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唐长老”在望石的陪同下,迈着四方步,大摇大摆的出了院门。
回头望了望,这檀木门板看似寻常。自己倒是爬了三次,跳了一次都未曾出得去。
此时能大模大样的走出来,当真恍如隔世!
情不自禁下,举止更显嚣张。双肩前后摆动,两臂摇曳犹如波浪,走出了个前世ufc巨星,康纳麦格雷戈那霸道至极的步伐。
只看的望山咋舌不已,这小师叔一身僧伽隆装,走路却好似个螃蟹一般。莫不是又犯病了?
连忙拉扯他的衣角,低声劝道:
“小师叔,庄重,庄重啊!”
高幸心道:大事未成,任重道远,目前确实还得继续装下去。
这才有所收敛,只如平常般慢慢的走着。
穿过几处廊巷亭台,房舍多是灰瓦木建,院墙都是黄泥夯土。只有寺中央一处佛塔才是砖垒的。
又往前行了一会儿,便出了山门。
本在劳作的众僧,见多日未露面的寺主,竟然正装前来。都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差事,过来合十问候。
昨日高幸一番恶搞,致使寺中流言四起。加之前几日抱病称恙,大小事务均未出席。此时,众和尚倒是都想过来看个究竟。
一时间如众星捧月一般,把高幸围在了当中。
高幸却镇定自若,面带微笑着与众僧回礼。频频点头,步步招手。颇有几分领导干部视察工作的气质。
负责山前布置营造的知事僧,法名望一。
他简单介绍了此处的施工情况,并打了保票,今夜之前必能完工。
高幸大加赞赏。又随他二人四下走动。各处看了看,只当是考察大唐的基建工地。
至于哪里是好是坏?哪里核用与否?自是半分也瞅不明白,全做是看个新鲜。
闲聊之时,也无碍乎
张口“好,好,好”,
闭口“嗯,嗯,嗯”。
最后,这一众人等径直来到了那竹木搭建的高塔之下。
高幸昨天在墙头上就看到了这塔。此时近看,更觉得一柱擎天,甚是雄伟。
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塔造得好!定费了诸位不少功夫,不知是何效用?”
望一,先是一愣,随后低声附与高幸耳边说道:
“此塔乃是为寺主定身而做,不至七层,不足八丈,岂能配得上寺主您的鸿恩大德!”
“嗯,有理。可到底是干啥用的呀?也不见个梯子,这如何上下?”高幸也轻声问道。
那僧人一脸敬仰的神情,抬头指着塔顶。
“寺主,腊八的时候,您便是在这塔上为万千信众布道讲法,祈福求安。让咱皇藏寺的法性,通达百里,让咱法相宗的名声布及四方。寺主,您功德无量,功德无量啊!”
“哦。”
高幸看他说的还挺激动,虽不好破坏他的情绪。但是实在想不明白,还是问出了口:
“诶,那你说连个梯子没有,我怎么上去呀?”
“不用梯子,到时候找几个有力气的,把您吊在框里,借着木轮拉上去。”
“哦,那我怎么下……”
话没说完,脑壳里瞬间一颤。
下他妹呀!
这就没打算让我下来!
我擦!
难怪这货说的一本正经的!
这他喵的就是小爷我芭比q的地方!
随即又上上下下,仔细观瞧这塔。
确实修了七层,每层丈余高。
目测下来,离地至少也有20多米。
塔顶无尖,只是个两三步见方的平台。
往下每层,都略略大了几分。
骨架用圆木卡槽,互嵌而成。
每层都是用毛竹捆扎所制,这毛竹板上还放着个黄绸做的蒲垫。七层皆是如此。
高幸不禁问道:
“这蒲垫上可是要摆些器物?”
望一回曰:
“寺主慧眼,确是如此。六层皆有物件,以映寺主之功德。”
“都是何物?”
“这第一层,乃是寺主平时喜好之饮食。咱皇藏寺佛饼闻名河南道。腊八之时,积香院可烹四十余种置于此处。”
高幸眨巴眨巴眼睛,心中一桶盐汽水喷了出来。
这他喵的是赤裸裸的广告啊!
跟我爱不爱吃有一毛钱关系?
这年头,和尚们都这么会做买卖的吗?
我勒个去,你继续吧。
“这第二层,则是寺主平生所用之衣服冠履。”
高幸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物。
莫不是寺里还开着裁缝铺子?
算了,算了。
“这第三层,则是寺主当年剃度时留下的烦恼丝。”
这……
听说过公公们,把那净身之前的物件好生保管,归西时一并入土的。
和尚们把剃度的头发留着,这是几个意思?
难不成还俗的时候还能直接戴上?
也背不住啊!古代时候中国人人蓄发,假发怕是难买。
“这第四层,是寺主精日研读之俗家书籍,亲手所作之丹青墨宝。”
高幸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体的原主是个擅画的。好像多少也有些名气。
不过画家的画,一般都是画家挂了之后才值钱的。就这么烧了,岂不可惜?
于是低声叹了口气,假意说道:
“某之工笔,也算略有小成。不能传世,为之怅然啊。”
望一也低声耳语:
“寺主画作,远近闻名。怎能不与后人瞻仰?此时只肖带去些中下之品便是了。至于佳作上品,吾等定会存之安好。
更何况若是世人皆知,高幸寺主丹青都已拒付之一炬。看到那存世孤品,必然是趋之若鹜啊!”
