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霜心虚地吐了吐舌头,“被你发现了,这是你带来的那几坛子杏花酿,被我用了一半。”
那可是在镇上能买到的最好的酒了。
“反正你带来的东西给你吃,也不亏。好吃么?”
宋清远点点头,要说吴霜的手艺他当真佩服。
吴霜叹道:“可惜这么好吃的东西你今后都没福气吃到了,这两坛你省着点吃,我特地做的咸了点,能放一段时间。”
宋清远忽然说,“我要是留下来呢?”
吴霜眼睛倏地亮了,天上的星月似乎都落入她的双眸中,“真的?”
宋清远见她的反应便已经知道了答案,“你想让我留下来吗?”
吴霜一听这话便以为宋清远在逗她,人又萎蔫下去,“这能是我说的算吗?”
宋清远认真道:“你若是不想我走,那我便不走。”
“可你家里人还在等着你,你怎么能不回去,我又有什么权力把你留下……”吴霜的声音越说越小,尾音渐渐听不到了。
宋清远见她的样子,不忍心再逗她,“你忘了我当初是因为什么来安海村的?我生意上的事还没做好就出了意外,如今一切恢复正常,我自然得把之前该做的事做好才行。”
“所以你真的不走了?”吴霜一下子从秋千上跳下来,抱着两罐子腌菜欢呼雀跃,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冲进了屋里宣布这个消息。
宋清远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京城,燕王府。
入了夜,燕王才从宫里赶回来,进门后,步履匆匆,径直往书房去了。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府里的下人都会打起精神加倍小心,因为这一瞧便是王爷又在皇上那儿受气了。
要是那个不长眼的这会儿凑上去,没准连小命都得丢了。
果然,不一会儿书房就传来响动,不知道王爷今儿个又摔了什么物件。
宋启瑞在房中怒骂:“他宋清远是弟弟,本王就不是他弟弟了?在他眼里,本王做什么都是错的!”
房中屏退众人,只留了一个手下。
“王爷息怒,陛下最近因祁王殿下的事心情不好,所以才出言重了些。”
宋启瑞冷笑:“既然他这么看重宋清远的命,那本王偏让他回不来,派去的人事办的如何了?”
他咂了一口婢女刚递进来的茶,那手下揩了把额角的冷汗,小声说:“暂时还没找到线索。”
下一刻茶杯便冲着他的面门飞了出去,那手下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茶杯将将擦着他的头顶飞过。
“王爷恕罪,属下无能。”
宋启瑞指着他怒骂:“你无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地方能有多大,怎会连个人找不到?”
“是是是。”手下点头如捣米,不敢多言自己的苦衷。
祁王失踪的地方的确就在那附近一片海域,看似人烟稀少,可前后也有数百里,沿途众多村镇聚集,若是明着去找,调动周围的衙门,挨家挨户寻访,自然容易,可问题是他们只能悄悄暗访,这得找到何年何月。
宋启瑞低头掐着眉心,又想起另一件事来,“那个女人找到了没有?”
即便暂时除不掉宋清远这颗眼中钉,能找到那个有锦鲤气运的女子他还有何畏惧的?
手下这会儿不慌了,赶忙把人唤进来展示自己近日来努力的成果。
一行人进来,为首的是个四五十岁的汉子,面貌猥琐,畏畏缩缩,他身后带着三四个年轻女子,最小的瞧着才有十三四岁的模样,来之前明显梳洗打扮了一番。
几个人一站定,空气中便飘着一股脂粉味。
宋启瑞掩住口鼻,问道:“怎么这么多?”
手下介绍,“这几人都是张老汉找来的,身上都有印记,属下一时无法定夺,便都带来让王爷瞧瞧。”
那几个女子有含羞带怯的,有不情不愿的,宋启瑞走到一人身前,那人便要抬起头来,被他及时制止了,“只看胎记就行,脸就不用了。”
那女子伸出手臂,露出小臂上一个形状模糊的红色胎记,宋启瑞连让她换了几个姿势都看不出这胎记的头尾在什么地方。
他指着这玩意怒问手下:“你看看这都什么东西,就这你还无法定夺?你这双眼要是不想要本王就替你剜了!”
张老汉一脸谄媚,上前指着那胎记略微尖的一端说:“王爷您看这是鱼头。”又指着形状松散的一端说,“这是鱼尾。”
宋启瑞勃然大怒,一脚踹在张老汉心口,“放屁!”
