垦拓会的时空穿越者们,严密关注本方和大明接触的全过程。——毕竟这是和大国打交道,作为“小”的一方,更受“利害”影响,要慎重再慎重。
很客观的现实,在二十一世纪,跨国公司可以随意无视小国抗议,但是对大国要有专门的“公关组”。当然,二十一世纪有人混淆这个概念,以“平等”“自由”的名义让小国挑战大国。甚至不惜以“军事安全”的名义,要对大国采用先发策略来所谓维系自身安全。
东欧就体现了这种作为“小”对“大”的不慎重,肆意随着内部情绪而走所造成的灾难。
回到眼下,垦拓会专门的招待组,带明廷使者先是乘坐巨大的蒸汽轮船对大员岛进行了环岛旅行。
这批官员在靠近海岸线时,看到了繁华的码头,不由感慨这是一个世外桃源。而垦拓会则是有意无意透露:这么一块好的土地,却没有功名秀才,委实可惜了。
文官微微一顿,领会到这是有“献土”之意。
当然,那些锦衣卫们则是拿本子速记速写的。
垦拓会早就意识到会有东厂蕃子们来记录的,于是乎提前把地图给他们,在地图上显示了鸡笼区的农田和道路,以及各个路标节点上指示牌。
大明朝廷的钦差和锦衣卫们下了大轮船后,车站那边蒸汽列车,如同大水缸一样的蒸汽锅炉正在被烧开,冒着噗通噗通的白气流,管道上之间一个个压力指示表摇摆着,一个个操控杆正在对蒸汽压力进行调控,在车头锅炉煤矿燃烧时的提供滚滚动力下,这个一百石的黑铁怪兽凭着蛮力向前冲
招待所人员对目瞪口呆的明使:此物虽然远比驮马要缓慢,但是可以拖曳万斗稻米。
这个蒸汽车走的并非铁路,此时大员上钢铁产量还不足以铺设钢轨,且目前才几十万人,人口稀少,也没法训练出足够的铁路工人。
两条轨道是“凸”起来的水泥轨,这种水泥轨用烤干的木头每隔五米打一个桩,在桩之间铺设竹筋骨,然后附着上水泥沙石,在转弯的地方辅贴砖体,来抗铁轮磨损。水泥轨道宽达三十厘米。承载力足够强。
垦拓会统计了各种方式,无论是修建硬化水泥道路,还是铺设石子路和采用履带,都不够经济。
眼下这辆八节车厢列车轰隆隆的开过来后,明使在车站看到奇特一幕。
那些穿着麻布的普通居民拎着大包小包登上了后面经济车厢,其中不乏扛着羊、猪,鸡鸭的笼子。
明使想要多看一眼,但是已经被请到了头等舱,这个单独车厢有八个桌椅。
随着货车开动,沿途中看到了大片田野,相对江南地区的一块块田亩,这里是整齐划一的两百步一大块的田亩,这是方便土地管理的方案。
目前大员岛上的土地还没有进行商品买卖,完全是由公司和当地该垦拓区的民众签订合约共同管理,即插秧,翻耕填土,收割,需要大型协作的工作由公司负责,按亩进行收费。至于日常打理则是交给民众。
这是殖民体系的大种植园管理模式。
如果土地如同江南那样被自然兼并,小农思想的地主们,几年就会悄悄挪动界碑,分界线的水渠和田埂都会变得乱七八糟。
眼下大员岛上农田的分界线是一棵棵树,树挪死。故目前保持着笔直的规划,看起来相当赏心悦目。
可在明使眼里,表情却越来越震撼,如此井田制,代表着官府一样的田亩管理。
一位跟着来的举人拱手对上官低语道:这不是一般海商了,而是耕战制的势力。比起倭寇的几艘海船的袭扰,这里有聚集出数万战兵的能力。
言下之意,朝廷对此要慎重,如果弄不好,就是比蒙古鞑靼还要麻烦。
…对海盗文明能听得懂的,只有坚船重炮,但对农耕文明能听得懂的,是井田制…
车辆来到了鸡笼城,这座城里散发着一股焦煤味道。
相对于外面井田田亩,这次才是真正核心。集合炼钢,制氨,三酸两碱,机械生产的重工业化城市。
设计上相当紧凑,很多化工生产在产生废热(氨气转为硝酸)的同时,也会产生废渣废水,让每一分燃烧的煤矿尽可能产生更高效益的产值,并不仅仅是某一个生产线条先进,而是一整套设施如同人体一样串联出来,废热都会被再利用,送入工厂蒸汽锅炉中进行再生产。
