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阳城。
县衙不远处,一座四进四出的府邸中。
三道身影正穿堂入室,往内院走去。
走在前面的两人,是两个身着灰扑扑麻衣的下人,这两个下人俱是三四十岁的样子,此刻额头冒着虚汗,神情紧绷,眼底满是惊惧之色。
这两个下人的脚步迈得飞快,似生怕被什么凶残的野兽追上,生生撕碎一般。
这两人的身后,跟着一尊臃肿的身影。
这臃肿的身影足有丈许高,肩头背着一柄暗金色的重剑,不急不缓的迈开大步,跟在两个下人身后。
其每一步迈出,行过的距离,都相当于那两个下人四五步的样子,一条大腿,比那两个小人绑在一起还粗,手掌似门板一样宽厚,赤着的泛白之大脚,踩踏过处,留下了一个个半人长的脚印。
这臃肿身影的那张脸,有些畸形。
其面皮如被火烧过一般,满是疤痕,一只眼睛被打烂,揉碎进了肉里,又长在一起,另一只眼睛没有眼皮,满是血丝,鼻子只有半个,上下嘴唇俱无,两排森白的牙齿尖锐严实,往下流着涎水,
看起来,着实是渗人无比。
也不怪引路的两个下人,这般慌张。
就连这府邸中的护卫们,见到如此可怖的一道人影,也是如见了恶鬼一般,颤颤巍巍吓得够呛。
三人在府邸中穿行了几息,来到内院中,两个下人将这怪人带到了一处亭台旁。
亭台内。
河阳县的主簿许河,正负手而立,察觉到有人到来,他扭头看去,也是吓得面色微变,不过毕竟是官场老油条了,很快就不动声色的平静下来,面上还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可是徐素徐天骄信中言说的屠良兄弟?”
许河摆摆手,挥退了两个下人,出言问道。
这长相可怖的怪人,闻言点了点头,语调古怪的说道:“在下屠良,见过许大人。”
“请。”
许河转过身,拿起身后石桌上的茶壶,给屠良斟了杯茶,对屠良摆了个请的手势。
屠良也不客气,一步迈出,就踏入了亭中,坐在那石凳上,端起茶杯倒进了嘴里:“听说,徐师兄之前吸干真气的那老道士还活着?”
许河感受着凉亭的震动,眉头跳了跳。
“之前许某派人去灭口那老道,派去的人却是久久未归,不得已,许某又派了一拨人前去查看。”许河再次给屠良斟了杯茶,娓娓道来。
“这拨人到了之后,才发觉之前派去的那两人,已是死在了那老道的道观中!”
“那两人的尸身被截成四截,截口处焦黑一片,应当是被什么人施展火行真形符所杀,而除了这两人的尸身之外,那道观已是人去观空。”
“后来许某便遣人查证一番,才知晓,那道观的两个小道士,被一个自称是镜州游历而来的老道士带着,入了河阳城,落脚在客栈当中……按这老道所言,被徐天骄吸干真气的那顾云清,在他赶到山上的时候已死,他为了救下那两个小道士,诛杀了之前许某派去的两人。”
“对此,许某那是半个字也不信。”
“以许某来看,这老道多半就是那顾云清!虽说顾云清不常出门,也未来过河阳城,许某未曾与其照面……但世间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就在那顾云清身死的时候,正好有游方道士去山上拜访?”
“更何况……”许河说到这儿,神情阴森。
“更何况,便是那人当真是个游方道士,其既插手了顾云清的事,也要死,是也不是?”屠良似是有些不耐烦的样子,随手将茶杯捏得粉碎,用怪异的语调,打断了许河的话。
许河眯了眯眼,点头道:“是。”
……
河阳城,真形馆。
后堂,某间屋舍中。
闭目修炼的何彩云,秀眉微动,睁开双目。
她看向房门,感受着门外由远及近的细微震动,目光一闪,吐出一字:“进。”
伴随着吱嘎之声,房门被推开。
一道面带刀疤的三十岁左右男子,走了进来,其一身黑衣,面色悲苦,对何彩云道:“馆主,拜剑山的屠良来了,去了许主簿的府上。”
“拜剑山的屠良?”何彩云虚眯双目。
“那可是拜剑山外山弟子中,排名第七的怪物,足以和一些老一辈的强者一较高下,还有硬顶第二境强者随手一击而不死的战绩……”
“是奔着那顾老道来的?”
何彩云立时想到了顾青。
此时距离那铲除邪鬼之事,已过去两日。
但何彩云还是会时时想起这顾老道。
“之前我已派人查过,这顾青老道,多半就是那被徐素吸干真气的老道顾云清!”
“所谓不破不立,破后而立,不外如是。”
“这老道顾云青修炼了几十年的真气,始终未能领悟真形符,此次被徐素吸干真气,反而因祸得福,成功领悟了真形符,并短时间将真气恢复到了一个不低的水平,实在是奇人一个……”
“苦师兄,这几日你便前往城东,看看那屠良,是否能斩了这顾老道……若是那顾老道身死,师兄有意的话,可护住那两个小娃娃。”
“善。”面带刀疤的三十岁模样男子闻听何彩云所言,双手合十,出言应道。
……
两轮大日凌空,火辣的日光照耀八方。
河阳城,城东。
已被收拾一番,拔除了所有杂草的院落当中,顾星河小姑娘顾月,正站在屋檐下。
两人看着院子里,坐在烈日下的顾青。
顾青依旧是那副满脸沟壑的苍老模样,不过已不再穿着那身蓝色道袍,而是换上了一袭宽松麻衣。
坐在烈日之下,在大日的赤红光芒直射下,顾青的周身,似也有了稀薄的赤芒流转。
这稀薄的赤芒,丝丝缕缕的朝内收敛,不断的没入顾青枯树皮般的身躯中,令他的脸色涨红,就连原本瘦高的身形,都似膨胀了少许,可饶是如此,他的体表却是连半颗汗珠,都未曾流出。
看着自家师父如同吹气一般膨胀,渐渐地好似煮熟的河虾,屋檐下乘凉的两小只俱是有些担忧。
“师兄,师父不会被烤熟吧?”顾月忧心忡忡的说道,她看着自家师父,在烈日下的‘惨状’,只觉手中最爱的糕点,都变得不香了。
未待顾星回应,她接续道:“以后小月月可不想在太阳下挨晒……呜呜……师兄,小月月不想修炼了……”
“你懂什么,师父这是在修炼一种高深的……高深的秘法。”顾星的眉头一皱。
“可是……可是,呃,‘米发’是什么?”顾月咬了口糕点,俏生生的对一旁师兄出言问道。
顾星的脸色有些发黑。
他认真看了几眼顾月,没好气的回应道:“说了是秘法!秘法!就是秘密的法门!你这小丫头怎么话这么多,昨日教你的穴位记全了吗?”
若非顾月天真可人的模样,顾星都有些怀疑,这位小师妹根本没表面上那么天真,只是在戏弄他。
“没记全……这不是休息一下吗……坏师兄……太坏了……”顾月一副不高兴的模样,撅了撅嘴,跑到了一边蹲下,不搭理自家师兄了。
顾星满头黑线,无奈的叹了口气。
以前那位勤劳小蜜蜂似的跟屁虫,去哪里了?果然师父以前说的没错,只有穷困潦倒才能涨志气……
思及此处,顾星甩了甩头。
‘以前师父虽然说的有道理,但还是现在好……嗯,等师父传给我修行法门之后,我也要开个真形馆,哼哼,威风凛凛,受万人敬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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