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叶红此时已不再发抖,她额头汗如雨下,双唇青紫,呼吸也急促起来。
南宫吹雨知道这是中毒后的第二种征兆,因为这时毒已经开始攻心。
一旦毒物攻心,又向血液扩散,那么,就算有解药也难于解救了。
南宫吹雨心急如焚,虽然毒酒还未在他体内发作,但穴道被点,动弹不得,想帮她驱毒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见霜叶红如此痛苦之状,南宫吹雨说道:“你先忍着,待我冲开穴道,再来帮你。”
霜叶红望着南宫吹雨,缓缓点头,脸上竟毫无表情。
南宫吹雨凝神静气,目观鼻,鼻观心,双掌交错,心无杂念,一边运功御毒,一边又要冲开穴道。凡人两手足,各有三阴脉,三阳脉,合称十二经。
南宫吹雨受制的两个穴道乃是“气户穴”和“云门穴”。
“气户穴”属足阴阳之脉,起于鼻两旁迎香穴,由此而上,左右相交于额中,过晴明之分,下循鼻外,经过承诺,曰白,巨髎等穴,入上齿中,从地仓穴而出,挟口两吻,环绕唇下,再从承桨,循颐后下廉,出大迎穴,经颊车到耳根,过下关穴,沿发际与头维交会于额颅之神庭。
足阳明有一支脉,从大迎前下人迎,经喉咙,历水突、气舍,入铁盒,行足少阴俞府之外下隔,当上脘中脘之分,属胃络脾。
其主脉则从缺盒而下,下乳内廉,循气户、库房、屋翳、膺窗、乳中、乳根、不容、承满、梁门、关门、太乙、滑肉门等穴、下挟脐、历天枢、外陵、大巨、水道、旧束诸穴而入气冲中,与支脉在此而合。
《难经》有云:太仓下口,为幽门者是也。自属胃处,起胃下口,循腹里,过足少阴育俞之外,本经之里,下至气冲中,与前之气冲者合而为一。
所谓手太阳肺经,起于中焦,下络大肠,还循胃口,上隔属肺。
凡人心下有隔膜,与申肋周围相着,所以能遮隔浊气,不使上熏心肺。
手太阳起中焦,受足厥阴之交,循任脉之外,饶络大肠,手太阳,阳明两脉由是互为里表。
“云门穴”在中府穴与天府穴之间,是该经脉中的要穴,此穴被点,则气上冲心,胸中发闷。
南宫吹雨幸而功力不凡,虽然两处大穴受制,仍能使体内气血畅通。
他初始还听得霜叶红轻声吟唤,过不多时,便什么也听不见,按照经脉的周流顺序,运气冲穴。
不多久,“气户”“云门”两穴已然冲开。
南宫吹雨睁眼,见霜叶红已趴在桌上,再一看外面,天色暗了许多。
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南宫吹雨见霜叶红趴在桌上,不知是死是活,连忙起身,抱住霜叶红,幸好她的身体还是热的,再一探鼻息,发觉她仍有呼吸。
南宫吹雨稍稍放心,将她放在虎皮上。
自己坐在她对面,与她手心相抵,正想将内力送去,把她弄醒,忽然想道:
自己体内也有毒,倘若贸然以内力助她苏醒,说不定毒性加剧,反而令她死得更早……
这样一想,便没了主意。
霜叶红此刻脸神安详,仿佛一个熟睡的美人。
南宫吹雨几次伸掌,就是下不了决心是否帮她驱毒。
忽然,他感到自己的掌心刺痛,仿佛被小虫咬了一口。
他暗道:是不是自己体内的毒开始发作了?
想罢,胸口又闷热起来。
他盘膝坐定,像刚才一样,目观鼻,鼻观心地运气御毒。
渐渐的,胸中的闷气驱散。
他睁眼,见天色将晚,光线渐暗。南宫吹雨叹道:
我一心替庄主报仇,没想到仇未报,却要死在这片荒沙里……他转头,望见霜叶红一动不动,心里稍觉安慰。
不知怎的,跟她在一起,他感到很幸福。
他对自己道:“能跟她死在一起,是你的幸运。”
天渐渐暗了下来,最后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黑暗中,南宫吹雨想了很多,从他记事起直到遇到霜氏姐妹,他将记忆梳理了一遍。
这时,只听黑暗中有一个极细的声音传来:“冷,冷……”
南宫吹雨一喜,知道霜叶红还没死,她被冻醒了。
他摸索着用虎皮把她全身包起来,他自己则索索发抖着。
尽管这样,霜叶红还是从牙缝里挤出:“冷,冷……”
南宫吹雨实在想不出别的御寒的方法,只将霜叶红连虎皮紧紧抱在怀里。
虎皮显然极具保暖性能,可南宫吹雨仍能感觉霜叶红在瑟瑟发抖。
在高原寒潮的侵袭下,再加上体内毒性发作,南宫吹雨不由得也发抖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再也把持不住,一撒手,自己仰天倒下。
倒下的一刹那,南宫吹雨叹道:“完了,真的完了。”
他想再运功,四肢半分力气也没有,知是毒发,心中绝望不已。
但他的意志还未崩溃,他还在牵挂虎皮里霜叶红的生死。
这时,只听远远的传来叫声:“姐姐!姐姐!”