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纯白的农业国一开始是没有这样的设计能力,以及工厂管理能力。所以一切,都得照抄现有工业国城市的城市划区,物流转运、人事管理。
鸡笼城是垦拓会超时空队员们最集中的地方,因为外面农田田亩管理,商道运行,乃至军队都可以找到大明本土人才来替代,唯独这工业化,没个十几年的教育相关人才链条养不成。
此行到了工业城中,自然是要给明庭使者们了解他们最关心的两种东西,火枪,兵甲。
在铠甲工厂,平时生产线是封存的,每个月周一时候才开,工厂工人平时都是在其他五金车间生产螺丝钉,铁皮箍等目前商业紧缺的零部件。而现在,明使节来了,则是开始进行一次生产。
在023号厂房内,当所有工种成员呈队列进入各个工位,立正站好后,有小组组长报数“各就各位”“检查完毕”“一切正常”后,机器开始运转起来。
一开始明廷的人看到了所有工人小步快跑,报数一本正经的样子,撇了撇嘴,这是农业思维人对工业状态下居民一板一眼的样子的不理解。
但是随着一圈圈铁皮被直接锻打,以及最后火枪上防尘套螺丝固定,每个人不用挪步,只要做好手头上的定式的事情时候,他们不禁色变了。
当每隔一炷香,三套铠甲从生产线中下来,等到太阳从早上落到了下午三点,在生产车间中后方“衣服挂架”阵列上,成排衣甲贴上了尺码后。如同兵马俑一样呈现军阵排列,这批桐油味甲阵,散发出骇人之势。
身着锦袍的明使勋贵们忍不住走到了甲阵上,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上百具盔甲雏形完成,剩下的就是甲片零件安装固定的工作,按照每天上午生产一个半时辰,下午生产两个时辰的情况,这个工厂三百多人的产能就碾压京城数万匠户数个月用小锤子,小炉子锻打的产量。
工业化效率的冲击,是让这条时间线上明人们思维宕机。
…这个“私铸甲胄”的罪名,现在该不该问了?…
随后就是枪械厂,一根根锃亮的钢管在钻机下钻出来,而积累的钢管被工人和其他零件嵌合,插入螺丝固定。
这一批火枪生产出来后,则是要进入质检步骤,由几位士兵随机抽选,随后质检员的是扛着这些还热乎的枪进入靶场射击,转轮火铳六次连发枪声让第一次见到这武器的文人听到枪声时,心跳跟着枪声连发的剧跳。
在场地上,测试员,一轮转轮齐射,后续拿着耳勺一样的小勾清理左轮内嵌入枪膛的纸壳。然后再塞入子弹,总体来说火力不错。
在射击完毕后,检测员回报:“这一批次枪械抽检二十支,合格二十。”
如此连续的多发火枪,再一次沉默明使,没等他们说,垦拓会穿越组,将这些枪械呈上来给明使们观看。
明使中,文官端详着手中枪械,对转滚结构非常新奇。
当然,更先进的枪械还没有展示,转轮在气密性方面的劣势,是无法解决的问题。
定装子弹时代,射程和精准度才是核心竞争力。
栓动步枪已经预备产出了,只是因为现在还没有找到稳定的铜矿,弹药方面仍然不淘汰纸壳弹头。
明使确定:京城匠作做不出来这样枪械。当然更别提手工艺品难以把持品控,这个好歹是天天用游标卡尺保证标准化生产的产品,而硬纸壳弹的重量误差也都不超过十分之一克。
…太平洋公司没有把大明视作为敌人,不过是想要转移中央王朝多余人口…
武备观察结束后,垦拓会和大明重新回到了谈判桌上。
然而此时,双方有些无言,私造铠甲,囤田建城,这一条条按照大明律都是属于造反。而就算是剿不了,也要来一轮新的片舢不得下海的封锁,但是这样的话,明江南就要再经历一波倭患了。
当然,垦拓队这里没有倭人,作为一个走资本道路的势力,军队是高度民族主义。
并且东亚这块汉人数量足够多,就算是民族主义产生排外,那仍然是大流。
大明使节团能看到整个工业区周围有八个农业镇,其中最大的一个镇子有三千户,仅算这城镇,按照三户抽取一丁的数量,进行十日一操练的训练,很快就拿出了上千名拿枪的。
