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会是什么灵异片吧？

钟忆甜看着眼前新发布的海报，心里有点发颤。

这年头有痴迷灵异恐怖题材的观众，也有大量不喜欢甚至害怕灵异恐怖题材的人，像钟忆甜这种普通的小女生，连节奏惊悚、压力很大的犯罪刑侦都是要挑着看的。

在她看来，休息时间就放松看看小甜剧，比如《微微一笑很倾城》那种让人保持姨母笑的爱情喜剧就特别的合适。疲惫工作之后用帅哥美人抚慰心灵，慢慢进入梦乡，不香吗？

现在打出了《微微》总导演和莫知惶再次合作出的新电视剧，虽然好像没有了李玉橙有点可惜，粉丝们还是感觉高兴的。

谁知道，这个剧竟然有灵异元素，说真的，钟忆甜觉得自己向铁杆粉丝靠拢的心脏遭到了考验。

思索再三，她又看了一下海报，除了看起来就非人类的，莫知惶扮演的角色，其他都是大大小小的少年，应该是校园背景没错，而且还有围棋棋盘放在正中间，应该、大概、也许、可能，不是那种恐怖型的东西吧？就这样，握着鼠标的手微微一抖，到底点开了预告片——

“……黑白孰能入玄门，千里方圆生死分……”黑暗中，一道有些清冽的男声低吟。钟忆甜这种刷过多次《微微》的观众粉丝很快反应过来，就是男神莫知惶的声音。

画面转换，一个小男孩惊恐地大叫：“你是谁！？”

钟忆甜心头一紧，鼠标有点飘向关闭的位置。

接着又切换了一个场景，正是莫知惶的古装扮相，他清雅的长袍极为端庄，体态挺拔，好一个君子临世。偏偏此刻表情却露出了一丝丝的委屈，让人不自觉的感到怜惜：“我说了，我不是鬼……”

钟忆甜吃惊地张开嘴：男神还能有这种形象吗？曾经的肖奈大神，那是多么风度翩翩温和淡定，仿佛将一切都握在掌中，也确实是将校园创业做得极为完美的天才人物。现在居然表情脆弱地抱怨，简直……太萌了！好想冲到荧幕里面抱抱他啊！！！

屏幕画面又转换了，依然是那个小男孩。此刻他没有一点害怕的表情，整个人圆圆滚滚的，坐在很可爱的小椅子上面，抬头好奇地问：“……在棋盘里面呆了一千多年了？你不无聊吗？”

莫知惶微微晃动折扇，还是一副不动如山的君子模样，只是声音却透出了几分执着：“……毕生所求，神之一手……”

接下来，画面飞速转动了起来，各种下棋的场景、一把折扇轻轻指向棋盘、小男孩调皮地看向身后、孩童棋手低头认输、奖杯被摔落在地……一直到一个十六岁模样的小胖子突然就跳进水中，就在他挣扎的时候，一道光芒出现，他痴痴地看着眼前浮现的水中雅士，轻轻道：“请你带我，进入围棋的世界吧。”

屏幕黑了下来，行楷写就的“棋魂”两个字落在了正中间，预告片结束。

钟忆甜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她大致上看明白了，《棋魂》并不是一个靠灵异恐怖为主题的故事，而是采用了奇幻元素，讲一个千年前的棋手魂灵找到了小男孩，然后指点他，或者说是代替他下棋，然后两个人就开启了新时代的围棋征程。

小男孩有一个千年外挂，所向披靡，真的是蛮爽的。她想着想着，突然明悟，这不就是近年流行的网络小说中所谓随身老爷爷吗？只是《棋魂》这个“老爷爷”特别帅不说，还能够代打，毕竟网文男主只是靠老爷爷指点来进行修炼才能强大，而下棋只要“老爷爷”开口说怎么做就行，压根不用自己动脑子呀。

虞芷芃的这一版预告，其实差不多就是《棋魂》前三集的剧透了，因为这个世界可没有《棋魂》漫画来铺垫受众，想要扩大影响力，只能像网文的文案一样，明明白白地甩出“爽点”，吸引观众的注意力。

好在这个“爽点”还是比较给力的，莫知惶的“校园男神”地位也很稳固，再加上之前导演和男主演的一波网络“互动”，《棋魂》终于引发了大众的好奇心，不少人都记住了海报上面给出的播出平台和时间，也就是寒假前夕。