张老汉忍着剧痛,揉都没敢揉一下立刻翻身起来跪下,他这下觉得事情有点不妙。
前一阵有人找到他这儿,问能不能找到身上有红色胎记的女孩儿,最好是像鱼形的,找到了能有重赏,他是这一带的人牙子,见的女孩儿都,身上有胎记的倒是不少见,可要求这般具体还真不好找。
他一时鬼迷心窍,动了贪念,谁承想要找人的竟然是位大人物。
手下也慌了,知道这老汉八成不靠谱,但还是心存侥幸,让宋启瑞接着往下看。
那些姑娘身上的胎记奇形怪状,没一个符合要求,一眼看去,别说是锦鲤了,连个鱼的形状都看不出来,唯有最后一个,那个最小的姑娘身上,一条栩栩如生的小鱼赫然出现在她的后脖颈上。
宋启瑞眼前一亮,拉过她细看,但片刻后,他双眸微眯,将下人新换好的茶水往上一泼。
滚烫的茶水让那女孩儿惊跳起来,捂着脖子痛苦地扭动起来。
宋启瑞拉开女孩儿捂住伤处的手再看,那地方方才还栩栩如生的鱼形胎记早就花了。
他用手指拈了一下,冷笑,“竟然是用凤仙花汁画上去的,你们这是将本王当傻子捉弄么?拖下去,杖毙。”
片刻后,屋里只剩下手下一人,他单膝跪着,抖如筛糠。
宋清远转动着手上的白玉扳指,居高临下,俯视蝼蚁一般看着他说道:“你一向是本王最信任的,怎能做出令本王如此失望的事来,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希望你让本王听到一点悦耳的消息。”
手下连忙领命谢恩。
吴贵田家并不大,统共三间土坯房,给了吴霜单独一间,一间是杂物间跟小厨房,另外的主屋大一点,四个爷们挤作一团,夜里睡觉都翻不过身来。
宋清远要留下,本可以单独租个院子住,可他不愿意,非得兴师动众给吴家修起房来。
农家的房要说盖也十分简单,只要把材料买好,街坊邻居都会帮着搭把手,架梁上瓦,不出几天就能盖好。
因着吴家修房,村里热闹起来,大家轮着过来帮忙,晌午休息的时候吴霜给他们分茶,几个村里的汉子正聊到最近发生的稀奇事,说贺家的女儿遭了绑匪,被敲了好大一笔钱去。
贺雪虽然被救回来了,可人好像吓傻了一样,整天缩在屋里不敢出来,大病一场,至今还在调养。
吴霜心想当真是恶有恶报,怪不得最近没见她在眼前瞎转悠。
忙过一下午,太阳西落,大家各自回家,吴霜送走了众人,这才得空给家里人做饭。
宋清远突然出现在厨房,在她旁边递水送菜,显得十分殷勤。
吴霜疑惑:“你干嘛?”
宋清远神神秘秘把她拉去一边,递了个包袱给她。
“又送东西?”吴霜乐呵呵接过来,“你有钱了就是不一样。”
里边是几条花色清秀,样式简约的衣裙,布料算不是顶好的,但摸上去便觉得舒服。
吴霜抖开一条裙子拿在身上比量,觉得尺寸哪哪都合适,“怎么想起来送我衣服了,你怎么知道我尺寸的。”
宋清远摸摸鼻子,含糊道:“你这样身量的女孩子尺寸都差不多,我跟成衣店老板一形容他就知道了。”
吴霜没戳穿他。
“怎么样?喜欢吗?”
吴霜在衣服上摸摸瞧瞧,忽然盯住了衣服的领子,“挺好看的,只是这衣服的领子怎么这么高?穿起来怪闷人的,等着我让隔壁桂花嫂子替我改改。”
宋清远忙拦住吴霜,解释说:“天马上就冷了,衣服领子高点正好御寒,你改它做什么。”
“可这太高了,既不好看,穿起来也不舒服。”吴霜莫名其妙,但既然是人家送的礼物,她也不便挑挑拣拣,思量片刻便收下了。
宋清远这才松了口气。
新屋建成的最后一天,吴贵田特地去镇上买了挂鞭回来,当着门口放了,寓意红红火火,中午留大伙在家里吃饭。
这边热热闹闹,却不知隔壁柳河村的沈家闹翻了天。
这沈家的媳妇柳季竹正是吴霜的姨娘,早些年吴霜的娘亲嫁到了邻村,而柳季竹则嫁给了本村的一户殷实人家。
两姐妹从小就不对付,柳季竹一直仗着自己有些姿容,瞧不起踏实肯干的吴霜娘,而吴霜的娘亲性情温和,处处谦让妹妹,便更加助长了柳季竹的嚣张气焰。
这沈家的亲事原本是要说给吴霜的娘亲,可沈家老大却一眼相中了柳季竹,回去央求家人换亲,沈大娘疼儿子,只得答应。
虽说都是娶一家的姑娘,可毕竟长幼有差,如今老大被退了亲,转而又成了求娶老二,这让吴霜娘在村里抬不起头来,来提亲的人也远不如从前,不是些娶不到老婆的光棍汉,就是瞎眼瘸腿身体残疾的。
挑来捡去眼见吴霜娘的年纪越来越大,家人只能强做主把她嫁给了外村的一家穷苦渔户,彩礼就只收了两篓子鲜鱼。
从此两个女儿的境遇迥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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