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奔着贤居院走去。
按照惯例,旁边没人的时候,总要说点悄悄话。
望尘低声先开了口:
“来的人叫薛常音,检校工部郎中,是个从五品的虚官。”
“从五品……官也不算大呀?”
望尘白了他一眼:
“那也是穿红衣服的,他家阿爷可是穿紫衣服的!正三品的工部尚书,又领了徐州刺史,感化军节度使。这官够大了吧?”
大唐的一二品官都是个头衔,没啥实权。除了国姓,就是勋贵。
这正三品再加个同平章事,就是宰相了。正经人做官就算到头了,人人都得喊声相公。
虽然他这还差了一步,但级别到了,处处也都是相公的待遇,含糊不得。
既然领着感化军节度使,那又是地方兵权在握的大佬。
关键徐州还离得这么近。
高幸瞬间秒懂:
“哦!原来是薛相公家的公子。
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虎父必然无犬子,确实要好生结交一番!”
忘尘见他变脸比翻书还快,又嘱咐道:
“薛相公是常来寺里的老居士了,他家公子也是个读诗书的。一会儿你勿要轻浮。”
“一个男人,我轻浮他作甚?”
反倒是高幸翻了她一个白眼。
望尘脸上微红,知他又没有好话,扭头朝前便走。随后飘出个蚊子般的声音:
“我师父在应酬着,你到了没事少说话。”
二人又走了片刻,便入了贤居院。
同样是开房,
不是……
同样是在贤居院接客,
哎,不是……
同样是会见俗家居士,高鉴维那用的屋子,要比高幸这个浮云寺主用的,好上可不止一点半点。
画梁雕栋不说,屋内屏风烛台,样样粉金。陈用器物,非奇既贵。
高幸心想:
这台面,太上档次了!
随手顺上一件,就够个寻常人家,吃穿用度个一年半载的。
难怪招贼呀!
见高幸进了屋来了,本在喝茶的二人,都纷纷起身相迎。
几人寒暄了片刻,又都各自落座。望尘在旁边伺候起茶水来。
只听高鉴大和尚说道:
“薛老居士,隆冬腊八,不辞舟车,移尊鄙寺,小僧诚惶诚恐。”
“皇藏寺,伽蓝宝刹,德贤云集。又高幸寺主,大慈大悲,舍身感化众生,功德无量啊!”
高幸低头合十示礼,并不言语。
心道:这么快就往我身上扯。
又是专门来找我的吧!
可别还是个求画的,小爷这么多年,就只会画个青蛙。
高鉴大和尚忙接过话来:
“薛老居士与小僧徐州一别,已是三月有余,不知福体可还安康?”
“蒙精舍福祉,家父气血充盈,体足安泰。”
“善哉!善哉!老居士广施功德,寺中一日不敢断了钟鼓铃鱼。自应福祉绵长。”
“有劳诸位法师。”
薛常音转过眼来看向高幸,觉得客套的也差不多了,刚要说些正题。
却又听到高鉴说道:
“倒是薛侍郎,去岁幸月,鄙寺赏雪之时,犹忆才思卓敏,文赋惊俗。相别一载,此时此景,为之怅然哪……”
眼见那薛常音无可奈何的又要去应付,活生生把高幸给听乐了。
我这便宜师兄,真不是白给的。
先是怕我风疾未愈记不得事,让望尘给我通了下气儿。
然后就一边热场,一边帮我挡话。
现在又在点我,这人上次来还是去年幸月,幸月那是十一月了。反正也是一年来一次的主,你看情况,随便忽悠。
太贴心了!
大唐好师兄,非你莫属啊!
高幸借此机会,得以好好打量了一番薛常音。
这人生的其实不错,只是奈何有股阴柔之气。不过这阴柔之气,虽有些造作,但却是柔中带刚的风骨,倒还不失名门气度。
有点意思。
这大冷天的,竟带了把合欢扇,这扇子显然也不像是个男子配饰。
尤是扇柄的穂上,缠着的那块黑玉,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上品。
等会……
黑玉!?
墨玉!?
这么巧的吗?
前脚刚走一个,后脚又来一个。
这该不会是奔着那女妖精来的吧。
再等会儿……
这我得琢磨琢磨。
那女妖精,是个匪。
这货是个官,还是个高干子弟,还是个目前大权在握的高干子弟。
那这官是来通匪还是来剿匪的?
他老爹几天后要到这出席个活动。
儿子提前过来了。
多半还是来先踩个点,然后做一下安保工作的。
毕竟那是正三品的朝廷大员啊。
你的官越大,想弄死你的人就越多。
猴年马月也是这个道理。
因为官越大,弄死的人也就越多。
出来混嘛,彼此彼此罢了。
那这货八九成是来剿匪的,也就是说,和那女妖精是对立的。
这女妖精,对寺里图谋不轨,按说我应该帮对面那货。
但是她……
她长的太他妈好看了!我还是有点舍不得!
……
当然,这都是后话。
第一步,我得先确定他俩到底有没有关,如果有,是什么关系?
心思既定,便更显神情自若。
只听那二人还在周旋。
薛常音道:
“维那师,薛某此次前来,因发觉皇藏山里,有巨匪行迹。恐与我家大人不利!”
“小僧这几日同张县令与贵府陈管家,也是反复商讨防匪之事。这山上山下,都多了人手。
腊八时候,令尊身边还有一百牙将,倒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寻薛老相公的晦气。”
“那人倒是薛某旧识,无名小卒罢了。”
“若薛侍郎,觉得小寺御防卫戍,有不妥之处,愿闻指正。”
“也不必打草惊蛇,量他此次也跳不出薛某的手掌心了。只不过……”
高鉴大和尚瞬间肃穆合十,抢过话来:
“只不过,既知薛老相公有劫,皇藏寺竟不能操持法事为老相公祈福消灾。当真失德!失德啊!小相公提点的是,小僧着实惭愧!”
“不是,法师且听我说……”
“善哉~善哉~,薛郎中诚诚之心,既然开了口,又肯布施香火。小僧这就使人沐浴焚香。”
“哎,不用,高鉴维纳,我是……”
“哎~~即便寺中颇有些俗务,但又岂能为此,拒了小相公一片赤子孝心呢!”
这二人又拉扯了个几个回合。
薛常音终于还是招架不住。
高幸眼睁睁的看着他的随从掏钱递给个忘尘。
心里只一个字,
服!
这个叫薛常音的,看着外面,最少有十来个随从。
一张阴阳怪气的脸上,兴师问罪的意思,明明白白。
但是师兄在这个时候,还能强行谈了笔业务。
这是什么定力呀!
刚才我他喵的太草率了。
那薛衙内,费了这些口舌,又实打实的掏了钱。这才感觉可以进入正题了,但还是不禁斜眼瞅了瞅高鉴。
只见这大和尚,此时倒是神情自若的喝起茶来。眉宇之间尽是那油然而生的法相庄重。
薛常音正了正神色:
“薛某刚与高鉴维那去积香院用了些斋饭。听闻高幸寺主,对这饮食之道也颇有建树啊!”
“呵~呵~”
高幸坦然一笑:
“食色性也,薛居士想必也是同道中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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