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春照常起了个大早,鸡鸣便起,卯时未到。
整个永城静悄悄的,宵禁还没结束。
宵禁之设,所以弥盗也。最开始信朝宵禁是为了防止盗贼深夜行窃,即使后来有了夜市也只是宽松了些许,被抓到者不会被受到最严厉的就地正法罢了,夜行城中被宿夜郎官捉去,是要拘禁一旬的。
刘春无事,抽出短剑“雷”,在房间里练起剑来。他练道,是为了活命,弥补被陆文抽去的生机。他练剑,是为了有一天能将那把“鱼龙”桶回陆文的胸口,然后为了不让其他人受到像自己和那些过世的孩子一样的伤害。他是个善良的孩子,可爱憎也十分分明,所以又几近无情,他会用能想到的所有手段奉还伤害过他的人。师傅对他这点最头疼,和气,但有戾气。刘春是个敏感的人,毕竟人无完人。
捉放亭弟子的兵器都是由师傅领着,在剑室里任意挑选。称作剑室,实际上一应兵器俱全,各式各样,不乏盖世神兵。兵器大多源于捉放亭弟子长老手里栽倒的江洋大盗,或者朝廷赠予。这些上等兵器,只要你外出行侠,不怕因为兵器露了白,被人围杀夺宝,捉放亭就敢给。弟子们也多少知道江湖险恶,所以很多人都选择自己趁手的。比如澹台白当日行侠就只是拿了一件制式配刀。
刘春手里的短剑“雷”便是放在“鱼龙”旁边的只有一尺半长的废剑,是真的废剑,因为这剑就是刘春师傅自己练废的。只是比寻常刀剑稍锋利坚硬些,连剑身中间都有一道缝隙。刘春当时却鬼迷心窍,一看到它就决定是它了。
城令府中六百鼓响,宵禁解除。刘春收拾妥当,拎起包袱出城去。
他又拿出地图,嗯,下面应该是去来时路过的牛角渡,乘渡船过铁芦河到东岸去。心里有了打算,走路也轻巧起来。他看四处无人,抽了条路边狗尾草,叼在嘴里。哈哈哈,小爷我现在肯定潇洒极了。
铁芦河是歆江分流,寻常船家不敢轻舟横渡,只有大商家,在牛角渡有渡船,一次渡些人过去。刘春边走边想,这等铁入账好生意,城主府肯定有船在渡口,唉,到时不坐他们的船算了,省去麻烦。
双手扶在脑后,刘春正摇摇晃晃走。
突然前方渡口附近传来一声爆吼,随之而来吵闹声。
他心想这大清早的谁嚷嚷嚷,真是影响小爷雅兴。等走近了,一猫身子进了芦苇荡。放缓脚步尽量不发出声音。
影影绰绰的芦苇间,两伙人对峙在渡口木桥。其中一伙人里有个熟悉的身影----唐晓。
见鬼,这渡口八成是城主府的。
“杜生孝,你们不走是逼我们动手吗?!”唐晓旁边一人质问对方。
“张景辉,你怎么连这点眼力介儿都没有,现在你们七头六品,我可是个还热乎着的五品啊。你还不退去。想死呢?”叫杜生孝的黑胖男人戏谑。
张景辉按住了腰间刀,冷汗打湿他后背。自己年纪大了,这次死了就当还掉董城主这些年的照顾,可兄弟们不行,尤其是唐晓这小子年纪轻轻还深受城主器重。
牛角渡口,是东西两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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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城主暗中较劲,不会明面上说事。要是能抢到对方渡口,杀一杀另一城主气势,哪怕弄死了对方城主府护卫,也只会假罚实赏,狠狠赏。可这人称“黑猪”的杜生孝,不知道怎么就入了五品了。本来这边多一个人,立马陷入劣势。没想到今天一早就被他来逞威风。
没办法。只能自己试着拖住杜生孝,等其他兄弟以多胜少,方有一线胜筹。念头落下,张景辉抽刀,喝一声“兄弟们!”冲向杜生孝。有些话只用说一半,唐晓这些人也知道到了什么关头。
话不投机半句多,混战开始了。
张景辉被杜生孝实实在在靠中,七荤八素,张嘴就是满嘴血,眼看着再来就活不成了。他不明白自己的刀真就这么慢了么,连对方还没碰到。
唐晓六人围打五人,兵器互相磕碰出些许火星,又发出叮,叮的击打声。一人躲闪不及大腿被划开一道口子,也折了对方砍过来这条胳膊。
黑影忽地来到杜生孝跟前,寒芒微露,杜生孝肩膀吃痛,向后一缩。那人便跃起一脚蹬中他结实的身子,拔回插入杜生孝肩膀的兵器,漂亮的后空翻落地。双手笼袖,不见方才兵器。这是咱们的刘春了。小少年面无表情站在那里,心里其实慌得疯汉擂鼓一般,方才《前前练剑杂感》里那式“落水”,着实是他唯一看不出深浅的招式了。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好像是一边欺负一边,一边没办法了,所以打架。可这架打着打着,刘春就觉得不对劲,明显奔着对方性命去的啊。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死人呢。
刘春强压颤抖的声音:“各位前辈,有什么话我们可以煮茶佐兴,坐而论之。小子觉得没必要动手置人死地。你们这样,小子要渡河也没办法啊。要不这样,伤者先疗伤,有事咱们慢慢说。”
杜生孝把左边的牙咬的咯嘣响,呼吸急促粗重。他很恨这个突然出来搅局的毛头小子,可如今战局被打断,让手下人疗伤确实是第一件事。况且他实在摸不清楚面前人到底是何品阶,没从他刺自己那一剑中感受到气,这么大点儿的小娃,绝不是四品大宗师。可能让自己肩膀毫无防备受一剑,很难说能不能再一剑封了喉,江湖上也不是没有十五六岁就五品的后生。
张景辉也惊讶眼前这个小子,屁大一点,本事倒是不怎么含糊。至于唐晓,那就更加迷惑。这......