听完这话,高幸的下巴都快砸到脚面了。
这帮和尚都是哪来的?
饥饿营销的路子玩的都这么六的吗?
看那僧人一脸郑重其事的表情,自己竟然无话可说。
只得微微点了点头,掩盖心中那无限的错愕。
望一继续说道:
“这第五层,放的是寺主平生所用之法器。”
高幸看了看手里拿的叫不上名字的“九锡法杖”,又看了看身上披着那金灿灿的袈裟。
心中一声冷哼。
哼哼!
看看!你们两个也是跑不掉的。
“咳,咳。”
望一清了清嗓子。端端正正的说道:
“这第六层,也就是最后一层,放的都是您亲笔所抄的佛经法卷。”
高幸单手合十,置于胸口。仰头望向高塔的那一层,面色中竟有了几分昂然之色。
心道:就这一层,我没意见!
……
等等,我为什么会没意见?
这……
彻底算是被他们玩坏了。
也不用问第七层上放的到底是什么了。
咱不就在这站着呢吗?
这帮和尚把小爷我,不管是身体还是id都开发得淋漓尽致,不服都不行!
忽然见了个小和尚,抱着几个木匣子,从山下跑了上来。
看样子是找这知事僧说话的。
只不过见高幸在,不敢插嘴,便静静的立在了个旁边。
高幸见这几个盒子,雕工之精良,构图之俊美,俨然是出自个大师手笔。
随口便问了一下:“这几个盒子做工甚好,是干嘛用的?”
这一问可好,望一脸上却露出了尴尬之色。一时竟支支吾吾了起来。
高幸好奇,柔声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但说无妨。”
望一只得缓缓回答: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居士有缘者,凭香火重寡,可堪供奉一二。”
……
……
……
一百头草泥马,伴着天雷滚滚在高幸心中奔驰而过。
只雷的他外焦里嫩,寸寸裂开。
我勒个去!
还他喵的凭香火重寡。
你就是直接说拍卖行不!
原来小爷我浑身都是宝啊!
你们这还一点都不带浪费的。彻底服了!
我明明一个21世纪的人,还做过买卖,自觉多少是有些经济头脑的。
没想到今天见了这唐朝和尚,套路之深,竟然匪夷所思。
看来这个世界,我要学的还很多很多……
转身喘了几口粗气,平复一下心中那又酥又麻的情绪。一边在塔下缓缓绕着步子,一边设想腊八法事时候,此地的场面。
估计不上去是不行的,毕竟周围好几千人看着,不露个真身,恐怕不能服众。
关键是上去之后,坐着不动,等死,跳下来,找死。如何才能金蝉脱壳啊?
我那便宜师兄说让望山操办。看了一圈了,都没见到他的影子。
这事到底靠不靠谱啊?
不禁心里多了好几分忐忑。
即便是肠子里炸开了锅,面相上也是滴水不漏。高幸这脸皮上,倒是有真功夫的。
见众人正疑惑的看着自己一圈一圈的瞎转悠,连忙做那赞叹之色。点头说道:“修的好!果是个好塔!”
望一躬身回到:“寺主谬赞,职责所在,自当尽力。”
高幸又朝众人举手一挥,稍稍压制了一下内心的忐忑,想着此时当应个景,多少要说点什么。
条件反射般的六个字便脱口而出:
“同志们辛苦了!”
……
见众人面面相觑,连忙改口道:
“同…同…同寺为僧,有劳诸位了!”
马上双手合十,下颚微收与众人见礼。
众僧默然片刻,面色中多有凄凄之状,相视几番后,忽而齐道:
“寺主大德,定然往生极乐!”
……
心里虽然暗骂了许久,但自知此时硬着头皮也要树立形象。
于是连忙动用了上一世的诗词储备。忽然灵光乍现,也不看众人,低头回身便走,口中却是幽幽的念道:
“吾道本无我,未曾嫌世人。
如今机缘见,弥觉此心真。”
众僧顿觉此诗超然,颇有禅意。又见高幸这般气度,心中都是大加赞叹。只觉得那皇藏寺寺主的背影,高大伟岸,好似镶了个光圈一般,明亮无比。
更有几个爱嚼舌头的,嘀嘀咕咕的议论开来。
“谁说寺主疯了的?这不是好端端的吗?”
“就是啊!咱寺主这等风采,又有几个能比得上?”
“嗯,舍己成仁,以身侍法。古之高僧也莫过于此啊!”
“哎!可惜没几日可以瞻仰了!”
“等高幸寺主圆寂了,我定要为他诵经七七四十九日!”
“我与你同诵!”
“我亦如此!”
……
高幸正一头黑线的向山门内走去,忽听到一个柔美酥软的女声传入耳中。
“高幸寺主风采神韵更胜从前,今日有缘再见,幸甚之极!”
高幸穿越以来头一次听到了女人的声音。
心中好似久旱逢甘霖,大漠中遇了泉水。
心情为之一振,转身迎上前去。
“女妖精啊!你怎么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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