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仅仅一篇影评文章就挂上了热议榜单，众多争夺新闻的营销账号和其他影评人都会抓紧时间一拥而上，形成某种舆论刷屏。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些日常给各路影片唱赞歌，偶尔搞搞所谓客观点评对比的从业人士都沉默了，就连官样通报的文章都没有怎么出现。
更加诡异的是，电影的票房在第一天吸引来众多演员粉丝，得到不错的成绩后，竟然划出了一个缓慢上升的票房数据。
一般情况下，电影票房第二天大概率会比第一天要高一点，第三天开始再慢慢落下去。因为不是每个人都会抢到首日午夜票，影院也要观察上座率和初步评价来排片，有些想看的人还会观望一下朋友的意见等等。只要不是超级烂片，粉丝们还会尽量多支持两次，这就导致第二天的规律性上涨。
可是《风声》的票房在第二天升起后，第三天竟然继续上升，甚至比之前的增长还多一些，到了第四天接着上升，唯有增速降低。第五天是工作日，年也已经过完，差不多都要上班了，票房狂跌都是正常现象，谁料竟然还能够和第四天持平。到了周末，略微下降的票房再次起飞，不知道跌了多少人下巴。
比较注意自家偶像成绩的粉丝都狂欢了起来，到处宣传，强忍着剧透的冲动，拼命给身边人描述数据的强大，鼓励更多人去看。
唯有业内人士发觉不对，主流的电影言论渠道，竟然还在围绕着快下线的春节档影片说个没完，就是不谈《风声》这个异军突起的新片。
虞芷芃正在磨剧本细节，便又遭到了叶玲珑的追魂夺命call。
不等她发问，那边已经叫唤了起来：“你又创造出新历史了，你知道么？”
虞芷芃挺无语的，会不会跟老板说话？沉浸在创作中的人本来就烦躁，小伙伴还这么咋咋呼呼绕圈子，扣了那么多奖金都不长记性：“《风声》票房我看了，是还可以，但是也不算什么罕见情况，没别的事情我挂了，这里忙着呢。”千夕影业那边动作积极，她总不能刚刚合作就拖稿。
叶玲珑赶紧道：“不是票房，是影评和新闻那边！”
虞芷芃随口回答：“影评怎么了，不是第一天就有了一个热度吗？”以电影宣传力度来说，后续信息应该是纷至杳来，夸和骂来回拉锯，连绵不断到下映为止。她没有什么兴趣看买来的吹捧，后面都没有关注过。
“嘿嘿，”叶玲珑听到对方的反应，又开始拿乔：“你是懒得看新闻，我们这边每天盯着，票房是一直涨，但是影评新闻除了第一篇，再也没有出现过。”
虞芷芃这才反应过来：“这些不都是花钱订的吗？宣传费用应该是够了啊。”
顶级的商业大制作，比如春节档的那种，宣传费经常能够赶上制作费，营销水平可见一斑。《风声》虽然是顶级规格，但是从配置和题材上面，还是能划到文艺类，只是选用了比较知名的演员，制作费用高一点而已。联合制片的大公司们一开始只是想试水投资虞芷芃，看到了成品后对《风声》票房有了信心，宣传费用不说和超级大作比，至少能够吊打那些二流电影，影评和新闻那都是量大管饱的才对。
“钱早就到账了，但是他们联合起来进行了推迟，第一天那个算是意外，他经常赶不上第一波，没有人通知，结果突然冒了出来。”叶玲珑没有再卖关子，冷笑着说：“我们这边本来都以为那些影评人和记者只是动作慢，最迟第二天票房出来就发布约稿，哪知道等到了第三天都没有动静，才过去打听。他们竟然回复说咱们的电影鼓励了不良风气，拒绝写稿，钱也退了。”
虞芷芃有点懵：“啥不良风气？”一个谍战片，还是以斗智斗勇为主的悬疑电影，连男欢女爱都没有，和现在市面上整天探讨情爱、人性、甚至是伦理的影片比，简直就是清流中的清流了，就连春节档还没撤下去的合家欢喜剧电影都有不少黄段子，也没见到多少人批判。
叶玲珑也蛮无语的：“详细的没说，但是我们这边推测，应该是女主角用了李玉橙这个大美女吧？”