注:这不是脱产士兵,古代十户一丁,那是要长期在外作战的士兵,而且交通不便,一旦征召入营就是不能放归。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那不是玩笑。
而在乡间训练,只有十几里路程,哪怕是三户一丁进行训练,也不影响农业生产。
当生产力进一步发展,随着铁路扩展国土全境,户籍管理进入基层,能把一半的男性动员上战场——一二次大战即是如此。工业化越高的社会,动员力也就越高。
垦拓会也不愿意和大明闹翻,因为北方京师中的朝廷并不是直接“海外殖民战略”的主要阻力。
其最大阻力,是江浙现在的地主儒教集团,这个官本位垄断资源的集团,无论是“商业经济”“小农经济”都是对内榨取,而非对外开拓,是明王朝在接下来几十年乃至王朝末期都要头疼的势力。
所以出乎明庭使节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那就是垦拓队拿出了一张地图。当着大明钦差的面,在大员岛上划分出了州县府。
当然不是垦拓团自己开府建制,而是奏请朝廷在这里开府建制,委派官员。至于税制好说,可以三十比一。
…垦拓团穿越者:我们虽然私自练兵,私造铠甲,但是我们是义民…
在另一边,卫铿在和这位龙虎山道长进行对话。
卫铿看着龙虎山来的道长:“这位道友,贵派先师,没有给你们降下法旨吗?”
这位道长神色一愣,以为卫铿是装神弄鬼,直到卫铿拿出来了一个东西:一份道典,这是龙虎山张鲁先师的东西。
注:这个诸天区域,卫铿是直接能从时间上游倒来物品的。
卫老爷眼下瞅准的,也就是发展了一千年的丹术。卫铿现在在更上游调查,发现丧尸在更早的东汉年间也出现了。那场大疫,当时道家使用铅汞之术炼制“金丹灵药”,投入井中除去水源的病邪,让一个个村落中的民众七成得活!
这些“一物降一物”对应,是生化剧情上游稳定阀,一旦殖民时代这些知识体系失传了,生化危机就会无限制恶化了。
现在卫铿预备将丹术找回。
对龙虎山道士们来说,卫铿回溯上游时间可谓是真仙术了。
这位龙虎山的道长在看清字迹和本门后山石刻道书笔记雷同,将信将疑这是本门先师的真迹,恭敬询问:“仙师修炼岁月?”
卫铿:“我那一界的情况,时空与你理解不同,汉时对你来说是千年,对我来说只是数天前。”
…宗教不能和世俗政俯直接对抗…
东汉末年,五斗米道最初属于“邪路数”,创始人张道陵建立了以二十四治为基础的布道机构,并设立祭酒等职位进行管理,把五斗米道建立成为了一个组织严密,分工明确的教派。
张道陵死后,他的儿子张衡继承了天师之位,被称为嗣天师,但是关于他的记载很少,反而是同一时期另一个巴蜀人张修对于五斗米道的完善和发展作出了很大贡献,被人和张角并列。后来太平道被消灭,张衡的儿子张鲁却利用东汉末年军阀割据的局面,依托五斗米道的组织体系,这股势力在巴郡、汉中一带活跃了十数年,把五斗米道发展成为汉中和巴郡地区一股较大的势力,并用这股力量反抗东汉。
真正把这个邪教组织改邪归正的是张鲁,改善了教义,发展生产。并且归附了曹操,将几十万汉中人口牵走,留给刘备一个大坑。
张鲁的案例证明了,一个对外辐射思想的势力和掌握法统的统治集团,合则两利。
纵观地球历史,超级宗教是很难灭绝的,但是唯独就有一个超级宗教,因为总爱和世俗权力较劲。直接消失了,那就是拜火教。
拜火教传到东方的这一支,就是明教,白莲教。从方腊造反开始薪火相传,乃至送走了宋元明清的统治。当然最后这支宗教自己也被送走了。
卫铿领导的这时空军团,在大明这条时间线上缔造的“新墨家”,到眼下被传为了“仙家”也成为了一种“教”。
现在太平洋公司垦拓会采用的是职位轮替制度,不会产生王权,所以不会和明帝争夺天命。但是会积极参与到所有有关自己利益的话题上,并且做好了和任何阻碍势力直接碰撞的准备。
