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动五音,修心为上。
凌月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穿过了重重兽潮障碍,又越过由强大的幻灵兽布置的雾影之境,来到了这个人人向往的失落之地的最深处,见到的,竟然是一整片由气血和灵力凝炼而成的湖泊。
神树的传说竟是真的。这片湖泊的存在,正是它的养料。
数以百万计的兽潮尸身,以及数十万的人类平民、武者的精气,残忍中隐着魄力,不可谓不是大手笔。
它就藏在雾影之境的后面,若不是凌月修行的功法特殊,加上琴心坚毅,根本不可能发现。
传说亦是假的。
凌月认识它,这并不是什么神树,而是传说中的万灵妖树,在黑风帝国,乃至整片育龙大陆上都有赫赫威名,典藏中对它的记载更是详而又尽,然而真正见过它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原因是万灵妖树的诞生条件非常苛刻,它不仅需要海量的气血、灵力作为支撑,而且对于天地环境的选取要求也特别的严格:非绝境之地不存,非死境之地不生。
它生而为妖,注定了不走人道路线,为了诞生,它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它为妖,却有自己的道,掌阴阳、断生死,自然也能散发出浓郁灵气,供武者们吸收。
照此看来,此次兽潮冲击并不如人们想象中的,是一个过量繁衍、自我毁灭的过程,而是一场有预谋的算计,这万灵妖树,就是一切的源头。
而且,它应该还处于成长阶段,灵力的扩散也属于无意识的行为,否则那些兽群就不只是狂躁那么简单。
每一株万灵妖树的诞生,都意味着无数生灵的惨死,其血腥程度,在前辈们编撰的《百草药书》中足以排进前十。
凌月有幸来到这里,发现它,可以说是机遇无限。
尽管前辈们对于万灵妖树的记载极尽文诛笔伐,欲除之而后快,但是已经培育出来的万灵妖树,其价值无法估量。
在育龙大陆的历史上,就有依靠万灵妖树而崛起的势力,据说,当时这股势力凭借着自己的传承秘法,以铁血的手腕连屠数城,将数以千万计的性命无情地抹杀殆尽。
收到消息的帝国皇帝自然是雷霆震怒,派出重重重兵,撒下天罗地网围剿,怎奈对方早有绸缪,屠城后迅速隐退、销声匿迹,让闻风赶来的帝国武装扑了个空。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这股势力是被帝国武装吓破了胆的时候,谁曾想数年后的某一天,他们再次出现在大众视野,并一举灭掉了帝国武装,取而代之。
这便是万灵帝国的由来,在育龙大陆传承了数千年,也屹立了数千年,只因为他们掌握了万灵妖树的培育方法。
此役之后,各大帝国坐不住了,联名发难,苛责并要求万灵帝国不得再次使用这种灭绝人性的手段,否则,将会遭到所有帝国的共同讨伐。
起初,万灵帝国方面并不同意,他们倚仗自己对万灵妖树的独特理解,实施了一桩又一桩屠城惨案,势要为自己树立强有力的后盾,甚至,一度还有向皇朝进军的野心。
眼见万灵帝国非但不知好歹,反而愈加猖狂,将罪恶之手伸到了周边帝国,各大帝国终是忍无可忍,联合了二十多个帝国武装力量共同举兵征讨,结果不言而喻。
不出七日,万灵帝国几乎从育龙大陆的地图上消失,最后还是皇朝方面出面做保,勒令万灵帝国不得再用妖法炮制,这件事情才作罢。
时至今日,这种轰动帝国的大事件依旧在每一位武者们的脑海中被戒告,只要万灵妖树不适时宜的重现世间,定会让人无法自主的记忆犹新。
就像凌月无法想象万灵妖树出现在这里一样,人们也从未想到,如同万灵妖树这种妖道之物,兽族竟然也懂得培育的方法,还是说,这妖物本来就是兽族独有,人类才是窃取者?不得而知。
不过可以想象,假如兽族的这种方法被广泛流传开来,相信即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会有许多人趋之如骛。
敦敦教诲算得了什么?败者食尘,历史至始至终都只属于胜利者。
加上有万灵帝国辉煌的先例,这善人、好人,不做也罢。
