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从走后,我立刻赶赴主控室。手里这张字条是手写的,很潦草,匿名,只有一句话:
“转告侦探:许航何时消失?”
我不知道是谁写了这张字条,既然对方让连文昌转交,说明不想自曝身份。但字条内容提醒了我一件事:许航被杀是在宴会结束后,但凶手未必也是在宴会结束后到达凶案现场的,他可能在宴会中途就埋伏在房间里了。
“宴会厅里有监控吗?”我再次问值班员。值班员很有职业耐心,帮我调出了宴会全程的监控,我将宴会监控看完,宴厅门外没有监控,我又将全庄监控彻底检查了一遍。
“你知道连总在哪吗?”我问值班员。
“这个我不清楚,但我能联系他的秘书。”值班员说。
“帮我联络一下连总,我需要申请再次检查现场。”我说。
值班员立刻打了个电话。我没有等回复,直接去往三楼的凶案现场,保镖尽职尽责站在房门外,我没有为难保镖,耐心等连文昌到来。
没想到连文昌将其他人也一起带来了。
“我叫他们来的。”连文昌解释,“这样省事。”
“谢谢各位。”我感谢道,“也谢谢你,连总,这样方便多了。”
“发现什么新情况了?”雷金宇问,他对我的敌意减弱了,我隐隐感觉,他似乎对我有一种期待寄托,也许他对许航的死并没有那么漠不关心。
“我重新查了一下监控。”我说,“许航最后一次出现在我们面前,是被雷老板撵出宴厅,那时他还活着。从宴厅监控来看,许航离席后到宴会结束前,只有张老板因为抽烟、赵老板因为去厕所而离过席。”
我继续说:“此外,我在楼梯平台监控记录中发现一件事:许航在宴会结束前,曾独自登上楼梯,去往三楼,此后,直到女仆和赵老板发现尸体为止,那个监控都没有拍到任何人经过楼梯,更未拍到许航下楼。将两个监控记录合在一起看,许航去往三楼的时间,与张、赵二位老板离席时间是一致的。”
“这说明不了什么。”连文昌皱眉,“龙先生,你说过,许航是在宴会结束、舞会开始后才遇刺的,宴会结束前,张老板和赵老板都已经回到宴席了啊,他们也许见到许航,和许航聊了个天,但那时许航还活着,他们两人不可能是杀人凶手。”
“这件事的疑点是。”我分析道,“许航是在宴会结束后被刺杀在三楼,但许航去往三楼,是在宴会结束前,这一点是最为反常的:他为什么会独自在三楼待那么长时间?你们已经看到了,这间屋子中什么也没有。”
“会不会是在窗口欣赏舞厅?”连文昌问。
我摇头:“之前委托舞厅仆从调查目击者时,没有人提及到三楼窗口有看到人。如果许航真的站在窗前,那样明显的一个人,不可能不被目击到。而且……我指了指屋内的尸体,许航死亡的位置,是在房间正中,这也说明,他并未位于窗口。”
“总之,我想知道为什么许航会在三楼长久逗留,所以,我希望再次检查一下尸体,这次,可能会破坏现场。”我对连文昌说,“所以连总,我需要你同意,正好大家都在,这机会不错。”
“我没意见,只要能破案。”连文昌没怎么犹豫。
我点点头,和大家再次进入凶案现场。
其实在监控中看到许航上楼的身影时,我心中就有了一个猜测,只是事情没搞清前,我不敢妄下定论,说与众人。此刻,当我再次触碰到许航尸体时,我心中的猜测被证实了。
这具尸体肌肉已经开始僵硬了,体温下降也比我预想更快,我剥开尸体的衣服,已经隐隐开始看到尸斑了,尸斑也比我预想的出现得更早。
我叹了口气,对雷金宇说:“我一定还有什么没有发现……雷总,请帮我一下。”
我示意雷金宇帮我将尸体翻过来。尸体朝上,许航的表情暴露出来,那是人被突然杀死时常有的表情,衬在发硬的脸上更显诡谲。
我在尸体身上搜,在许航内怀里找到一册迷你笔记,一管圆珠笔,看来许航有日常记录的习惯,我戴着手套翻开笔记本,前面都是些关于雷金宇日常饮食起居的事宜,但看到最后一页时,我确信这是许航死前不久才写、打算交与雷金宇的,最后一页的字迹十分慌乱,上面只有一句:
快走,张鑫有刺客!
我一言不发地将笔记本递给雷金宇。雷金宇狐疑地接过去,只看了一眼,就暴跳起来,一把掐住了张鑫的脖子:“狗崽子!你tm的想干什么!”