收到公关部门日常给出的《棋魂》热议数据后，虞芷芃就又回到了办公室内，继续和凤无音讨论配乐的问题。看过剪辑完整的原片后，凤无音又产生了不少有趣的灵感，尤其是对“褚赢”那种清冷中不自觉流露的可爱，真的是让天性柔软的雌性生物爱得不得了。

虞芷芃看着原本高冷的凤无音一边在操作台反复观看视频，一边姨母笑，觉得这个场景比“棋魂”本身还要魔幻一点。

事实上，莫知惶扮演的“褚赢”和她上辈子看的那个电视剧版本并不相似。

大概是因为漫画原著的存在，又或许有小演员的原因，上辈子的“褚赢”在一开始就表现的像个大孩子，随时随地撒娇卖萌，也确实非常的有趣，将整个剧都衬得活泼可爱，让观众都看得无比欢乐。

但是虞芷芃和莫知惶都没有走这个方向的意思。

虞芷芃是觉得，从基本逻辑来说，一个千年前的围棋名士，哪怕内心天真不懂世事，至少端起来那副清贵模样是一种本能。好比漫画里面的藤原佐为，只有在Q版的场景才会说些萌萌哒的话，在围棋面前，他虽然外表迤逦，眼神却好似冷酷的将士。这种可萌可御的形象，才是“棋魂”的魅力所在。

莫知惶则在入戏之前，就已经非常认真地琢磨过了南梁礼节，参考了几个老师的意见，身姿永远是挺立的，俊美的脸蛋上表情尽量克制冷淡，偶尔变脸也要用扇子遮挡一二，搭配身边的那些个头尚未长成的孩子，自然呈现出一种“神性”的高贵冷艳。也就是这种“冷”，才能反衬出他看到了新奇的现代事物的时候、和时光争执小问题的时候，眼中流露出和孩童一般的天真好奇，格外清澈柔软。

虞芷芃在拍摄现场就惊叹过了莫知惶的悟性，到了剪辑室又惊叹了一遍，这配音的时候就不陪着凤无音感慨了。

她露出资本家冷酷的嘴脸道：“还要多久才能完成？播放时间可是已经定下了，网络平台还好，电视台可不能开天窗的。”

虽然谈售卖合同的时候，剧作的后期还未完成，不过剧组一般都会将前面几集做好的，送到买家市场进行试看。毕竟制作质量，只要开头几集就能够说明情况了。电视剧和网文不同，网文或许会因为作者长时间的工作，发生变故，有质量起伏或者断开，电视剧是一个庞大统一的多人工程，除非剧本被乱改，一般都能做到首尾统一。

凤无音回头，用奇怪的眼神看了虞芷芃一眼，道：“已经完成了呀，看我这个样子就知道了，现在就看要不要再修一下细节。”

虞芷芃看着她拿着公司配备的小零食，一口一个，边吃边看电视剧，欢乐得不行，怒道：“完成了怎么不说？”

凤无音很诚实地道：“这不是还没到老板你说的截止时间嘛。我的工作时间肯定要满足说好的合同时间呀。”嗯，非常理直气壮的打工人摸鱼理由。

虞芷芃的回答则是抬起手，一把夺过她身边的零食盒，对着她吼道：“赶紧认真调整，处理完毕了去吃饭！”既然在办公室就要工作，资本家怎么可能让人随意摸鱼？办公室的水电和零食随意供应都只是虚伪的温情外表，随时可以剥夺的。

凤无音撇撇嘴，到底还是进入了工作状态，就算是年长的打工人也没有申诉的权利呀。

就这样，打打闹闹到了下班时间，虞芷芃带着凤无音去餐厅吃饭。

忙碌了一天的两个事业女性都不是什么小鸟胃，也没有什么边吃边说话的兴致，第一时间埋头将丰富的餐点迅速一扫而光，这才能够捧着餐后糕点，慢慢享受饱足的舒适。

虞芷芃正在研究手中甜点的馅料到底是榴莲还是其他果肉，就听到凤无音感慨：“如果，也有一个好像‘褚赢’一般的古代乐师来到我身边就好了，那样我也许就能做出失传的箜篌来，重现汉唐音乐。”

