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玛，唐军-御营

被唐天子召见，是器弩悉弄意料之中的事。胜利者总要宣耀一番，好好折辱一下对手，也是题中之意，换做他也会如此。

但器弩悉弄却没有想到，在他候见之时，论钦陵也来了。作为赞普，吐蕃之王，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的臣子被召见了。

可还不等器弩悉弄询问，秘书监韦晋便笑吟吟的迎了出来，好像没看到他一般，走到论钦陵的面前。

热情道：“大论，您总算是来了，陛下可是久等了呢！”

看到赞普异样的神情，论钦陵就知道他中了离间计，比起心机来，他家赞普与大唐皇帝，根本就没有可比性。作为君主，赞普，太不成熟了。

叹了一口气，论钦陵只能硬着头皮，在韦晋的指引下进入御帐。

进来便看到李守义坐在棋盘前对他招手，示意其坐过来，并吩咐韦晋煮一壶好茶，款待他的对手-吐蕃大论。

是的，李守义直接跳过了赞普，只视论钦陵是他的对手。但论钦陵可不敢承认，毕竟他家赞普在外面呢！

“大论谦虚了，实话实说而已，大论何必谦虚呢！”

“在朕的眼中，大论才是真正的对手！”

所谓识英雄，重英雄，纵然论钦陵一生杀害唐军无数，唐军将士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但各为其主，也不能全盘否认他，作为一代名臣大将所做出的成绩。

作为君主，对越是有能力的，越是有强烈的招揽之心，揽天下贤才为己用。就像太宗招降的尉迟恭，阿史那思摩，契苾何力一样。

李守义也特别欣赏的论钦陵，此人允文允武，胸中沟壑万千。吐蕃，撮尔小国，限制了他的才华。

器弩悉弄看到的就是其揽权，根本就看不到他对吐蕃的贡献。换句话说，器弩悉弄真有能力，论钦陵也不会如此，他俩的关系就像刘协和曹操。

李守义同样知道，像论钦陵这样，说出劝降的话，那是对他人格的侮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可不是聪明人的做法，他不会找这种无趣的麻烦。

所以，李守义写了几个字，送给论钦陵。韦晋放下茶后，特意让其将书案上的字：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身虽殒，名可垂于竹帛也。

“怎么样，朕的字，还说得过去吧！”

字自然是没得说，陇西李氏世代公侯，家学渊源，子弟的素养当然高。如今，又是到了四代皇族，近百年的沉淀，皇族的礼教，又岂是吐蕃蛮夷之族能比的。

可论钦陵没想到是，大唐皇帝对他的评价竟然这么高。而且，他并在战胜后，并没有表现出高傲，而且反而像对待朋友一般，这是什么样的心胸啊！

大唐的天子，年轻，多智冷静，勇武有略，心胸宽广，礼贤下士，同时也狠辣无情。他的帝王术，浑然天成，好像就是为帝王而生的一样。

赞普与这样的天子生在同一时期，是赞普的悲哀，也是吐蕃的悲哀。下一次，他再来，也许就是吐蕃的覆灭之日。

“陛下的心胸让外臣无地自容，时至今日，外臣才明白，家父生前为什么不赞成对唐开战。”

“唐国虽大，终有即边；唐军虽强，未必无敌；但唐国有雄武的君主，一代又一代。唐国的皇帝若代代如此，世间将再无敌手。”

良禽择木而息，这话并不适用于论钦陵，纵然知道结果什么，赞普也疑心于他，论钦陵也不会背叛吐蕃，不会背叛噶尔家族的荣光。

李守义举杯被论钦陵碰了一下，正色道：“大论，你是明白人，朕就不藏着掖着了。唐与吐蕃，不可能因为一纸文书永远和平下去。”

“但朕希望，下次再来，还能与大论交手。与大论这样的对手作战，是一种享受。”

论钦陵也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并没有回答，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送论钦陵出去的时候，韦晋依然热情，并将皇帝的赐字装进了一个漂亮的礼盒中，请大论务必收好，皇帝的手迹可是不什么人都能得到的。

而扭头看向吐蕃赞普-器弩悉弄时，韦晋的脸子就撂了下来，就跟欠他八百贯似的，很是瞧不起的，冷冷地说了声请。

但器弩悉弄却没功夫跟韦晋置气，只是走到论钦陵的面前，冷淡问道：“老师，我的大论，天可汗陛下与你说了什么？”

论钦陵自然是实话实说，唐天子什么都没说。可就是这个什么都没说，才代表着这里面的猫腻多了，最起码给了器弩悉弄无限遐想。

冷冷地哼了一声，器弩悉弄便随韦晋进了御帐。行了一个拱手礼，但旁边的韦晋却咳嗽了一声，提了他，降臣觐见天子是要需要下跪的。

器弩悉弄犹豫了一下，双腿弯曲刚要跪下，御案前的李守义摆了摆手，并吩咐韦晋赐坐。

“器弩悉弄，咱们是同龄人，共同语言应该有很多。你不用太过拘束，就当是朋友之间聊聊天。”

无论李守义装的有多和善，器弩悉弄始终都记得，白天他踩在自己的背上，让吐蕃一国蒙羞之事。作为君主，这种奇耻大辱，他一辈子都不会忘了。

但形势比人强，吐蕃输了战争，需要休养生息的时间。作为赞普，他就是要卧薪尝胆，像中原越国的勾践一样，积蓄力量，复仇！

而在复仇之前，他需要取信于唐天子，让唐天子知道他是个胸无大志的纨绔。所以，他刻意的表现出惶恐，慌乱，不知所措。

可他的表演，拙劣了一些，李守义小时候常年扮猪吃老虎，在这方面他的造诣可比器弩悉弄深多了。

但并不打算揭穿他，反而笑眯眯与器弩悉弄说了会儿闲话，拉近了关系。

并重申了大唐的立场，只要吐蕃不违反两国的条约，大唐是不会干预吐蕃的内政，侵犯他们的主权的。

当然，李守义更希望，两国可以从此太平，通过互市互通有无，两国百姓从可以安享太平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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