“等等。”连文昌连忙喝止。但他看清册子上的字后,呆在了原地,忘了劝阻。
伊多兰也没有阻止雷金宇,她往后退了几步,和人群保持了点距离。
雷金宇看了看连文昌,又看了看张鑫,重重哼了一声,将张鑫往外一推,将册子扔给了张鑫:“这是许航身上找到的,你给我看清楚!”
张鑫接过册子一看,脸色立刻就变了:“雷哥,雷哥!这……这不可能……”
“什么叫不可能?许航就是你杀的!”雷金宇指着张鑫对我说,“侦探,是不是他干的?”
我保守地说:“目前证据还不足,以我以往的经验,凶手为了脱罪,设计栽赃是有可能的。现在不能完全确定就是张鑫。”
“侦探!”雷金宇一把夺过册子,举给我看,“我认得许航的字,这是许航亲手写的,不会有错!”
“谢谢你提供的信息。”我说,“但目前还不能排除,受害者也是栽赃者的可能。”
“对呀!对呀!雷哥!”张鑫连忙解释,“许航和我合不来,这谁都知道啊,许航显然是在污蔑我,只是凑巧被杀,您才觉得一定是我杀的人,我真的是无辜的啊!对了,对了!”
张鑫似乎想起什么,理直气壮起来:“雷哥,大家,你们听我说,我能证明自己没杀人!有个仆从,我让他送酒来着,他一直跟我在一起来着,他能证明,我根本就没去过三楼!”
“什么仆从?”我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证人,主动问询道。
“我去找吧。”连文昌也意识到了,简单问过张鑫后,就托人将张鑫所说的仆从招了过来。
张鑫的证人仆从现身时,我发现就是我在舞厅邂逅的那位男仆从。我回想起来,宴会快结束前,他的确陪同张鑫一同来过宴厅送酒。
“原来你是侦探啊。”仆从看到我,惊奇道。连文昌在旁咳嗽了一声,仆从悻悻然地闭了嘴。
我问询了仆从看到张鑫的全过程,仆从回答:“舞会开始前很久,我就在舞厅做准备了,记得我在准备最后一套酒具时,看到二楼对着舞厅的窗口有个人,呐,就是这位先生。”仆从指着张鑫。
“那是什么时候?他当时在干什么?”我问。
仆从道:“大概是舞会快开始前,他,当时就那样站着,后来他看到我也在看他,还和我打了个招呼。”
“他是什么时候离开二楼那间屋子的?”我问。仆从道:“后来,他隔着窗子在和我说话,但间隔太远了,而且大厅当时已经来了很对宾客,很吵,我听不清楚。”
“我是看到他在摆弄酒,想问他能不能带酒到宴厅去。”张鑫在旁插话,“后来我直接下楼去找他了。”
“对,对。”仆从接着说,“然后这位先生就离开了窗口,然后就下楼到舞厅来了,当面跟我讲,原来是让我把酒送到宴厅去。”
“他从离开二楼窗口,到下楼出现在你面前,用了多长时间?”我问。
“这……我记得,他刚下楼就到我这儿了,哎呀反正,他肯定是直接跑过来的。”仆从断言。
“然后直到你们进入宴厅为止,你一直都和他在一起?”我问。
仆从点头:“没错,他看我劳累,还想帮我推餐车来着,当然我不敢劳烦客人帮我。”
我点点头,如果仆从没有作伪证,那么张鑫在宴会散席前,的确不存在作案时间。我仔细观察着眼前这位仆从,他谈吐大方,眼神澄澈,不卑不亢,的确不像在说谎。
“对了。”我想起一事,问道,“你在大厅时,有看到有人攀墙爬入三楼的窗子吗?”
“这不可能!”仆从摇头,“我和几个弟兄一直都在大厅忙活,要是有个大活人挂在墙外头,我们肯定能看到,没有那样的人。”
“你们看吧,许航不是我杀的,我根本就没去过三楼!”张鑫语气掷地有声,听上去不像是在虚张声势。
这件事越发诡谲了,这是一起凶杀案,但又似乎不仅仅是一起凶杀案,我罕见地不淡定起来,背后冒冷汗,我隐隐感觉眼前的一切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
众人陷入沉默。
“赵老板。”我问,“宴会结束前夕,您去了一趟洗手间?”
赵财愣了一下,回答:“对,我待的时间久了一点,因为……我酒量,你也看到了。不过,洗手间和这边是相反的方向,我没有到这边来过。”
赵财没有继续说下去,说明他并没有那么好运,遇到了和张鑫一样的证人。这又是一桩麻烦事。 23774/1091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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