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碧游村的中心,有一棵千年的老树。
那老树被雷火劈开,从头到脚,有一条贯穿的伤痕。
犹如刀劈雷斩,其间漆黑无比,好似经过烈火烧灼。
看上去十分惨烈。
只是此刻,那棵老树,已经完全死去。
而在老树旁边,则是一棵新树,一棵血色的树,和那旁边被雷击中的老树,结伴而生。
这血树虽然比枯树纤细许多,却也是根须错结,其本身最为粗壮的树根,便足足有九根之多。
两颗巨树如虬龙纠结,却是汇聚一处,形成一处巨大的树盖。
若是炎炎夏日,想必将成为盖头,足以帮村民承载烈日,提供遮风挡雨的地方。
可是当下,碧游村已经不见日头,只是落雪。
那两棵树,便没了作用。
在两树间纠结的树盖上,盖着灰白的雪。
血色的新树上,也挂着许多通红的灯笼。
可是那些灯笼却并不点燃,犹如悬挂在树上的虫卵,其间不知承载了什么,从中散发出阵阵腐臭,悬挂在那血树之上。
“哇——”
几只寒鸦飞过,落到那灯笼上,随后探出尖喙,叼出其中内腑下水之物,吞咽腹中,随后衔出一根条状物,想要振翅再飞。
那灯笼却忽然动作,仿佛化作活物,晃动起来,朝着寒鸦露出顶端的裂口,露出深渊般的大口,其间布满利齿,作食虫草捕食状,将那前来觅食的寒鸦吞入其中。
“咔嚓——”
传来咀嚼之声。
纤细的树,当下呈现出血色来,却不单单只是一棵树,反而犹如活物一般。
在那巨树之上,生着蛇一般的脉络,犹如血管般,缓缓鼓胀蠕动着。
在血色之树的九根树根下面,却是一处刚被挖掘的崭新大坑。
其间填入冰雪,化雪成池,却是呈现血色,可是当下滚沸,犹如充斥岩浆的大锅。
“吭哧吭哧——”
那阴柔男人脚下尽是忙碌身影,可是那些身影却并非人。
而是身如梭子,遍布鳞片的凶魔。
“哇哇哇——”
一个漆黑的鱼人失足跌倒在地上,妖魔孔武,此刻却是丧尽了气力,那鱼人眼里生着血丝,好似已不眠不休许久。
那是一只漆黑的鱼人,却是满身露骨伤痕,脸上露出狰狞神情,正拖着一个哭喊的汉子,想要将其投入血池之中。
像这样疲惫的妖魔,在两棵大树下,还有许多。
它们的手中攥着各样的生灵,竟是将其投入那咕嘟冒泡的血池之中。
像是朝着沸腾的大锅中,丢入上好的羊肉。
“你们太慢了。”
那穿着白衫的男子露出微笑,坐在血色树木的丫杈上,从他袖中探出一根带齿的鞭子,上面生着利齿,其间呈现血色。
“我不是说了,我要看到血流成河。”
随后那白衣阴柔的男子,再次挥出手中的鞭子,缠在那树下劳作的鱼人之上,将它拉扯起来。
“呜哇哇哇——”
那鱼人被迫舍弃手中之物,抓着脖颈上的枝条,弯曲双腿,先后向下弹脚,发出垂死的挣扎,可是被那长鞭缠绕,却是无法挣扎开来。
鞭子上生出刺,刺入鱼人的躯体,将它刺得鲜血淋漓。
“呱……够了……”
一只健硕的娜迦自水妖中抬首,望向那血树上的男人。
那妖魔的面孔同样疲惫,却比那小妖好些,还能勉强抬头,望向头顶事物。
“你说什么,你在质疑我么?”
