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过了今年才十四岁的“男孩”,却有着一段二十多年的奇特记忆,在一个充斥内卷的世界里。十年前,他忽然来到了这里,在偏僻的山庙里生活,避开了而这个世界大多尘事。外面的神神魔魔似乎也与已无关。
这会儿,辰跟着无抎向道观走去,鼻中嗅着清冷新鲜的空气,憧憬着回到观里填饱肚子睡上一觉的满足。但春节的第一天注定不是平常的一天。当他们走进山谷无抎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将谷前宽广的雪地里有一排清楚的皮靴印,
“谁会这么早跑道观来。”辰看了无抎一眼,“是不是前日来的那伙佣兵,他们又来找你跟谷巳哥了。”
“不,不是他们。你看到升起的白烟没,师父正在烧水泡茶,不会是陌生人的。”无抎慢慢走到脚印边。
“没猜错是铭叔。”
“是铭叔!”辰欣喜道,“无抎是铭叔回来了!咦...无抎你怎么了。”
“没什么,你先回去吧,我刚刚想起来在镇上还有点事。”
无抎返身向山谷外而去,很快消失在银装素裹的树林里。“男孩”的心里多少有些明白。
正琢磨着,忽然有一双大手捏住他的肩膀,另一个虎背熊腰的年轻人出现在身后。
“阿辰原来你在这儿呢,我在山里找了你们半天。”
“谷巳哥,我们刚刚回来。”
“嗯铭叔来了快去回去看看。无抎呢,他没跟你一起吗。”
“他...他刚刚走,他说他在镇上有事。”
千年古庙里,柴火让庙宇里暖和了不少。坐在庙堂中饮茶的中年男子就是辰的叔叔。其实与另外两个孩子无血缘关系,但他们都习惯称他为“铭叔”。辰对铭叔的印象还停留在幼年,确切的说那时候他才四岁。记忆里老叔是鼻梁高挺,脸颊硬朗消瘦。现在留着灰白的胡须,看上去沧桑了很多,又饱满了许多。变化更多的或许是身材,从背后看肩膀宽厚了很多。
这会儿铭叔正跟老师父闲聊着,他一边说话一边悄悄观察着自己的小侄子。
“不瞒你们说不久前我安家了,在洛神殿西域的锭口国的和风镇,和家族人,一个有点小名气的家族。我现在已经改姓“和”了,阿辰我跟和家族长说好了,你以后跟着和家族人姓氏。”
“和辰,这是你的新名字,至少你现在有姓了。”谷巳说道,老师父也很高兴。
“每当看见这孩子我就想到自己…。”铭叔有点哽咽了,无奈地喝了一口水,抬头又看向谷巳,“谷巳你和无抎也跟我一起去吧,这些年我在锭口国也算认识一些人,应该可以安排你们给官府工作。”
谷巳恭手作礼:“铭叔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正巧前些日子有人来访,想让我跟无抎去域外做生意。这几天我跟无抎还在考虑这件事。我们其实更希望去域外闯一闯。”
铭叔轻轻点了点头,又四处看了看:“无抎呢,怎么没见他人。”
老师父给铭叔添上半杯水。
“那孩子要肯跟你一块儿走,他这儿就该坐在这儿了。”
“哦原来是这样。”铭叔低下头,声音仿佛是从嘴缝里挤出来的。“正是非常凑巧,到我这年纪不得不信命了。”
他喉结动了动,似乎是咽下了一口水。
“对了老师我想今天就带阿辰走了,一周后在泗水城有盛大的祭神法会,正好带他去见见世面,然后我们就回锭口国去了。”
“那不用太匆忙,住一晚等明天早上再走吧。”老师父说道。
铭叔想了想,点了点头:“对老师说的不错,不差这一天。”
夜里,临行前的一夜,和辰辗转难眠。
躺在木床上呼呼大睡的谷巳,还有无抎那张空荡荡的床,都无时无刻不压迫着他的神经。
十年前“另一个”世界里争端仍在眼前浮现。在一次机缘巧合,他看见了一颗水晶骷髅,伸手摸了上去,一瞬间就昏迷了,醒来后就到了这个世界,成了一个出生不久的孩子。
那时候的记忆就是跟着铭叔,铭叔正带着他们三个孩子逃亡。如今早习惯这种清闲的日子,就像庄子梦蝶的故事,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不知过了多久,和辰终于决定不睡了。穿上新棉袄又检查了自己的行礼,其实就是几件换洗的衣物。随后他蹑手蹑脚的走出了自己的房间。隔壁老师父正侧卧床榻,又听到嘶嘶的风嚎声,那间屋子虽然修了几次,但总有些风漏进来。
走到道观的庙堂,摆着一个掉漆的黑色香炉,供奉着天地二字的牌位。这平日是他们三个念书的地方。实际上庙堂里只有两本书,一本是《道经》,一本是《易经》。另外有一盒卦签的木桶,老师父偶尔才会卜卦,一年最多不过三次。但昨天下午未时替他卜过了卦,卦象是“乾卦第一卦,潜龙勿用”。他懂些卦象的含义,更像是常年航船上的水手闻出天气的变化。
在道观里转了一圈,诚心的拜了拜四方,又连深色油墨的横梁都全部看了一遍。实在无处可去了。