对“新墨家”来说,这个阻碍势力可以是大明王朝。换一个倾向于墨家的“天命”。
太平洋公司做好了再一次“摩擦”,逼迫大明王朝承认部分条约的准备。
卫铿:江南这个所谓的资本主义萌芽,肯定是不适合资本主义进一步发展,有儒教这个思想上天花板盖着,长出来的萌芽都是豆芽。
六日后,水泥码头上,石头塑像建立,由大明的使者著书的碑文,剪彩成功,在场人纷纷鼓掌。…
明廷的使者拿起了地图,虽然没有一口保证,却也准备在朝堂上推动促成,东南新土的归附。
对于此次出使,他们原来想的是稳定东南,现在没想到:能为朝廷东南收拢新土,纵观历史,也只有战国时期赵国遭遇“上党”民众献土的大便宜可以比较了。
如果能做成,这可是名传千古的好处,东南这个大员岛,显然是极为富庶的,产粮量与东南上府不相上下。
大明统治集团已经眼高手低,明廷的科举进士是在京城直接候补,长久呆在天子脚下熬资历,等待入阁,而不是外放获取执政经验。
这是大明江南文人集团主政的痼疾。自建文朝就如此,居中枢,自负才华绝伦,对下方傲慢。
殊不知:自己的视角局限在江南繁华,对九州各地复杂情况缺乏想象。
明朝江南文人充斥朝堂,是使得,明廷是历朝历代南北大一统朝代中对边疆控制最弱的那一等。
这些书生几十年后在治国上会做这样蠢事:在辽东,原本已经封建化的李成梁给拆了,自鸣得意解决了边患,却没想过明朝连河套都控制不了,自拆了大明在辽的“长城”,给异族崛起腾出了空间。
垦拓会现在敢让大明过来建府,是因为确定,朝廷派来的现有体制是没法治理的。
这的董事会成员李长康表示:明廷在江南都皇权不下县,地方权力连宗族都抢不过。我们组建咨议局,吸纳秀才等有功名的读书人帮助我们光明正大从各州府吸纳小冰河时期流民,出海垦拓。
三个月后,上使离开了大员岛,而垦拓会的一些能演善辩者则是跟着明使团队,带着黄金珍珠,分别去南都,北都打通关系。
对“俯首称臣”的垦拓会来说,要给足大明当权者里子和面子,不能让明廷下令海禁。
海禁就是官府直接让渔民禁止和海外力量接触。
现在垦拓会对广,浙地带的渔村招募,在沿海岛屿上悄悄设置基地,然后招募人出海。
有了官方垦拓身份,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在陆地上招募渔民垦拓。
渔民聚集可以合法化,至于官方那儿,则是能通过“官商勾结”的方式搞定。
眼下时空团队,筹备专门立项对沿海县衙的人输送利益。搞一个“出海捐”。
垦拓会以每个人出海一次十个铜板来给当地官府上税。让官府配合移民。
并且加强和明陆上商业往来。比如说浙地的“矿”业上,为其输送“采矿”的抽风机,粉碎矿机,增加矿业产量,且派遣船舶过去采买这些矿物。
要知道,这些“矿”不少是牵涉到了皇家,以及朝中权臣。
如此这般,从大明内汲取的人口,矿产,就获得了一个“工业化升级”的原材料后方,以及市场,进而可以投资船舶。
在吕宋、海南等更远的地方堆积水利、道路等基础设施,进行扩张。
到目前为止,垦拓会发展都是非常迅速,这不仅仅是时空门调过来的科技,更是策略上持续保持正确。这是子位面中新人穿越中极少能做到的,很多其他时空蠕虫穿越者在没有“冷静领导者”带领下,往往是稍有底蕴就消耗在和土著势力对抗中。
铭记自己来是做什么的,极为重要。
大员岛上,卫铿看着垦拓会延伸到南洋的几条线条,标注南洋诸岛上的几个点,那些都是未来几百年后,各条时间线上,不同剧情中,生化危机起源的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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