刘春依旧看不出神态站在两伙人之间。
杜生孝盯了他几眼,一挥手,手下人抬着已经昏了的断臂兄弟走了。杜生孝刚挪动黑胖身子,又转回来。“这位小兄弟,不是要渡河么,要不一起?”杜生孝想的是骡子是马,在自己的船上溜溜不就知道了。到时候,呵,只要不是什么名门大派,五品也给你把腿卸了。
刘春压根儿就没理他,他都不敢再开口了,更别说上那贼船。
杜生孝船一离岸,张景辉和受伤的兄弟就去旁边城主府盖的小木楼里疗伤,其他人坐在屋外的桌子旁,渐渐议论起来。有两个年轻些的护卫,向刘春抱了抱拳,邀他坐过去。刘春也没和这些人套近乎,随便就地盘腿坐下,大口出气。
过了一会儿,唐晓也过来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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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谢了。”
“哦。”
“兄弟功夫这么好,是....”
“我功夫?”刘春苦笑。“哈哈,我功夫要真好,就不用藏着掖着,还用等到你们打起来再找机会?我实际上算个七品半,有几下怪招,能吓人罢了。”刘春好像要打消他的疑虑,又说道:“行走江湖,不方便透露师门。我只是路过永城,顺便看看歆江。”
《星演》才修到第八层,《前前练剑杂感》中的武夫炼体炼到第七层,剑术倒是学到了第五篇。这就是捉放亭里教刘春外家功夫的赵瑾庭师兄总说的问题,眼高手低,急于学剑术,炼体进程平平,在赵瑾庭的监管下,才算没有把底子打差。
捉放亭里三主脉刀剑棍两客脉道家儒家,长老弟子一共分五等甲乙丙丁戊。戊是再传弟子,丁是领门弟子,丁可以监督指点再传弟子炼体。到了丙,就可以收弟子,戊和丁们就得叫师叔师傅。到乙,就是长老们,刘春的师傅和先生就属于“乙”。至于甲,捉放亭一共只有三位。
亭主澹台泠然,掌捉放亭三主脉中,大出于世的刀脉。信朝江湖上的刀,只认四家----西门家,北堂家,燕盏门,澹台家。澹台家之前只是江湖中四五流的武学世家。之后,出了澹台泠然。
然后是剑脉成东蒙,人称成见鞘,与人对敌只出一剑,只有小部分人见过他带着剑鞘的剑,大部分人什么也没见。见过他出鞘剑的,没几个,都是无人敢惹的魔头,都死了。
还有棍脉颜去虚,年轻时游荡江湖,棍棒打烂了一座大山山头,声名赫赫。后来结识了在江湖救死扶伤,嫉恶如仇的澹台泠然。
澹台泠然当初帮助先帝稳登皇位,向江湖不平之处拔刀。使澹台家得了“捉尽天下恶人,放泠然正道于世”的名声。于是在先帝的暗中旨意下,这才有了捉放亭。也就是为什么,捉放亭能得到朝廷援助的原因。因为其实他们就是朝廷的江湖机构。
“啊?那兄弟你如何吓退了黑猪。”唐晓不禁提高了声调。
“不是,我说小宗师,咱能别兄弟兄弟的叫不。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就是有几下怪招。”刘春还没从刚刚自己负险的余悸中缓过劲来,有些烦这个唐晓。当然没有因为烦他那个大小姐才烦他。
“你们要是能保证我安全渡了河,就算了了我这次搭把手。我帮你们只是不想死人罢了。”刘春说话没好气。
“可他们在东岸也是一方城主,兄弟真的能行吗。”唐晓不无担忧。
“.........敢和你们叫板,我自知道他们来头。还有不要叫我兄弟。”
“诶,大家走江湖的,都是兄弟。”
“..........”刘春不说话了,静静等着他们老大出来说事。
“我是被张老大照顾大的,我小的时候被爹娘扔了。永城不准行乞,我就在劳役营里做力气活。后来张老大说我有天赋,教我功夫,日子才好过。以前日子过得很苦,可我总觉得这世道没有看上去那么坏。”唐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跟这人聊聊。
刘春一个劲“嗯”着。视线又看向涛涛江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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