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咱们听萧公公好好说道说道。”顾韫制止李季操,他对于南唐的军事意图,非常感兴趣。
无论这消息从何而来,他都愿意听上一听,至于真伪,他自然会去辨别。
“粮草,我把内卫这段时间收集的情报,全部核实一番。大规模的粮草调动,往往是动兵的前兆,而粮草调运,极费人力,只要细细打探,自然有端倪可寻。”萧义却卖了个关子,没有一口气说完。
“粮草往哪去了?”李季操暗骂,真会故作高深。
“其一,是江阴县,有大批粮草囤积。”萧义看了一眼顾韫,那才是正主,得吸引他的注意才行。
“江阴县本就是重镇,驻军极多,而且周边粮食产量高,每年秋收,皆是有大批粮草入库,这个,靠不住吧?”李季操并非酒囊饭袋,往江阴城中运输粮草,年年秋收后皆是如此。
江阴乃重镇,既要防备江北的大宋禁军,也要防备江南越的苏州一带,兵多粮多,也是正常。
“不错!不足为凭。”顾韫也打破沉默,仅仅这一点,根本不能确认。
“那其二的歙县呢?”萧义将拂尘取下,轻轻一摆,信心十足。
“歙县?难道是要对南越动手?”李季操立刻就明白了萧义的言外之意。
歙县地处南唐与南越的边境,若是突破南越边境防御,可以直接兵指建德,威胁睦州。而且从歙县至睦州,有水路,可顺流而下,减少后勤的压力。
一旦拿下睦州,距离杭州不过百余里地,南越危矣!
“消息可准确?”顾韫斗笠下的面容,不停变幻,他熟知天下地理,当然知道南唐屯兵歙县的意图。
没想到,这江南国主,居然下了好大一盘棋,想要趁机消除背后的隐患。
顾韫觉得,萧义的推断,是没有问题的,若换作他是李煜,也该想要剪除背后的威胁才是,毕竟过江与大宋动兵,实在没有胜算。
“绝对准确,饶州、信州一带的粮草,大多都在运往歙县,如今应该已经差不多了才是。做的很隐秘,但是却瞒不过咱家。”萧义洋洋自得,他已经忘记了,国主李煜将内卫交给他的初衷,并非吃里扒外。
“若是江阴也是为了备战,此番,是准备比双管齐下,南越危险了。”顾韫轻声说道。
南越最大的麻烦,就是缺少纵深,一旦双管齐下,快速突进,能够在短时间内杀到杭州附近,切断朝堂与地方上的联系。
“必须要阻止他们!”顾韫下定了决心,不能将希望寄托于南越,也不知他们是否察觉了南唐的军事意图,否则,一旦第一波没挡住,杭州就危险了。
“这......”萧义两手一摊,他就一个太监,手中有内卫这条线,打探消息,暗杀个把人,问题不大,阻止大军,他还没活够呢。
眼下整军备战的,最积极的就是林肇庆,萧义再嚣张,看见这种从尸山血海爬出来的杀将,那也要老老实实往边上站些。
“不如,咱们弄个离间计?”李季操也心中打鼓,他手下那点人,都是在江面混的,别说不会跟着他造反,就算全部听他的,也没太大意义。
“来不及了。”萧义心中暗骂,这世子真不是个东西,这离间计,肯定得他来。离间的肯定是国主与林肇庆之间,宫里的事情,还不都要他给包圆了?
这他么大军都快出征了,你跟我说离间计,这不是开玩笑么。
“你们先做好准备,联络亲信,等我消息,我得回江北一趟。”顾韫坐不住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也做不了主。
他在这,吓唬一番这些南唐的狗屁世子太监还行,放在大宋,他实在权柄有限,还得背后大佬去运作。
“我送首座大人!”李季操起身,想要过江,他这水师中郎将还是顶用的。
“好!萧公公,后会有期!”顾韫也不推脱,直接拱手与萧义道别。
一炷香之后,数十骑出庄园,直奔江边而去。
萧义却不愿离去,他还想在此休闲一番,今天如此大的功劳,怎么能白走一番。可惜那补酒,没有李季操的吩咐,他是喝不到的,就在此安心候着,送完了首座大人,总是要回来的。
一想到顾韫回了江北,萧义不免得心中惴惴,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又需要他做什么。宝贝,他肯定想要,但若是需要为此付出脑袋,这代价,他出不起。
其实,早在三日之前,萧义就发现了屯粮歙县这事,他犹豫了。这事背后的意义,他很清楚,李季操早就让他去查,这事情传出去,大宋必然不会坐视,一旦宋军南来,则战乱必起。
最终,还是忍不住宝贝的诱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算大宋南来,就算南唐亡了,他萧义,凭借投效之功,也不会差了哪去。
而且,有了那宝贝,他也能过上妻妾成群,儿孙满堂的生活,岂是现在这般,一个孤零零伺候人的太监?
