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当中最镇定的当属宋清远了,“天外有人,这病不一定无力回天,我再想办法找人来看看。”
他先让吴修武去镇上抓药,自己则转身出门了。
吴霜追上去,“你去哪儿?”
宋清远并未正面回答,只是安慰吴霜,“你放心,我一定会让贵田叔没事的。”
离开村子,他找到毕宁,吩咐他去请了更好的大夫来。
这个大夫明显比上一个要见多识广,见吴贵田这般样子给出的诊断虽然跟之前差不多,但他沉吟了片刻说道:“这病虽然瞧着凶险,但并非无药可医,只是医治患者所需的药材十分名贵,一般人家也弄不到,所以先前的大夫才会说出那般丧气的话来。”
先前的大夫瞧过之后只给开了一副调养的方子,属于治不好但也吃不死人的那种。
这个大夫却是不同,他龙飞凤舞写下一张方子,上面的药材有几味是大家闻所未闻的。
大夫放下方子说道:“若是能找到这几味药材,令尊的病或可痊愈。”
大夫走后,吴修武蹲下痛哭,“这说了等于没说,这些药材让咱们上哪儿去找。”
从方才起,宋清远就拿着那张方子,这上面的东西并非大夫说的那么难寻,他道:“让我试试。”
毕宁闻言一愣,看向宋清远。
吴修武擦干眼泪,眼睛一亮,“对啊,小远你家是京城的,那地方什么东西没有。”
吴修文闻言立刻便要跪下行礼,被宋清远拦下,“若宋兄能救我父亲一命,我们兄弟定结草衔环前来报答。”
“大哥跟我何必客气,你我兄弟相称,贵田叔更是救我于危难之中,说到报答,理应是我报答你们才是。”宋清远说罢便带着毕宁去打点取药的事。
吴霜跟了出来,见毕宁在宋清远身边欲言又止,便道:“你若是有难处,一定要对我们如实相告,爹也不希望看到你为了救他遇到什么危险。”
毕宁冲吴霜眨眨眼,不得不说她很有先见之明。
等吴霜走后,毕宁憋着的话总算能说出口,“殿下,当真要如此?”
宋清远点头,“你快马加鞭回去把东西给我带来,不得有误。”
毕宁为难道:“燕王的人虎视眈眈,正在四处搜寻您的下落,王府周围也定是他们的眼线,这村子偏远,他们一时半会儿还找不过来,若是现在派人回去,必然会引起燕王警觉,从而察觉您的行踪。”
宋清远又何尝不知道这当中的危险,他们现在若是大张旗鼓地回去还好,毕竟燕王如何也不敢在的天子脚下动手,可现在天高皇帝远,他本就流落在外,生死不明,若是此刻被他知晓了行踪,怕是免不了要招惹些杀身之祸来。
“你尽管去便是。”时不待人,他不能耽误了治疗时机。
毕宁还想再劝说几句,宋清远却摆手让他退下了,一肚子话生生憋了回去,好悬没给他噎死。
毕宁日夜兼程,快马加鞭,来回仅用了三天时间,药给吴贵田服下,他的病情果然稳定下来,又过了几天,隐隐有好转的迹象。
吴霜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她日夜守在吴贵田身边,几夜没合眼,眼下,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这么想着,她的身心便放松下来,眼皮也越来越重,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过去,半边身子趴在吴贵田的病床边,旁边还放着喝完的药碗。
吴修文进来收拾东西,见吴霜歪倒在这儿睡了,便悄声退了出去,一会儿便唤来了宋清远。
吴霜正睡得香甜,浑然不觉有人进来,她把头侧向另一边,动了动身子,接着睡了。
她的脸靠着床沿,挤出一块嘟起的软/肉,让人忍不住手痒想去戳一戳,宋清远刚要伸出食指,睡着的人像是有所感知,微微皱了下眉头,他的手指便悬在半空不敢往前了,想了想,还是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吴霜不安的嘤咛了一声,到底是太困了,根本不愿醒来,即便感知到这一点颠簸,也选择性地忽略了,又甜甜地睡了过去。
吴修武见宋清远将吴霜横抱出来,纳闷道:“俺还以为什么事,不就把小霜抱回房去,俺力气大,俺也可以,你非跑出去寻小远干嘛,还寻了那半天,好不容易才把他找着。”
吴修文不屑跟他解释,“你懂啥。”
漆黑的夜色中,一道人影落入燕王府。
宋启瑞正在跟自己对弈,黑白棋子摆满了棋盘,他正拈着一颗黑子打算落下,就听门外传来低低的声音。
“进来。”
黑衣人在宋启瑞面前跪下,道:“属下方才在祁王府发现线索。”
祁王并未娶亲,府中的事务皆由总管照应,如今祁王府的人都恨不能夹起尾巴来做人,因为没了主子,大家天刚一擦黑便纷纷熄灯回房,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若是有人夜里从祁王府路过,定是以为这里是无人居住的鬼宅,明明门口点着灯笼,里边却静悄悄的。
有什么人还会在夜里去库房走动,据说带走的都是些名贵药材。
宋启瑞笑了。
莫不是宋清远受了重伤,手下人才不得不冒险回来取药?
