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淀,北花园。
九阿哥带了何玉柱与孙金,过来给皇太后请安。
这里已经修缮好了,大小跟西花园相彷,是专门给太后修的避暑园子。
自打园子修好后,九阿哥还是头一回过来。
只是,现下他背着差事来的,也无心赏景,脚步匆忙。
少一时,到了太后宫。
等到值守太监通报后,白嬷嬷就出来了,道:“九爷快进,娘娘等着呢……”
九阿哥点点头,就随白嬷嬷进去了。
太后这里,两位太妃娘娘也在。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给两位太妃娘娘请安……”
九阿哥有阵子没见太后、太妃了,痛快地打了个千儿。
“快起来,快起来……”
太后伸了胳膊招呼着,笑道:“就琢磨着你该过来了。”
九阿哥起了。
太后招呼他跟前坐了。
九阿哥道:“九妹妹的好日子,就在中秋后了,现在内务府开始置办嫁妆,汗阿玛打发孙儿过来问问,皇祖母您这里有什么嘱咐没有……”
太后想了想,摇头道:“能留在京城,跟她的姐妹比起来,已经是十分福气,再要旁的就过了,按照规制预备就行……”
九阿哥迟疑了一下,道:“那样的话,九妹妹的嫁妆就要减等……”
嫁外藩的有爵宗女,年俸都比京城的多,公主也不例外。
不单年俸如此,嫁妆也是。
太后道:“那就减,不必在这个上头扎眼。”
九阿哥点头应了。
太后想了想,道:“家具摆设够用就行,多了也是压库房;还有陈设物件什么的,够用就好;余出的银钱,要是有能补上收租的官房或铺子就好了,多些进项,外头过日子抛费大……”
九阿哥仔细记了,道:“孙儿晓得了,会盯着此事的,您就放心吧!”
太后笑道:“再没有不放心的。”
说完九格格的嫁妆,她道:“舒舒现在休养的如何了?太医怎么说,要听医嘱,这个时候可要养好了……”
九阿哥道:“太医说孙儿福晋调理的不错,就是生产的缘故,骨缝开了,今年还要少用冰,或是不用冰,要不然容易留下症候,今年冬天也注意保暖,明年就无碍了……”
太后担心道:“那要差不多将养一年呢,可真是遭了大罪了!”
九阿哥小声道:“她不乐意呢,下回见了皇祖母也仔细说说她,孙儿是怕了……”
太后点头道:“好好,回头我说她,可不能这个时候逞强……”
说着,她又慈爱的看着九阿哥道:“别怕,别怕,舒舒是个有福气的孩子,都会好好的。”
“嗯……”
九阿哥乖巧点头。
端顺太妃与淑惠太妃坐在旁边,看着祖孙俩说话。
见了九阿哥的模样,两人都笑了。
太后看向两人,道:“笑什么呢?”
端顺太妃笑着说道:“娘娘没发现么,九阿哥现下说话行事跟他福晋有些像了,乖乖巧巧的,可人疼的很。”
淑惠太妃点头道:“就是,可见这小夫妻老在一块了,天长日久就像了。”
太后想着九阿哥方才乖巧的模样,确实跟舒舒像,笑着看九阿哥道:“还真是像了……”
九阿哥也不臊,反而带了欢喜道:“真像么?那可太好了,孙儿福晋孝顺知礼,要是孙儿学会五分,那去年的《礼记》就不算白学了……”
闲话几句,九阿哥就告辞了。
圣驾明日奉太后回宫,各处还要巡看下。
刚出太后宫,九阿哥就碰上了九格格。
“九哥……”
九格格带了宫人站在旁边,瞧着那样子是专程等九阿哥。
九阿哥想着她好事近了,笑道:“也想要问问嫁妆么?有什么喜欢的,都可以先说声,哥哥会盯着内务府,尽量可着你的心意来……”
“九哥……”九格格娇嗔道:“不是为了这个……”
说着这里,她面上露出担心来,道:“我就是想九嫂了,想着明日回宫,路上正好经过皇子府,不知道方不方便去探望九嫂……”
九阿哥见她神情,脸耷拉下来,道:“你也听到那些闲话了?”
虽说七阿哥让他不要动,但是他怎么会干看着?
千夫所指,无疾而终。
反正既是差不多的意思吧,要是人人都说自己福晋身体不好,那算不算也是诅咒呢?
九阿哥觉得不吉利,也不允许,就将高衍中从小汤山调回来,专门负责追查之事,还真抽丝剥茧,查到内务府的两家。
一家不是旁人,正是之前跟高斌议过亲的那个陈左领家。
他们家除了长女之外,还有个次女,十四了,长得不错。
他们信了外头的闲话,真以为舒舒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就打算攀高枝,已经找了翊坤宫的人,打算明年开春小选推关系入翊坤宫。
估计这也是因之前婚事不厚道,他们忌惮高家父子,怕他们记仇,想要从根基上压过高家,直接抢了高家靠山。
还有就是郭络罗家。
去年桂丹被关了慎刑司好几天,受风着凉,陆陆续续的就不大好。
后来赶上侍卫处考骑射,桂丹没过,降了蓝翎侍卫。
金氏就将九阿哥给怨上了,听了外头的闲话,就推波助澜的。
她是九阿哥的舅母,外头就真有信了的,这闲话才传的多了。
对上亲王府、郡王府,九阿哥都忍不下,何况是内务府的包衣?