听到叫声,绝望的南宫吹雨心中一喜,是霜叶白回来了!
他想起身,却不能够。
想开口应答,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黑暗中,霜叶白的叫声渐去渐远。
南宫吹雨登时心如冰冻:霜叶白一定在黑暗中迷了路,找不到自己的家了……
乍喜又悲。
南宫吹雨顿时昏迷过去。
不知又过了多久,南宫吹雨听到耳边有人大叫:“姐姐,醒醒!醒醒!姐姐!”
南宫吹雨疑是做梦,又疑自己已经在阴曹地府,他睁眼,只见火光跳动,屋里暖意融融。
火光里,一张清丽的脸庞,脸上挂满了泪珠。
南宫吹雨认得,她就是霜叶白!
霜叶白正抱住霜叶红的头,手在她的脸上轻摩,口中唤道:“快醒醒吧,姐姐!”
南宫吹雨转动头颅,望着墙壁边一只火炉,火光就是从火炉里发出的,火炉驱走了屋里的寒意。
南宫吹雨的手脚也有了感觉,而且,很快就可以活动了。
南宫吹雨暗暗使力,竟然能够气聚丹田……他喜不自禁,翻身坐了起来。
南宫吹雨知道,一定是霜叶白救了他。
可是,她不是被“鼠人”背走了吗?
她怎么能回来?
又如何能解他身上的毒?他惊疑万状,怔怔地望着霜叶白,欲言又止。
霜叶白却不看他一眼,抱住姐姐黯然流泪。
南宫吹雨心里“咯噔”一下:难道霜叶红死了?
忙移身近前,见霜叶红双唇紧闭,双目失神,伸手一探,竟已没了鼻息。
一刹那,南宫吹雨悲伤之极,默默地从虎皮里握住她的手。
“别碰她!”霜叶白对他叫,接着就来推他的手。
南宫吹雨心里对霜叶红的死充满悲痛,手自然使出了真力,没想到南宫吹雨真力施处,掌中霜叶红的手腕筋脉一跳。
这一跳虽是极其微弱,可南宫吹雨却明显地感到了。
这是因为人的心脏还没有完全死去的缘故。
南宫吹雨大喜过望,顾不得向霜叶白仔细解释,一把推开她,然后扶正霜叶红,一转,双掌抵住她的掌心,一股浑厚的内力,缓缓注入霜叶红的掌心……
霜叶白被他突然推开,还未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听“哇”的一声,霜叶红吐出一口脓血,腥气散开。
原来,南宫吹雨是以自身功力,以最快的速度驱动霜叶红的心脏起搏。
这一招须臾间便见效,脓血吐出,表明心脏功能尚未消失。
南宫吹雨虽然使她的心脏起死回生,但还不知道能否救活她,凝神运气,帮她疏通血脉。
从医理上讲,心脏起搏,便可保住性命,可是,万一她的血脉都已僵硬或坏死,她仍然会很快死去的。
霜叶白这时已明白发生的一切,她静静地坐在一边,焦急地等待奇迹发生。
霜叶红的脸色仍这般苍白,好长时间也不见丝毫变化。
再看南宫吹雨,他的头发都快湿了,头顶有雾气升起。霜叶白不懂如何这般,但她知道南宫吹雨是在尽力而为。
她很想帮一把,但她自知内力不深,莽然行动,别说帮忙,然而会把事情弄得更糟的……她只有不安地望着他们。
南宫吹雨时而气喘如牛,时而气息如丝。
脸神也是忽而苍白,忽而舒缓。
他的手掌始终没有离开霜叶红的手,仿佛粘在一起似的。
忽然,听得南宫吹雨大叫一声,身子向后跌出。
霜叶红仍是稳稳地坐着。
霜叶白不去查看姐姐有何变化,而是扶住南宫吹雨,关切道:“怎么样?”
南宫吹雨显得很疲惫,他两手撑地,在霜叶白的帮忙下坐了起来,靠着墙壁。
他喘气道:“没事了,终于疏通了她所有的经脉。”
正说着,霜叶红又“哇哇”连吐两口鲜血,然后悠悠醒转。
霜叶白喜极,抱住她,叫道:“姐姐,姐姐!”
霜叶红睁开眼睛,慢慢的,她的脸上有了表情,吃力道:“谢谢你……妹妹……”
听到姐姐开口说话,霜叶白笑了,一指南宫吹雨,说:“是他救了你。”
霜叶红很累,她靠在妹妹怀里休息了一会,然后说:
“我看到一个人给我服下一颗药丸,那个人是你吗?”