黑子落下,棋局瞬时逆转,白子溃败,宋启瑞道:“派人跟着了吗?”
那人点头,“派去的都是得力人手。”
宋启瑞哼道:“最好是你说的那样,你们的‘得力’本王是越来越信不过了。”
那手下赶忙请罪,“属下这次定不负所托。”
月夜高升,明月照耀千里,沈若然披着衣服从房里出来,冲里屋高声说道:“我是不会去的,你信什么不好,信什么劳什子道士,自己的亲闺女也能送去,神仙有什么好当的,我偏不。”
柳季竹拉过她,劝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你要是成了圣姑,咱们一家子都跟着显耀。”
沈若然捂着脸呜呜地哭,“我只想要个称心的夫婿,不想当什么圣姑。”
柳季竹见她不肯听好话,只好拉下脸来,“你这样的还指望嫁个什么好夫婿,脸都让你丢尽了,明天就给我去观里验身,我还不信绑不去你。”
沈大也过来劝道:“想要个好夫婿有什么难的,你到时候都能跟神仙说上话了,让他给你点什么不行。”
“你们这样是在卖闺女!”沈若然冲沈大嚷了起来。
沈大一个巴掌甩了上去,“你个赔钱货,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还给你脸了是吧?”
他把沈若然推回屋里锁了起来,把钥匙别进了自己的裤腰。
沈若然在屋里声嘶力竭地哭到半夜,第二天眼睛肿得桃子一样,也没来得及梳洗,蓬头垢面的就被沈大拉走了。
今个儿一早就下起了小雨,乡间的小路泥泞不堪,沈大穿着蓑衣,带着斗笠,身后牵着被麻绳捆了起来的沈若然。
去的路上沈若然还一直哭,哭得沈大心烦,又甩了她一耳光,“老子又不是让你去送死,你哭丧个什么劲儿。”
经过了几日的筛选,道观前的女子明显少了许多,加上天气不好,去的人更少。
很快便排到了沈若然,那嬷嬷让她展示自己胎记的位置。
沈若然拉开衣领,露出锁骨上的胎记。
雨天,屋里点了蜡,昏黄的烛火摇曳,将人照得影影绰绰,沈若然的锁骨白皙,露出的皮肤上赫然是一条完整的锦鲤。
那锦鲤栩栩如生,仿佛入水便能活起来一般。
验身的老媪这几日已经看过无数红色的胎记,觉得上头要找的东西简直是无稽之谈,怎么可能有人将胎记生的像一条鱼。
而今她见,不禁称奇,原来这世上当真什么样的怪事都有。
她掩住面上的喜悦,让沈若然稍等一会儿,她得去请上头的嬷嬷过来看看这胎记是真是假,是否符合要求。
上面发下的话只说找像鱼一样的胎记,但具体是怎么个像法,像什么样的鱼她们却是一概不知的。
沈若然将衣襟拉好,左顾右盼,发现旁边验身的女子很快就离开了,那老媪几乎只看了她的胎记一眼就摇头了。
她直觉这不是好事。
她可不想当什么劳什子圣姑。
她起身问了旁边那老媪茅厕在什么地方,便离开了。
老媪没当回事,毕竟来这儿的人谁不想自己能选上,哪里想到会有当场逃跑的呢。
她指了指茅厕的去处,道:“快些去快些回,别让管事的等你。”
沈若然乖巧应下了,出了门便穿戴好蓑衣斗笠往自家的方向狂奔。
等到那老媪带着管事的出来,面前的座位上已经空了,“人呢?”
旁边的说道:“去方便了。”
这会儿她们已经打发走了最后的几个姑娘,瞧这天气也不像是有人再来的样子,几个人便一边聊天一边等沈若然回来。
“真是奇了,我保管您一会儿看见也吓一跳,那鱼跟活的似的。”
旁边的老媪羡慕她,“这下你可好了,要是真把人找着了,少不了赏你一大笔。”
那老媪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还是管事的通透,说道:“赏银是其次,主要是能提上头的分忧,咱们也就知足了。”
然而几人等了好一会儿,沈若然迟迟未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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