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年，裴行俭征讨突厥，曾许诺投降不杀，成功招降了阿史那伏念等突厥将领。

但裴炎却嫉妒裴行俭的功劳，以“窘急而降”为由，将阿史那伏念、阿史德温傅等五十四人斩于都市。

裴炎斩杀降将，使国家丧失信誉，时人多有指责。大将军裴行俭自觉失信，无颜见人，也因此称病不出。

才几年的光景，还是在这东市，裴炎阖府家小，三族老幼，何止五十四人，尽皆被押在刑台之上，不少人都议论凡事有因必有果，一啄一饮皆由天定，裴家就是阴祸的报应。

是啊，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裴炎就是做什么事，都不留有余地，所以才遭了今日之祸。

坐在法场对面的酒楼，吃着香喷喷的狍子肉，李守义问望景的钟绍京：“下面的熟面孔多吗？”

多，能不多嘛！裴炎在朝数十年，得罪的人不少，现在他一朝落难，难免有人幸灾乐祸，来看热闹。亦不乏落井下石的，听说昨儿就有人向教坊司打听裴家罪女了。

当然，钟绍京也看到一些与裴炎交好，但胆子又小，不敢为他求情的，他们是来送最后一程。

虽然钟绍京对裴炎并不怜悯，但看到三岁的男童，亦在受刑之列，心中不免升起一丝悲鸣。他慕仕途，整日想着穿紫袍，挂金鱼袋，却不忽略了这其中还有此种风险。

再瞧皇帝风轻云淡的吃着肉，喝着酒，胃口大好，他的心里更生寒意。杀伐果断，心机百转，君心如此难测，他以后可得小心伺候。

哦，“裴家的姑娘，有漂亮的吗？”

恩？皇帝以前可从来没问这话，难道是龙性初成的原因。

可这事问他，他哪儿知道啊！钟绍京是读书人，给君父拉淫媒的事，这么没格的事，他是不会做的。

只能老实回答：“或许是有，但臣以为，问这种事的，报复之心大过私欲。”

放下手里的筷子，沉思片刻，李守义随即吩咐道：“回头查一下，打听裴氏女的官员名单。”

“王方翼的兵，练的不错，是该有赏。挑几个模样周正的，送到太原郡公府上，算是给他的褒奖。”

我的天啊，王方翼今年五十九了，就是再漂亮的姑娘，估计也是有心无力了。

可皇帝这么做，王大将军的生活未必添多少彩，闲置在家的程大将军，一定会以为是其意，那可是要恨死他的老友了。

用几个罪女，挟制了两位大将军，高，实在是高，钟绍京现在是真佩服裴谈，他是怎么把皇帝调教的如此厉害。

提着酒壶，望着下面，裴炎，及儿子裴懿（太子舍人）、裴彦先（太子中舍人），炎弟-裴旦，旦子裴伷先（工部员外郎）。

炎妻-刘氏，故潭州都督刘德敏之女；外甥薛仲璋等，以一个一个人头落地，刑场血流成河。

李守义沉吟道：“裴炎居中执权，亲授顾托。未尽匡救之节，遽行伊霍之谋，实可杀也。”

见钟绍京一副心有余悸的样，李守义又笑道：“钟卿，你信不信，若是朕输了，我的兄弟姐妹，太后太妃，他们一个都活不了？”

成王败寇，做事做绝！留下祸患，难道让自己的子孙受次连累吗？别说李守义能想到，裴炎搞了一辈子权谋，能不懂斩草除根吗？

所以，不存在什么残不残忍，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要是换成裴炎，一些趋炎附势的小人，非得把他写成下一个汉废帝不可。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像监斩官-吉顼这样的阴狠的人，向来被称为酷吏，钟绍京纵然官卑职小，不配在天子驾前臧否人物，也要提醒皇帝一下。

呵呵，“你这话算说对了。吉顼是酷吏，可酷吏也有酷吏的用处，朕可是把他留着当王牌用的。”

近来有人向太皇太后举荐了来俊臣，索元礼等，欲改进言官制度。李守义心里清楚，要增加的，不止是言官的数量，更是司法制度。

大唐以仁孝治国，不管是做儿子，还是做皇帝，李守义都没有理由拒绝这种正常的要求，更不能拿没有发生的“事”做由。

要是他拒绝了，便是不孝，会被人说成杞人忧天。更有可能因此恶了太皇太后，使新政迟迟无法施行，处处受到掣肘。

所以，在朝中一众官员中挑来挑去，最终选择了吉顼，也算是留个后手，可以随即把对对胡打回去。

哦，恍然大悟的钟绍京，伸出了个大拇指，恭颂：“吾皇圣明！”

灌了一口酒，李守义拍了拍躬身的钟绍京，如今新政要开，正是他这个怀才不遇的大才子出头之时，与其像些有的没的，不如安下心来，好好些几条治国之策。

这样，不仅对国家有益，对他个人也是有好处的。要不然，没有像样的理由，即便李守义想提拔他，也难以服众。

一听到皇帝这话，钟绍京是喜上眉梢，可还没等谢过圣人提点。李守义便把话题扯到了刑场上，裴家的少夫人们身上。

“暴雨梨花，楚楚可怜，但凡是男人，都不免心生怜悯。”

呵呵，冷冷一笑，李守义又补了一句：“靡曼皓齿，郑卫之音，务以自乐，命之曰伐性之斧。色果然是刮骨钢刀，裴家的男人就是被她们迷坏了。”

前一刻怜香惜玉，下一刻又刚硬果断，君心如此难测，转眼就是杀机，难的钟绍京都不知道如何接了。

也正是他为难之时，包间进来个伙计，恭声对钟绍京言：“先生，周国公在左间，请先生移步对饮。”

呵呵，武承嗣也喜欢看热闹？

也是，他让裴炎坑惨了，天天被相王弹劾，弄得一脑子包。今儿要是不来看看这出，出口鸟气，估计这一年都过不好。

想到一个有趣的画面，李守义推了钟绍京一把，笑道：“先生，盛情难却，你得去啊！”

去干嘛？他给武承嗣又没交情！难道是皇上疑心他与周国公私下里有来往？

瞧到皇帝冲他眨眼，瞬间领悟的钟绍京，点了点，招呼着伙计便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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