“……”虞芷芃挠挠头，想了半天，挤出了句：“李玉橙不是早就演过我拍的电视剧女主角吗？当时播放情况也很好的……额，好像是被骂过。”
得，想起来了，又是仇美情结。
叶玲珑接着道：“当初的《微微一笑很倾城》刚开播就被骂，是因为一个网络电视剧而已，没有太大存在感，你又有身份保驾护航，这才好一点。后面的《棋魂》除了莫知惶，都是小孩子，围棋门槛还高，影响力再大也有限。《风声》不一样，是真正走向了全国的院线电影，不光是几个二线演员搭戏，整体配置都是一流，李玉橙作为核心又表现极为优秀，把那些道貌岸然的理由都戳破了，他们能不生气吗？”
虞芷芃当然明白，这些年来，影视圈有意无意将美人边缘化，主角的颜值都不过是中等水平，陆婉柔都能算主角界的大美人。追求荧幕美是人类的本能，业内的人士将服装和道具都越弄越好看，勉强扳回了镜头艺术，观众虽然不大懂是怎么回事，看多了也就渐渐习惯了。可是李玉橙被虞芷芃捧了上台，那种极致的美和角色魅力糅合在一起，好像呆板的龙形被点上了眼睛，整个大屏幕都耀眼了起来。
“可惜，挡不住。”虞芷芃低低地笑了。
叶玲珑也跟着笑了，再多的生气看到票房，那也跟着消气了：“没错，挡不住，观众会用脚投票，告诉他们什么叫做民意，什么叫做势不可挡。”
整个影评行业的统一行动，不夸不骂，不给电影制造话题，也许可以和制片公司进行谈判，却无法主导市场。《风声》因为投资上面的结构特别，没有搞点映试水，已经直接铺开上映了，这就代表不能在一开始用舆论给它卡脖子。现在所有影评是静默，可是电影院线方可没有那么傻，看着票房上涨还收手，当然要将所有不卖座的电影统统撤下来，换成《风声》去赚钱。尤其是票房分成合同上面还给出了不少优惠，多一个观众就多了一笔收入。影评人抗议还退稿费？他们那有几个钱？退了表示清高当然无所谓，影院的日常维护就很紧张了，不趁着市场好多捞些，回头到了淡季就喝西北风了。
本来制片公司和影评人们交涉的时候还挺着急，拿着退回来的钱生气。可是当一天天的票房数据反馈回来，所有人都安静了，这个，似乎，也挺好的，平缓上涨的曲线只要不出现什么不可抗力的干扰，别说回本，大赚特赚好像都不是梦想。
电影行业人士更是深受震撼。曾经发生的事情，有些已经不可考。这些年大家已经习惯了不用美人来做主角，偶尔有几个新手冒险尝试，不等出头就被悄没声地打压下去，市场反应也显得很冷淡，那些财大气粗的制作方损失几次，就不再浪费精力。
可是《风声》的崛起，证明了那些沉默的大多数人心底真正的偏好。不是不喜欢美人当主角，而是美人要足够美，角色故事和演技足够好，制作水平能够跟得上美人的档次，那么美人就是比普通人要夺取眼球，这是天赐的资源，无可取代。
有心人将李玉橙和莫知惶的成长路线挖掘出来分析，不过审非常套路化地从小制作电视剧开始入行，有名气后跑龙套和配角，一直到碰见最适合自己的大制作主角，立刻一飞冲天。但是他们数据增速显著超越了其他人，这难道没有容貌的加成？
所以还不等《风声》首周票房出来，李玉橙和莫知惶就收到了海量的主角试镜邀请。
也不是圈内缺了美人，而是大家多少会相信运气这玩意也搞马太效应，红起来就会越红，那些沉浮数年没有出头的，肯定是倒霉蛋，还是不要随便粘上的好。
虞芷芃知道后挺高兴的，哪怕是因为利益，圈内的资源终于愿意站在了华国审美这边，也是不小的进步。如今华国国力崛起，哪里有那么多喜欢下跪的精神奴隶？想搞事的也不能像曾经那么嚣张恣意。至于对李玉橙和莫知惶两个人的邀请，她交代了经纪人，按照正能量一线明星来挑选资源，只要不碰那些低级扭曲的角色破坏形象，都可以根据情况尝试一下。人家大制作也不是没有脑子，不合适的主角硬要往里面安。
不过这种专业圈层的斗争影响力，暂且和普通的观众是没有什么关系的。看过了《风声》的人们在网络上面活跃无比，那些新建的相关贴吧每天都在刷新，不懂电影专业的粉丝，照样可以舌灿莲花，给心爱的作品吹彩虹屁。