箜篌是华国古代的乐器，据历史记载，有多重形制，基本属于拨弦乐器，有的和现代竖琴相似。可惜千年之前就已经失传，无数的古典音乐人和考古学家都想要找到祂的痕迹，修复或者重做箜篌，都没有获得什么进展。

虞芷芃听着她略带酸楚的叹息，同样被勾起了许多回忆，两个世界虽然有很多细节差异，但是历史记忆却是共通的，灿烂的文化长河实在太过于丰沛，遗落的点点明珠都能够让人惋惜不已，而这也是虞芷芃并没有太多异世漂泊感的原因。

想了想，虞芷芃轻嗤道：“你就不能不要神话古人吗？咱们的《棋魂》是一个编造的幻想故事就不说了，所有剧情中的棋谱，普通棋局都是让现代棋手编写的，高端棋局就根据历史名局进行改动，就连故事里头的‘褚赢’这个棋神，也感慨纵然古今有别，但围棋是在发展进步之中的。你一直沉迷于古人遗珠，才是遗忘历史真意。”

看着凤无音有点触动，人还是没精打采，虞芷芃接着道：“现代乐器哪个不是古代流传下来后改进的？你作为一个现代音乐人，要做的是继承和发扬，甚至是改进和发明，就知道薅古人的羊毛，纵使是从哪个古墓里面找出来了箜篌全系列产品，重新奏出了古音，你觉得老祖宗就会觉得你终于继承了全部家产，非常开心了吗？”

凤无音终于抬头，有点哀怨地看着虞芷芃：“虞导，我本来就是做古典乐器回溯的，你不要把整个华国音乐界将来的事情往我身上扔好不好？”

虞芷芃不以为意：“得了吧，我还不知道吗？现在欧美占据话语权，从影视到音乐，哪个现代创作者不是跪舔那边的艺术流派？咱们自己的古典文化，不管好坏都被打成了古董，扔进了博物馆。如果不靠你们来进行古典艺术革新，推进主流的视野中，还会有年轻人喜欢，从而愿意了解学习这些华夏正音吗？”

“……你说得对。”凤无音道：“因为《微微》，我也被几个小古装剧找过去帮忙配乐，可是那些制作人和导演压根就不能欣赏我创作的古音，反复折腾了好多次，最后，不过就是让我用古乐器弹奏几个现代流行乐而已。”

虞芷芃有点意外又不是特别意外，中西两个文化的音乐体系是存在很多根源性差异的，从定调的方式就不同，更别说旋律节奏这些，估计和中医西医的理论差别一样，你从基础看都是两个逻辑世界。想来那些制片人和导演花费了巨资，并不是有意要为难凤无音，只是他们的艺术体系真的无法欣赏到这种称得上陌生的流派其中美感和韵味。

她想了想，又问道：“你的音乐不是和《千里江山》的游戏部门合作很好吗？”

凤无音摇摇头道：“游戏的艺术部门还好，懂一点点，合作起来比较愉快，我也做了很多新尝试，后面还有其他的计划。更多玩游戏的人倒不是说不喜欢，而是压根就不在意，他们说得很清楚，打游戏的时候，只要那些声音不会干扰到任务，有时候能够烘托气氛，他们就点头通过了。”

“……”

这种直男的慷慨，确实挺伤人的。就好像女朋友开开心心化了个新妆容，问男朋友想要获得一些赞美或者建议，而他什么也看不出来，哪怕非常有诚意地说一句好看，又有什么意义呢？对牛弹琴罢了。

虞芷芃拍了一下凤无音的肩膀：“偶尔丧气就行了。恢复文化的华夏正统，在你也在我，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就好像褚赢，他的存在，不是为了长生，不是为了复古，而是为了传承，为了围棋在新的时代获得新生，在世间只影徘徊千年之久。因为这种精神，他虽然只有灵魂，却不是鬼怪，比肩神灵，和我们从古至今崇拜的，万千华夏英雄化作的神灵一样，属于每一个华夏子民。”

“说得好！”叶玲珑突然从这个餐厅包厢小隔间的外面钻了进来，一屁股就坐在了空余的位置上，并且眼疾手快地躲开了虞芷芃的阻拦，拿起了剩下的一个水果蛋糕：“就知道这个点，你们在这里吃好吃的。”