走出道观,独自来到谷外的冰湖前。冰湖是落月的名字,“落月湖”,“落月观”。幼年的记忆映入眼帘,像是山风卷起的雪雾,模糊又好像在眼前。往事一幕幕在心中,思忆延绵不断。
听见扑腾扑腾的声音,一转头,见红嘴鹰停在身旁。
“小雨”是七年前他跟无抎在外面发现的鹰崽,似乎是因为受伤被家人抛弃的。在他们精心照料下小雨康复了,长大以后给它在湖边搭了窝,之后每当他们来到湖边,小雨会都会从窝里出来,不管是什么白天还是夜晚。
“小雨你来了,你也睡不着吧。”
鹰喙在那儿不停地转,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懂。
“其实早晚大家要分开的不是吗。”和辰对着小鹰说着,“前些日子来的人跟其它佣兵不一样。我看得出无抎想跟他们一起走,谷巳也是。他们是在域外冒险的人,在域外闯一闯能赚很多钱,说不定无抎还能学到神术。无抎跟谷巳都是有大本事的人,这才是他们应该有的生活。你放心无抎跟谷巳会带你一块儿去的。但...到时候道观里就只剩老师父了。”
“...不过其实师父说没关系,以前他也是一个人,现在也是一个人。还有山下樵夫的女儿,小丫头常来道观里玩,不过无抎要是也离开了...小丫头不知道会不会还上山来玩。不过无抎好像不喜欢那小丫头,其实无抎不喜欢跟人交朋友的。”
他一直自言自语着,好像要把道观里的日子都说一遍,但终于有说完的时候,周围安静的令人害怕。从棉衣摸出一只骨笛,白天时候铭叔送的,不知是哪个纪元的产物,它发出沉闷的声音中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好像能够解除前世记忆的封印。
随着骨笛声响起,冰面上自己的模样越来越模糊,好像有副古铜色的铠甲穿在身上,自己变成了一个战士的模样。清冷的冰湖变成了硝烟弥漫的战场,一时间,仿佛有无数妖魔要从湖底钻出来。
“啊!怎么回事!”
和辰被吓出一身冷汗,赶紧收起笛子,面前的冰面仍然平静。
无声的黑夜无边无际,似乎延绵到了时间的尽头,是毫无秩序的虚空,是好像浸染了世间万物,直到东方出现了一抹金亮。
扑腾一声,见小雨盘旋在空中,似乎在指引着自己的目光。
“无抎,无抎回来了。”
树林里见到熟悉的身影,前一天离去的大男孩已经没有了愁色,换而是一如既往的嬉皮笑脸的模样。
“无抎回来了。”和辰笑了起来,“无抎你回来了!”
“当然。”无抎耸了耸肩膀。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我马上要跟铭叔走了,行礼都准备好了。”和辰认真地打断了无抎。
“我知道,哈哈哈哈哈...我可不是空手来的,我还带了送别的礼物。”无抎笑得更大声了,“看看是谁。”
这时无抎背后出现了一道白影。“是它!白狐狸!”和辰没有看错,是昨天早晨放走的“偷鸡贼”。
“无抎你把它抓来干吗。”
“不是我抓的,早上下山时碰上的。我想它是要回来报恩。刚刚一直躲着不肯出来。怎么报恩呢,我想跟着你才是最好的报恩,也免得将来你在外面被人欺负。”无抎把小狐狸抱了起来,指了指它鼻子上的独角,“说正经的,小狐狸是鼻子上的东西让我想什么了。后来我想起来了,这叫做“獬豸角”,是远古时期辨识清浊的神物。它要是长在灵物的鼻子上,就能辨识人心善恶。”
无抎一边说,和辰一边认真地看着他,心里却舒坦了很多。
“怎么可能呢,你骗小孩吧。”
“你不就是小孩,我在镇子上试了试,挺灵验的,别不信你自己来试试。”
和辰将信将疑,蹲下身子顺着狐狸的脑袋摸了摸,一直摸到它的独角,那根独角变成了透白的颜色。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原来是你,刚才是不是你在捣鬼。”夜里在湖中看见的幻象,八成是这小狐狸砸捣鬼。
“你在嘟囔什么。”
“没什么,无抎我们得给它起个名字,就跟小雨一样。”
“你以后跟着你,你自己起。”
“我让想想小雨的名字怎么来的,因为我们捡到它的那天正下着雨。它是偷鸡的时候逮到的,“偷鸡贼”…这个名字太难听了。它…装成老虎吓唬我们,昨天早晨是甲子,所以…我就叫他子虎,怎么样。”
“子虎,哈哈有趣的名字,假虎成了真虎。”
白狐狸似乎能完全听懂他们说话,当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它开始在雪地上跳跃欢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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