钟忆甜这种从《微微》和《棋魂》追星来的人，更是将网络社区当做大本营，完全没有搭理那些新闻世界的暗流汹涌。
虞芷芃从建立逦君工作室开始，就有意识培养对网络的管理体系，毕竟有上辈子的经验，对规范社区环境有些心得，这也让旗下的演员们都拥有相对健康的粉丝团队，概括起来：就算佛系也不要产生攻击性。反正发生了公关问题，还是买水军划算，粉丝偶尔摇旗呐喊，关键时候闭嘴才是真理。
随着票房上涨，网上的聪明人都发现了一些端倪，粉丝开始躁动不安，虞芷芃果断出手了一些幕后花絮视频，放到了几个演员的网络贴吧中，将核心注意力拉回粉丝内部的狂欢，等到后面尘埃落定，让广大粉丝再补课也不错。
不过有一点她还是失算了，在上辈子，国内电影的上映时间是固定的。一般都只有一个月，到期就下线，除非是有特别的影响力，可以向上级申请，申请成功才能延期一个月。可是这个世界是模仿欧美的，也就是烂电影大概三日游就滚蛋，不浪费院线场地，而经典好电影甚至有放映一年的长线记录，虽然到了最后可能只有那么几个影厅提供给粉丝，至少能有淡季收入，比烂片下面空无一人要好。
而《风声》从整体质量来说，真的是上上选，镜头和演员还那么漂亮，不少刻薄的观众甚至表示要来治愈被春节档伤害了的眼睛和心灵，反正开年的工作不忙，闲了就来刷电影呗。《风声》的票房差不多维持了一个多月的上行线，才在第二个月慢慢下跌，专业预测机构给出的结论是至少能在电影院呆半年时间。
放了快一个月花絮的虞芷芃还在纳闷，讨论热度怎么一直这么高？等看到公司送来的预测文书，这才傻了眼。万幸粉丝还没有那么坚挺的热情，能刷电影票的都贡献得差不多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咬牙拿出了《微微》的珍藏版花絮，算是自家公司首秀的两周年纪念吧。
至于静默抗议了一个寂寞的影评人团体，所有人有意无意地遗忘了。
《风声》已经成功，票房开始刷新各种记录，观众的网络讨论有八成是正面的，少数不满也都是些吹毛求疵。这会再去揪着影评这个宣发渠道没什么意思，反正没有撕破脸，往来还是很客气，以后估计还有合作，就这么糊弄过去吧。
当然了，对于影评人的影响力下降，想来各家制片公司都心中有数，宣传费用应该不会再如同当年那么大方了。
叶玲珑打电话过来表示了忧虑，如果将来再拍电影，那边记仇下绊子该怎么办？
“所以我们要抓紧成长起来，学会在网络上面弯道超车，不要被那些快要入土的旧日权威给裹挟了。”虞芷芃则非常乐观，上辈子网络建设日趋成熟，影评人虽然还有一定威力，但是大众评分系统一旦建立公信力，那还是降维打击，哪怕业内人士也要首先引用评分来证明自己，而不是那些可以靠人情的影评人。
闹哄哄到了春暖花开时节，虞芷芃终于正式立项《风筝》剧组，而李玉橙和莫知惶两个人都确定了各自要参演的大女主和大男主历史大片。
李玉橙捧着刚刚签字的演出合同，不死心地凑到虞芷芃身边，追问道：“真的真的真的没有角色给我吗？就算是女二号也可以呀，《棋魂》都是小孩子，漏掉我也就算了，《风筝》都是大人，机会很多呀。”
虞芷芃被闹得不行，到底还是自己宠出来的爱将，耐心给她分析：“你现在已经是二线女明星了，那个女帝的剧本我看过，水平很高，应该能够一口气让你成为一线，拿几个奖问题不大，那么将来想拍什么都可以随心所欲。再则，我这个是电视剧，基本是大男主戏，女性角色是多，但是连女一号都不太适合你的档次，不要任性。”
李玉橙郁闷地噘嘴，眼睛瞟到了旁边安静的莫知惶，连忙用脚踢了一下，让他帮腔。
莫知惶似乎接收到了信号，开口道：“我已经看过《风筝》剧本了，男一号和女一号都要比较早期的那种类型演员，确实不可能考虑我们两个，但是那个‘林桃’可以考虑让李玉橙客串，‘马小五’就让我试试。”
虞芷芃刚刚能平静下来喝水，闻言一口水喷了出来，还好李玉橙手快，抢救了面前的文件。
