断崖,便是神不知鬼不觉了。
“小姐……”这个时候,阿虚突然出现在寒碧身边,寒碧一愣神,力道微微放松。
寒碧杏眼一横,“你来干什么?”
阿虚看了一眼在垂死挣扎的玉空灵,眸中闪过一丝不忍,“她……”
“你想救她?”寒碧声音一冷,“你别忘记你是谁的人?”
“不敢!”阿虚突然屈膝跪地道,“属下只是觉得您这样做有些……”
“有些什么?”寒碧垂下眼冷冷地看着阿虚,阿虚却将头低得低低的。
寒碧抬眼看了一眼还在挣扎的玉空灵,冷笑一声,将玉空灵突然一甩,甩在一边,寒碧看着伏在地上大口喘气的玉空灵,对阿虚冷声道,“杀了她!现在!”
阿虚犹豫了一下,寒碧语气更加冰冷,“杀了她!”
“是!”阿虚缓缓起身,抽出长剑,向玉空灵走去。
玉空灵抬头,见阿虚不断地向她使眼色,她咬了咬唇,连忙站起退后了一步,突然身影暴涨,腰眼一扭直接奔到那锁链的一头。,
寒碧惊呼一声,极力奔了过去。尽投岁亡。
玉空灵看了一眼奔过来的寒碧,想也不想地跳上那锁链,脚尖一点,疾蹿了出去,又因太急,来不及换气,只能像停在锁链之上。
正当她想再次飞身过去的时候,突然感到脚下微微颤抖,她回头只见寒碧命令着阿虚砍断锁链,阿虚只能沉着脸拿着长剑不断地看着锁链。
锁链晃动地越来越急,玉空灵只感觉自己身子不稳,若不是一直紧绷坚持,很可能直接掉落深渊之中。
此时的她,心中害怕急了,她在悬空之中,脚下只有一条手臂粗的锁链,其他再无支撑点。
她双手打开,尽量平稳着自己的身子,却依然颤抖得厉害,她咬牙转头,打算赌一把,,只要发挥好,那么一口气跳到对岸应该没有问题。
脚下的锁链在摇晃,那边的长剑对着锁链不断地砍着,而她却迟迟吗,没有跃出那一步。
她小心地蹲下来,紧紧抓着锁链,她想着,如果锁链断裂,至少她还可以抓住,至少不会掉落下去。
“你们在干什么?”终于在玉空灵心中绝望的那一刻,一直乞求的声音终于出现了。
刹那间,玉空灵泪水奔出眼眶,她回头红着眼睛看他。
她的害怕,她的无助映在他眼中,让他心中升起一股狂怒。
他速度极快地奔了过去,而寒碧突然一把抱住他,大叫道,“君大哥,你不要去,我求你不要去,你既然下不了手,开不了口,那就让碧儿帮你吧!”
“你滚开!”君长决一把退开寒碧,眸中翻滚着盛怒,“她是我妻子,若是她有一个万一,就别怪我不顾情面。”
君长决说完就要踏上那被砍得即将断裂的锁链,他抬头看她,对她安慰一笑,“别怕,我在这里,你不要动,我马上就过去。”ハハハ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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