当顾韫踏上李季操为他准备的快船时,长江上游,千里之外,战云密布。
慕容延钊立于旗舰之上,指挥水师从水寨缓缓而出,列阵前行。
座下旗舰,是唯一一艘四层楼船,其上一杆大旗,慕容二字,迎风招展。
在旗舰左右,各有一艘三层楼船,以铁链相连,三艘战舰并排而行,朝着江对岸缓缓而行。整个江面,这般的战船组合,整整十二组,曾品字型。
撞船游弋其中,伺机而动,至于轻舸,在最外侧,警惕可能发生的一切。
“尽人事,听天命,水师出击!”杨师璠立于岸边,对于倍与己方的大宋水师,并没有把握,但是却依旧要打,哪怕不能阻止对方渡江,也要咬下一口肉来。
战鼓擂动,南楚水师也出水寨而来,比起大宋水师的威武简洁,他们就要杂乱许多。各式大小不一的战船,排成五列,犹如五把尖刀,直插敌军。
李继隆所在的跳荡营,就在其中一组楼船上,他们的任务就是,发起接舷战。三艘大船组成的整体,在江面上稳如泰山,哪怕是丝毫不会水的李继隆,也并没有感觉慌乱,只是稍有些头晕罢了。
王霸抱着鎏金大刀,靠在船舱上休息,对于接下来面临的大战,他也需要养精蓄锐,毕竟不比陆地上。
“校尉大人,快起来,很近了!”李继隆看着越来越近的双方船队,一颗心快到嗓子眼,握住长枪的双手,汗水直冒,不断抓起披风擦拭。
“淡定,还早呢,交战了再起身。”王霸经验要多一些,看着不算远,但是离开战还早。
双方会先调整方位,进行试探,这在船上,坐着摇摆的幅度要小很多,大脑也能清醒一些。
果然不出王霸所料,双方船队并没有直接朝着对方撞去,反而变换方向,都试图从侧面朝着对方发起攻击。
李继隆深吸一口气,抱着长枪,继续瘫坐在甲板上。
双方船队在江面上不断试探,慕容延钊渐渐失去了耐心,抬头看天,已然近巳时了,再拖下去,今天恐怕难有战果。
旌旗挥舞,战鼓擂动,大宋水师转动船帆,径直往南楚水师撞去。
杨师璠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对方终究是挨不住了,他是不介意在这江面上多耗些时间。
南楚水师继续改变方向,准备转到大宋水师的侧面发起进攻。
慕容延钊不管不顾,只是下令转动船帆,不改变阵型,斜着阵型往南楚水师撞去。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些许阵型上的优势,根本无足轻重。
快速游弋的轻舸,以人力驱动,不受风向限制,全部转移至正面。轻舸上唯一的远程攻击武器,就是一架固定好的床弩。
床弩已经上弦,足有婴儿手臂粗细的弩箭,长过三尺。浸染过火油的布团缠绕其上,面对越来越近的南楚水师,大宋水兵纷纷点燃弩箭上的布团,黑烟缭绕而上。
百余艘轻舸,同时射出弩箭,只见一团团黑烟,往南楚水师的战船飞去。
南楚水师经验丰富,毫不慌乱,战船上早就备好了灭火的设施,这种规模的火攻,只能略添慌乱罢了,想要造成大规模战果,根本就是妄想。
南楚水师中同样有轻舸,但是数量比不上大宋,只是游弋在自家队伍身侧,伺机而动。
大宋水师轻舸队伍迅速后退,同时将床弩上弦,准备进行二次攻击,为自家主力舰队争取时间。
当第二波弩箭射出之后,轻舸已然退到了自家水师身边,随后收到命令,直接退入船队中,自由射击。
眼下的大宋水师,虽然因为方向的关系,导致船速不高,却依旧往南楚水师冲去。
撞船比起楼船,速度要快上一些,接到命令之后,逐渐脱离船队,往南楚水师而去。
南楚水师也不示弱,大批的撞船同样脱离船队冲来,虽然数量要少一些,却有更快的速度。
李继隆站在楼船上,看着眼前惨烈的一幕,没有任何的花哨,只有硬碰硬的撞击。
南楚水师占据速度的优势,少部分能够撞在大宋船只的侧面,剩下的都是硬碰硬的正面撞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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