霜叶白点点头,诧道:“我进来时屋里漆黑一片,又奇寒无
比,我点亮火炉,发现你们都被冻僵了,你怎么还能看见我?”
霜叶红微微道:“那也许是我在做梦吧。”
姐妹俩相视一笑,霜叶白又抱住霜叶红的头,显得幸福无比。
南宫吹雨这时问道:“你是不是给我们服下了解药?”
霜叶白还未回答,霜叶红抬头道:“你的解药是从哪里来的?”
霜叶白道:“当然是从那毒妇人身上搜来的。”
霜叶红这才想起不久前发生的那幕情形,惊道:“‘鼠人’没有背走你?”
霜叶白道:“‘鼠人’武功很高,我被他点了穴道,半点也动不得。”
霜叶红道:“你是如何脱身的?”
霜叶白笑道:“说来真是可笑。”
南宫吹雨急道:“什么可笑,快说出来吧!”
霜叶白道:“‘鼠人’可以用毛孔代替呼吸,当然没有头也能走,只是在我的一摸之下他才倒下。”
霜叶红道:“他的头怎么会不翼而飞,是你割的吗?”
霜叶白道:“我哪里有本事割‘鼠人’的头。”
顿了一下,接道:“可那毒妇人偏认为是我干的,就要杀了我……”
霜叶白吃惊道:“她杀了你吗?”
霜叶白道:“我害怕之极,回头一看……”
“看到了什么?”霜叶红急问。
霜叶白道:“我看见毒妇人的头也从她脖子上飞了出去……”
沉默了半晌,南宫吹雨道:“有人割了‘鼠人’和毒妇人的头,又解了你的穴道,对不对?”
霜叶白点头道:“对。”
南宫吹雨道:“就在你没弄清楚眼前发生的一切时,有人递给你一只小药瓶,并称这是毒酒的解药,对不对?”
霜叶白惊疑道:“你怎么都知道?”
南宫吹雨笑道:“因为割人头的人就是我呀!”
霜叶红闻言,不由“啊”的惊呼一声。
不过她很快明白,南宫吹雨这是在开玩笑。
如果南宫吹雨真的能割毒妇人的头,绝不会等那么久。
霜叶红忽然想到另一个人,问霜叶白道:“割人头的是不是潜龙?”
“潜龙”两个字说出,霜叶红不由吸了一口冷气。
霜叶白点头道:“是的,是潜龙救了我。”
南宫吹雨这时不再嬉皮笑脸,一副庄重的样子,他在等霜叶白往下说。
只听霜叶白说道:“自始至终,我都没有看过潜龙一眼。”
霜叶红道:“人家救了你,你竟然不看人家一眼?”
霜叶白道:“不是我不想看,而是我看不见。”
霜叶红不信道:“他杀人,割头,替你解穴,给你解药,难道你都没有机会看见他?”
霜叶白道:“我只知道他一直都在我身后。”
霜叶红呆了半晌,才说道:“天哪,那是什么样的武功。”
南宫吹雨听完霜叶白的描述,想起二十几天前阿宝的遭遇,寻思道:
难道他们是同一个人,于是问道:“他还对你说了什么?”
霜叶白道:“潜龙对我说,叫我们从今天起,别再给迷路的人指点进雪山的路。”
南宫吹雨冷冷道:“他的意思是不让别人找他报仇?”
霜叶白道:“他说,他杀的人都是一些该死的人……”
南宫吹雨马上打断她的话,冷笑道:“既然要杀人,就不应害怕被杀!”
霜叶白平静道:“他还说,他杀了太多的人,但该杀的人还是那么多,他不想再杀了。”
南宫吹雨望着霜叶白,道:“看来,他的话你很愿意听。”
“因为他救了我。”霜叶白还是静静道:“而且,他不仅救了我,还救了你和我姐姐。”
南宫吹雨道:“难道我没救过你们?”
霜叶白不答,而是说道:“凭直觉,我相信你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南宫吹雨道:“这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霜叶白沉默了一会,忽然叫道:“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不想你死!”
南宫吹雨却笑了,一边笑一边说:“你不想我死,要我怎么样?”
霜叶白道:“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南宫吹雨仍笑着,说:“如果我说我从雪山之巅来呢?”
霜叶白怔怔地注视着南宫吹雨,说道:“你真的非要找他不可?”
南宫吹雨缓缓点头:“是的,就是上天入地,我也要找到他。”
霜叶白转脸望着姐姐。
霜叶红苦笑着,只有点头。
霜叶白道:“好,那我就成全你。”
霜叶白还未说什么,南宫吹雨已经开心地笑了。
好久,才听霜叶白说道:“潜龙说,他在玉指峰等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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