凌月有些后悔了。不是她不想要这等天恩地赐的大机缘,而是她很明白,万灵妖树作为妖道至宝,即便是幼生期,也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够降伏且纳为己用的。
她想离开,可是那布置雾影之境的幻灵兽在发现自己的幻境被人类陷破之后,变得狰狞异常,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这条漏网之鱼。
若不是有什么禁忌存在,让它无法靠近这片灵湖,它会冲进来把凌月撕成碎片,一定。
知晓自己成了幻灵兽的眼中钉、肉中刺的凌月更是没有办法回头,进退维谷之际,她只得将目标放在这些由气血和灵力凝炼而成的湖泊上。
和万灵妖树相比,这些“养料”就显得温顺得多,它们是液化后的灵气,比天地间的灵气浓郁千百倍不止。
放在平时,这种宝贝千金难求一滴,索性是没有退路,凌月便准备赌一把。
只见她掏出一对玉瓶,玉瓶的一端系上琴弦,轻轻呼吸后,玉瓶脱手而出。
随着手臂抛掷的方向,玉瓶在空中做了几个翻滚动作,最后瓶口一致向下,同时刺入湖中,只发出微弱的咕咚声。
凌月长舒了一口气,柳眉也舒展开来,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只是隐隐觉得不能弄出太大的动静。
玉瓶吃水,缓缓下沉,待其即将溢满之时,凌月眼疾手快,牵动琴弦,连瓶带水一起抽出水面。
稳稳接住玉瓶的凌月没有第一时间查看收取到的灵液,而是神情专注地盯着微波荡漾的湖面。
好半响,凌月方才展颜一笑,要知道,即便是以她月神宫内门弟子的身份,也很少机会接触到灵液,更不遑灵液汇聚而成的湖泊。
她之所以能够来到这里,见识这等灵湖后还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和她常年居住在月神宫,只与琴瑟为伴的生活分不开。
“嗯!”
贴近鼻腔的浓郁、纯净灵气,犹如夏日里的冰泉,冬日里的暖阳,幸福了四肢百骸,让凌月忍不住低吟出声。
无疑,这是武者们最致命的诱惑,单是近距离的感受已是令人浑身颤抖,若是服用…
“咕噜…咕噜…”想到就做,凌月双手端起一个玉瓶,浅饮起来。
随着灵液的不断入喉,凌月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境界在迅速波动,破碎、重组、攀升,如此反复,叫人神往。
此时若是有外人在场,定然会发现凌月身上的不同,那不断从她身体里迸发出来的灵气,正是负荷过度,无法被吸收后的结果。
唯一不同的是,那溢出的灵气并不是普通的灵气,而是血红色的。
“呼!”一瓶下肚,凌月舐了舐嘴角,显得有些意犹未尽,浑然没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异样。
武者的境界,启灵、开脉,为最基础的环节,同样也是最重要的根基,这些根基一旦打牢,接下来就是一个水满则溢、水到渠成的过程。
窥灵境界虽是评判一个武者高低的分水岭,但对于真正的强者来说,其实也不过是一个灵力搬运的阶段,并不足以自傲。
甚至弄灵境,这些境界仅仅只是在突破大阶段的时候会略显棘手。
只有开始具现化的升灵境,才算是真正地站在了强者层次。
也就是说,只要有足够精纯的灵气补充,理论上,武者在升灵境界之前将没有任何瓶颈可言。
当然,这是理论上的,在现实中,天地间可供武者吸收的灵气本就稀薄的可怜,肆意吞噬并无需提纯的灵气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才有了武者们穷极一生都迈不过去的门槛,所以,资源的归属才会被如此重视。
得资源者,修行进步神速,一日千里;
失资源者,终在岁月中蹉跎,黯然神伤。
接着,是第二瓶,第三瓶。
凌月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已经没有退路,那么原地突破或许是一种更好的选择,况且,这雾影之境绝不可能是无限期的,等到外面的武者攻打进来,这里的秘密势必将会公之于众,届时再想争夺无疑是难上加难。
一瓶瓶灵液被凌月小心获取,而后饮用,她的境界也如同坐火箭一般在迅速攀升,而那只幻灵兽能做的,也只是瞪大一双血眼,怒目而视。