陈姓左领直接查出些不规矩的事,夺了左领,丢进慎刑司。
金氏这里,九阿哥也没有惯着,直接叫人免了桂丹的侍卫。
五阿哥那里,晓得此事,也是恼的不行。
按照之前的想法,他是想要给舅舅留体面的,找关系让他回侍卫处二等侍卫上磨资历,等到升了一等侍卫再外放副都统什么的。
当时年底,一时侍卫处没有缺,外加上天冷,真要补了侍卫也难熬,想着天气暖了再说,就耽搁下来。
现下,五阿哥也不想那么多了,直接停了道保的司仪长,侍卫也没有帮道保张罗。
郭络罗家长房父子,就此都没了差事。
外头说起九阿哥,少不得再加一句“六亲不认”。
九格格点点头,带了忧心道:“怕皇祖母晓得了挂心,我也不敢叫人打听,应该不是真的吧?”
九阿哥蹙眉道:“什么时候听说的,现下还有人传么?”
他收拾了两家,也有“杀鸡骇猴”之意,如果流言还不止,就让人闹心了。
九格格想了想,摇头道:“好像没了,我也是三月下旬的时候听说的,想要找机会再过去看看九嫂,又怕在月子里,扰了九嫂休息……”
若只是两、三日的流言,她也不用担心大半月,巧的是流言出来没几日,十阿哥夫妇就回京了。
九格格就越发担心了。
九阿哥眉头这才舒展开道:“都是外头人瞎编的,你九嫂就是正常的坐月子,不过因生了三个,得坐双月子,所以没露面,你要是想去,明早跟皇祖母打一声招呼,就过去待一天,正好也陪陪你九嫂……”
九格格立时带了欢喜,点头道:“想去,想去,一会儿就跟皇祖母说去,有阵子没见九嫂了……”
虽说对三个侄儿、侄女现在模样也好奇,可要先可着大人。
姑嫂好了两年,跟姐妹似的,不看一眼不放心。
兄妹说完话,九阿哥就出了北花园。
北花园东北角百十来步外,营造司的匠人正在这里施工。
是一处排房。
跟西花园边上的新五所一样,这里也是给皇子阿哥们预备的。
九阿哥听从了舒舒的建议,在御前请旨的时候直接提了盖六个院子。
这样一来,往后圣驾在畅春园,皇子们再过来,就不用合着住了。
一直到十四阿哥大婚,都能分派得开。
前十四位阿哥皇子中,除了太子与殇了的六阿哥与十一阿哥,正好还剩下十一人。
到时候正好一人一处院子。
康熙巴不得将儿子都拢在跟前,自是点头。
从二月下旬开始动工,现在两个月,因为修建的简单,框架已经出来了。
眼见着九阿哥站在旁边看着,这里轮值的主事小跑着过来请安。
九阿哥道:“端午节前能盖好么?”
主事心里算了下进度,道:“差不多,就算没完,也是刷墙、铺砖这些……”
九阿哥点头,道:“尽量提前修好,而后将地龙烧了,烘干屋子,留着备用。”
主事的恭敬应了。
九阿哥点点头,起步离开了。
他后悔了。
去年就开始张罗换地好了,然后将园子先修起来。
这样的话,回头她们搬到海淀,就能住自己的园子了。
京城暑热难当,没有冰压根就熬不住。
可是舒舒不能用冰,那就只能出城避暑。
新五所也好,北六所也好,都是临时安置的地方,还是太狭小了……
少一时,他重新进了畅春园,过来清溪風雨文学这里复命。
有大臣在陛见,他就去了值房。
十阿哥也在,手中正拿着一个册子。
“考核完了?”
九阿哥问道。
今天宗室子弟考骑射,就在马场那边。
不过这一次不是通考,而是需要考封的宗室子弟参加。
十阿哥点头道:“出来了,考的不严,可是也稀烂,皆优者,不足两成……”
宗室考封的规矩,是考翻译、骑射、步箭三项。
三项皆优,才给应封之爵。
两优一平,降一等。
一优两平、二优一劣者,降两等。
三平、一优一平一劣者,降三等。
其他成绩,停封。
停封的人,下次不能考,要下下次才能再考。
九阿哥听了不由皱眉,道:“差在骑射上?”
那打小学什么?
骑射不是根本的么?
就像他也是如此,只是不出众罢了。
要是按照考封那个线,却是不怕的。
十阿哥点头又摇头道:“大半是卡在翻译上,国语学不齐全,汉文也不明白,步射只开的二力弓,骑射压根没有准头……”
九阿哥目瞪口呆,咧嘴道:“不是都满二十考么?感情都是废物……”
宗室子弟“考封”,可不是这两年才有的新规矩,是康熙二十七年就开始的。
这关系到爵位前程不上心,那什么事情上心?
十阿哥摇头道:“弟弟也想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想……”
说着这里,他寻思了一下,道:“难道是觉得不封爵比封爵好?”
想想还真是。
越是品级高的府里,子弟考封成绩越不好,如今晚几年分家也不是坏处。
反倒是低等宗室里,差不多都在合格线上……
少一时,又有人过来候见,不是旁人,正是马齐。
马齐看着神色寻常,心里却压着火。
这两月关于毓庆宫与两个皇子府的流言蜚语传来传去,居然传到马齐头上。
有人就提及马齐家的嫡女,正好是明年的秀女名单上。
如今马齐入阁,富察家也是蒸蒸向上之势,就有那八旗无赖市井之中坐庄设了赌局,压的就是富察家嫡格格,明年指个哪位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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