咬了一口，确定了蛋糕归属权后，叶玲珑才对着凤无音道：“姐啊，你还不知道这家伙的嘴炮有多厉害吗？看看我，大了她十岁，还不是被差遣得和骡子一样，除了她身家丰厚，最可怕的就是她能振振有词，把资本家的剥削行为说得好像给你神圣历史使命一样。”

虞芷芃叫服务员再上一份套餐，给明显还没吃饭的叶玲珑，回头就听到她说自己坏话，好气又好笑道：“你作为首席管理，这么诋毁最高领导，是想撬墙角单飞了吗？”

“不不不，”叶玲珑接过凤无音递过来的水，道了谢，喝了一大口才道：“我只是在进行结党分化工作，方便架空夺权。”

虞芷芃嗤之以鼻：“你都接到新剧组工作了，接下来都要忙那边，还夺权，能干什么用？”

叶玲珑将服务员上来的前菜汤摆好，接着道：“就是要去忙，才更加应该抓紧权利，刷足存在感，将来不会被领导抛弃呀。你这种资本家，一点都不懂打工人的辛酸。”

最后两句话，看似斥责，实则娇嗔，看得心底惆怅的凤无音也笑了起来。

虞芷芃心下却有点感动，叶玲珑近期的工作非常忙碌，《棋魂》工作收尾之外，她还要负责另外的其他剧组筹备工作，现在还抽时间赶过来，和自己聚餐，顺便安抚凤无音这个顶梁柱。

还不等她在心里感动完毕，叶玲珑又凑了过来：“虞导，你这边的剧组拍摄工作也都结束了，那些孩子们是不是都空闲下来了？我给他们介绍新工作怎么样？”

虞芷芃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想着后期制作开始，自己就没有管过那些剧组的年轻人，便应道：“你自己联系吧。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忙不忙，有没有接到别的工作，大部分都是毕业的人了，我又不是监护人，他们想要做什么就做呗。”反正叶玲珑不会坑他们。

“联系过了啦。”叶玲珑摆摆手，看到虞芷芃莫名其妙的眼神，这才道：“我还差一个李玉橙，这次的剧组是个商业大片，我觉得她可以来刷点经验，认识多一些好演员。”

虞芷芃这才恍然，感情是知道李玉橙被自己安排了，找不到人。想了想，她还是道：“李玉橙你还是不用想了，之前的几个剧组配角工作结束后，我就已经让魏岚姐安排她去找那些老前辈学习了。”

没错，李玉橙已经被魏岚带着到老一辈艺术家名下拜师学艺了。虞芷芃和魏岚都有志一同地认为李玉橙已经有了不少片场经验，此刻正好可以和前辈学习系统的表演知识，提升内在水平。

叶玲珑听了，无奈地点头：“我还以为她是又去了什么封闭剧组呢，经纪人死活不开口，那我只能找其他人了。”

虞芷芃听出了一点风声，很可能这个大剧组里面出现了某种博弈，叶玲珑身为联合制片人，必须拿出合适的演员人选进场。不过这毕竟只是其他的剧组内部争斗，虞芷芃不大喜欢这种权力游戏八卦，便没有多问了。

三个人吃完饭，又随意聊了几句新闻话题，便各自回家休息。

叶玲珑临分开之前，又拉着虞芷芃问了一句：“《棋魂》播放时间赶不上今年的评选奖项了，只能算到来年，不过明年有好几个大制作要亮相，没有今年这么好的机会。你……遗憾吗？”

虞芷芃一愣，她压根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之前还真奇怪叶玲珑谈好了播放时间，怎么有点眼神躲闪的样子，原来是为了那些奖项。

她摇了摇头：“我从拍《微微》就没太在乎过评奖，电视剧和电影还是不一样的，我更希望获得遥控器和鼠标的认可，以后，也是这个答案不会变。”所以完全不用放在心上，获得了大众认可的，不是奖杯就能够抹杀的。

叶玲珑认真看了虞芷芃的眼睛，确定了她是真的没把奖项当回事，这才笑了起来：“也对，你这种超级资本家，名和利都看不在眼里，就好好地做幕后黑手吧。”

“什么幕后黑手？你会不会说话？扣奖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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