“不是，你们这都什么思路啊？”虞芷芃觉得好气又好笑：“都是已经成名的大明星了，非挤到我这个小电视剧里面来？‘林桃’是美女特工还说得过去，‘马小五’那就是个放牛娃出身的文盲少年，你也好意思抢？”
“我连‘白小年’都扮演成功了，‘马小五’正好可以再换个形象，总不能一部男主电影把我的‘男神’形象再刻回去，那我不是白忙一场？”莫知惶理直气壮，好像他真的挺想摆脱“男神”符号的，如果不是看他在外面始终保持冷酷寡言的帅气形象，虞芷芃就信了。
可是自家艺人愿意来给新电视剧增加热度，顺便拓宽演技边界，不是坏事。虞芷芃沉思了一会，抬头道：“你们如果能够保证时间上安排得过来，那边电影也不会出错，那就来试镜吧。”
邀请到两个人的电影选角完毕，都已经快要开拍，顺利杀青的话还真的能够赶上《风筝》制作，演技上面不担心，那就试试看。
千夕影业虽然得到了虞芷芃的放权承诺，但是看了《风声》就知道，虞芷芃的能力不容小觑，所以在搭建剧组的时候，更多是提供了技术支持，制片管理方面则还是主要靠逦君工作室，仅仅保留了一部分否决权，确认某些要求的底线。选角工作，虞芷芃依然保有生杀大权。
李玉橙听到这个承诺，知道已经是八九不离十，立刻欢呼了起来。妖娆的“林桃”比“顾晓梦”可简单多了，比她漂亮的人更没有几个。还是虞导的剧组好，外面的大女主，那都是刷经验的小副本，逦君出品才是她人生事业的主线呀。
莫知惶也满意地垂下了眼睛，磨炼了这几年，疯子傻子都演过，“马小五”出场是有点憨傻，后面却是男主真正的继承人，完成了不少任务，他不相信同龄男演员有几个胜过自己。如果不是考虑到不能给反派人物增加俊美光环，造成粉丝移情到坏人身上，“宫庶”这个角色其实更加有深度和魅力。不过没有关系，保持出现在虞芷芃的剧组就行，不能要求太多。
就这么闹腾了一番，几个人才一起去参加《风声》的庆功宴。
电影的庆功宴并不是固定的收尾活动，有时候为了给自己鼓劲，到一个阶段就办一个庆功宴，到了下一个再办一次，反正是追求一个热闹，适当炫耀成绩。
也是到了这里，虞芷芃才找到了许久没碰面的郭嗣武。
“处理好了？”接过对方礼貌性的敬酒，虞芷芃抿了一口，问道。
“已经都完成了，老板，很快就去报道。”郭嗣武笑着回答。他早已经谈好了转签逦君工作室，但是前东家也还不错，身上的合作不少，不少相关的经济往来和业务都要慢慢交接。这段时间除了电影宣传，几乎都用在了合约细节上，没来得及去逦君露面。
“那就好。”虞芷芃又拿起了蛋糕，酒精并不是她的爱好，礼节到了就行，还是甜点更加贴心：“今天你经纪人就会给你一个电视剧剧本，你预定为男一号，全剧年龄跨度很大，要下苦功夫，回头我会安排给你一些课程培训。”
郭嗣武是真的没有想到立刻就有新工作，他转合同虽然是看中了虞芷芃的能力，也考虑到逦君工作室人员单薄，机会多一些。但是这进门就是公司主打作的男一号，简直是天降大喜。
“……好的，我知道了，那个，能问问详细情况吗？”虽然真的很开心，到底也在圈内有些年了，控制情绪还算不错，他斟酌着开口问。《风声》几个月合作下来，能看出虞芷芃的性格并不苛刻，相处起来还是比较轻松。
虞芷芃想起了《风声》和《风筝》的对比局面，觉得也蛮好玩的：“还是谍战类型，不过，这次换你来做鬼了，还是真正的间谍之王，差点混成了老大的那种。”
关于卧底的故事很多，像《无间道》这样讨论道德人性的，这个世界也有精品，难分轩轾。她发散的思维却是想到了看过的一个段子：某个警方卧底给领导说，快来吧，再不来我就要变成黑道一把手了。
《风筝》中的男主郑耀先，从某种意义上，在结局也算是卧底混成了旧党在大陆的一把手，只是那时他白发苍苍，生命也已经走到了尽头，强撑着完成了一生的使命，便溘然长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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