那阴柔男子甩开手中的枝条,将那半死不活的人鱼丢在地上。
若是有旁人在此,却是能够察觉,这个诡异的白衣男人,竟然是生根在血色的大树之上。
那男人抬手作引,指挥那身旁的血树枝条,朝着那四臂的鱼人卷曲而去。
“这是交易,这是你们洞庭湖的湖主,与我的交易,你也不想让你们的圣姑,胎死腹中吧。”
阴柔的男子看着下方的血池,在血池边缘,是一处柴火堆砌的高台,在高台之上,安置着一副坚冰打造的棺材,其上遍布寒气,其中封存着一道模糊的身影。
那阴柔男子抬眼望向身前妖魔,双眼漆黑,却是生出竖瞳,随后见他抬手一指,自他身上蔓延出血色的触须,竟是由木化蛇,做出蜷缩蓄势的姿态,和男子一同盯着眼前的妖魔。
可当下之他,也是非人模样,却是妖魔面对妖魔。
“你们帮我完成地脉的大祭,作为交换,我以地脉的火,帮你们唤醒你们的圣姑,这样的交易,是十分划算的。”
那男人开口说道,眼中却是露出阴沉的目光来,
“如果你们这些血徒子有什么异议,也可以滚回水里,去问问家里剩下那条老龙,看看他们是何种意思。”
那四臂的鱼人,望着眼前的事物,却也不禁微微低头,露出臣服的姿态来。
“呱……知了……”
那四臂的大鱼虽然发出同意的话语,可却眼露漠然,脸上四只眼睛,死死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水族,把眼睛压低一些,莫说是你们这些河间腌臜,即便是那四海的大秽物,也统统都是罪人,是你们玷污了大秩序,你们……该死……”
那阴柔男子挥舞身上枝条,戳入那四臂娜迦两只眼中,随后将其丢在地上。
“……”
那水族跌落到地上,却是不敢吭声,面颊诡异地裂开,只剩两眼的脸上,再度拥挤出两只眼,恢复那四眼的模样,盯着那干柴高台上的棺材,不再发出违逆的话语。
随后那妖魔忽然回头,身子如田鸡般弹跳扑出,抓起妄图逃脱的不羡羊,撕下其身上遮蔽的事物,开嘴卸掉其一只腿,随后探手一丢,将剩下的血肉,一股脑丢到咕嘟冒泡的血池中。
“你们要快,还要更快,让这碧游十里,化作血地,我要这十里所有生灵的生机……”
那白衣男子开口大喝,身上的白衣,渐渐化作血色的模样。
一条队伍,浩浩荡荡地朝着碧游村中央的血地前来。
有些沉默,却是没有发出任何声息。
那曹九阴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神情,身躯在半空中摇摆着,发出疯魔般的话语,朝着下方劳作的妖魔指挥道:
“血食,新的血食来了,你们快去,将那新的血食,统统供奉于我!”
他的脸上生出癫狂的颜色,却是像是陷入魔怔般,在树枝上起舞,身躯竟然如同藤蔓,在血树上发出畅快的咆哮声。
那男子抬眸望向远方,却忽然眼神凝视,从那行来的队伍之中,忽然生出一道金光,随后传来震雷声响,犹如惊龙怒吼。
轰——
布雨行云,阴雷生势。
一道漆黑流星冲将过来。
却是那阴雷化龙的杜停杯。
“道友……你来的正好……”
“却是不知道这龙族的滋味,嚼起来是何种口味。”
那男人喃喃自语,随后振臂而呼,背后的血色大树上,开始发出震动来,竟然拔出地上的根须,自行起身,犹如活灵一般。
“福德仙啊,你这身子,便奉献于我吧……”
曹九阴操纵血色大树,拔地而起。
那血色的大树仿佛生了意识,张开手掌般的枝条,朝着那枯死大树拥抱过去。
可是却并非真的拥抱。
从那血色大树上,生出无数狰狞的裂口,仿佛鬼怪的口器,开口而食。
竟然将原本伴生多年的枯树,当成了再生的食粮。
那血树生如狂魔,从口器中探出蛇形的须子,犹如触手般,将那身旁枯树拆解,一个劲地囫囵入口中。
“曹九阴。”
黑龙疾行而来,来到那生蟠的大祭之前,却是戛然而止。
阴雷溃散,生出人形。
杜停杯站在那被拘束的水族队伍的前列,双眼稍稍凝实,看着眼下凶恶残酷的场景,心中却是生出隐怒来。
“你还真是……”
“阴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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