不知道什么时候,等凌月发现自己的境界稳固在窥灵境巅峰,可以开始尝试灵力压缩,突破到弄灵境界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陷入了灵湖当中,无法自拔。
后知后觉的凌月,心瞬间凉到了谷底,她知道自己麻烦了,她终究是没能忍住灵液的诱惑,掉进了万灵妖树的陷阱。
假如她没有猜错的话,自打自己服用灵液开始,人便已经处在幻境之中,只是这个幻境并不像幻灵兽布置的雾影之境一样来自于意识,而是从肉体本身着手。
好可怕的万灵妖树!它以整片灵湖作为诱饵,引诱闯进来的生物上钩,最后把他们也变成养料的一部分。
这也解释的通,为什么守护在边缘的幻灵兽在知道有人穿过雾影之境后,没有追过来的原因,因为压根没有这个必要!
在整片灵湖面前,没有任何一个生物能顶得住诱惑,就连大师强者也不行。
明明意识十分清醒,身体却不受自己控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渐渐陷入湖底,什么都做不了。
“难道自己今天要死在这里了吗?”凌月心中有些苦涩,她还…
“噗通!”
偌大的水花从天而降,不对,是一个身影从天而降,跌落在湖中,激起了偌大的水花。
“姑娘?”
水花中冒出来的身影是一个男人,衣衫褴褛着,空空如也的左手臂,看上去狼狈不堪。
他说话了,就在凌月的面前,直愣愣地对视,还有些呆。
这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五官倒也谦和,不算强壮的身躯上伤痕遍布,和裸露在外的,宛如鳞甲状的肌肉线条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看上去有些吓人。
凌月无法想象这个年轻男子到底经历过什么,不过她相信,既然该男子能出现在这里,定然有些手段。
本来,凌月已经快要决定放弃了,在万灵妖树可怕的实力面前,她连个孩童都算不上。
但是男人的出现彻底改变了她脑海中这个窒息的念头,同时油然而生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
她还年轻,还有梦想。
她想活下来。
好不容易在这里见到一个人类,凌月可不想对方重蹈自己的覆辙,她想要提醒男子这里的诡异,可体不能动、口不能言的她,只能干着急。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发现有其他人在场后,男人似乎有些慌乱,略显笨拙地解释道,丝毫没察觉到周围的异常。
“……”
凌月被男人的一系列流畅且蹩脚的操作弄得哭笑不得,如果她此时能够开口表达,一定会温声细语地告诉男子“大家都是江湖儿女,现在不是礼貌的时候呀,别低头,看我,看看我好吗?”
这一刻,凌月甚至开始有些怀疑人生了,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和以前遇到的那些男人的眼神完全不同。
难道被俘虏入水的自己,颜值也跳水了吗?凌月不是一个外貌主义者,然作为一个女人,对方的反应未免也太气人了些。
或许连凌月自己都没有发现,她那颗发现万灵妖树以及一整片灵湖都未曾激动浮躁的琴心,此刻莫名的有了触动。
“叮。”
复杂的情绪堆叠在胸口,一层又一层,无处安放,无处宣泄,最后在求生的欲望和咬牙切齿的本能愤怒双重作用下,倾尽全力,终是不负所望——中指摆动。
凌月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虽然动作极其轻微,但是颤动引起的涟漪也吸引住了低头忏悔中的男人。
“好家伙,没想到这个粗犷的神经下还有一颗敏锐的心眼。”凌月感动的快要哭了,她相信只要再次找到和男人对视的机会,他们一定可以找到传递信息的方法。
然而,令凌月万万没想到的是,男人接下来的发言,差点让她放弃求生,直接背过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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