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桑鱼儿猛然站起,向前一步厉声喝道,将眼前幻影震碎。“皇帝要毁了北境,我就先毁了他。”
柳十方、李云海、唐彦、曹淼、柳絮还有樊家三兄妹,一个一个的站起来走到桑鱼儿身后。“还有我们。”
老道人嗤笑一声,“要杀皇帝就要先灭黑军团卫。你们再加上鱼儿带来的一千北境军,能干什么?”
柳十方抿着嘴,不出声。他知道老道人说的是事实。京都还是皇帝的天下,是黑军团卫的地盘。就连支持他的相门也倒下了,柳十方实在想不到自己还能依靠谁。聂赢天说道,“你们认为刘长生是什么人?”
众人都摇了摇头。大家只在六艺馆见过刘长生一面,连话都没有说过,何谈了解。
聂赢天见无人能答上来,“刘长生是相门百年一遇的天才。无论相术武功都是一流的高手。他就像当年的我和高兴,集我二人长处于一身。他是当之无愧的帝王之师,最先看破皇帝意图的也是他。如果现在真的时机未到,刘长生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递出那份奏折。如果刘长生如果私下呈给皇帝,一定能全身而退。”
柳十方愣住了,“您的意思是?”
“皇帝要用天道惩治相门,多年来纵容相门弟子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相门越是跋扈,皇帝就越高兴。他要相门在天怒人怨中走向绝路。刘长生这次是逼皇帝对相门下手。乾坤无私,善恶必报。相门倒了,那么策划这一切的皇帝也逃脱不了。刘长生用整个相门的覆灭给你制造了机会。你抬头看看,代表你的那颗帝星越来越耀眼,皇帝的那颗正在逐渐黯淡下去。”聂赢天推开破败的窗户,让大家看清楚夜空上明亮的星象。
柳十方很容易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颗星,“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对付皇帝和黑军团卫。”
聂赢天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着急,一步一步来。我们这些多人,虽然对付不了黑军团卫。但是救你爹娘还是绰绰有余的。”
柳十方其实一直惦记着爹娘的安危,只不过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也不好提出来。
曹淼说道,“十方哥,前辈说的对。我们一开始来京都的目的,就是救伯父伯母的。现在我们兵强马壮,是时候救人了。”
聂赢天接着说道,“救出你爹娘后,曹淼你负责送二老回桃花岛。”
“啊,我啊?”曹淼十分不情愿,“我想和你们一起对付黑军团卫。”
老道人一巴掌打在他头上,曹淼立刻吃痛蹲下了。
“你文也不行,武也不行,拿什么对付军团卫?带着柳十方的爹娘回桃花岛等着。我们在京都办完事就回去。”
曹淼抱着脑袋,不敢言语了。
柳十方明白了,“就照前辈的意思办。去拼命之前,自然要把后方安排好。我们分头行动。”
“分头?”唐彦不是很明白,“我们不是一起去救人吗?”
“镇魂以为我中了蛊毒,留着我爹娘只是以防万一,防备肯定不严。我和哥哥,还有前辈去就行了。”柳十方解释道。“倒是你和鱼儿有更重要的事情。”
“不错。皇帝已经下诏了。我们必须派人回北境,阻止将军杀縕纥提。”李云海听出了柳十方的意思,这件事的确比救人更加重要。慢了一步很可能颠覆大局。“我和樊家兄弟赶回去,其他人留给你。”
桑鱼儿不肯,“不行,如果大营有变,你们几个回去恐难自保。唐彦,你和他们一起回去。”
李云海固执的拒绝道,“唐彦留下意义更大。就算事情有变,北境军的战力你最清楚,就算加上唐彦,也没有丝毫的胜算。反而是你们在面对黑军团卫的时候,多一个人就多一个帮手。”
“要这么说,你们就不该回去。”桑鱼儿急了眼。
“我就赌将军不会背弃北境,不会背弃我们。我必须回去,淑兰跟着你,帮我照顾好她。”
李云海的话语里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老道人被两人一来一回吵的恼了,“好了,都闭嘴。就按他说的做。曹淼你把樊淑兰也带去桃花岛。鱼儿,你不要意气用事。北境那边一个自己人没有,你不得心慌啊。李云海这小子,脑子还不错。他去最合适。”
桑鱼儿没辙了,只得答应下来。“那好吧。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走?”
“事不宜迟,明天一早我们就动身。”李云海看到站在鱼儿身后的樊淑兰,他压低了声音,“我去和淑兰说两句。”
“去吧。”桑鱼儿一副了然的模样,李云海正要朝樊淑兰走去,又被鱼儿给拉住了袖子,“你回了北境可别一心只顾大义,为了樊姑娘也得保住性命。”
李云海脸一红,悄声说道,“知道了。”
桑鱼儿这才松开他的袖子。站在另一边的唐彦也朝这边走过来,“云海哥,我还有话和你说。”
桑鱼儿胳臂一甩,立马将他脑袋夹在腋下。“你有什么话跟我说,我帮你转达。”
接着就保持这样的姿势,把他拖了出去。
李云海和樊淑兰在角落说悄悄话。柳十方则找到樊刚樊铁兄弟,“樊大哥,樊二哥,临行前,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翌日,柳十方带着老道人,来到了当初和老鳖见面的杨树林。
“虽然你和那个人在这里见过面,也不代表那个人会经常来啊。”老道人望着人迹稀少的林子,质疑这里会有人常来。
“那个人是发现我们跟踪,才把我们引来这里。我总觉得,这里是能让他安心的地方。只要等在这里,一定能再见到他。”柳十方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他选了一颗杨树,在树下坐了下来。“也不知道要等多久,前辈也坐下休息吧。”
“说的跟真的一样,回头等不到人,看你怎么办?”老道人嘀咕着,纵身跳上一棵杨树,在树杈上躺了下来。
好多日过去了,铁笼子里的相门弟子们已经出现了脱水的症状。渐渐的有人开始喝自己的尿,其他人也纷纷效仿。刘长生嘴唇干裂起皮,浑身发臭,已不复相师长的仪态。皇帝一个也不杀,就只是把他们关起来。他不设守兵,任由百姓靠近。就是让相门弟子亲眼看看百姓是如何唾弃相门,皇帝只是圈禁了他们,而杀死他们的却是普通的老百姓。没有一个人给他们吃食和水,这便是人心所向。刘长生靠在铁笼里看向远处街市,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一面天堂,一面地狱吗?
刘长生极尽目力,想要看清楚那片天堂,却被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长卿。”刘长生喃喃道,“别犯傻。”
刘长卿站在街市酒楼的二楼,一身白衫十分醒目。他望着铁笼子的方向,无能为力的心痛侵蚀着他。刘长卿没有正式拜师,又早早入了观星阁,身份不算是相门弟子。但他不敢现身给刘长生送饭送水,就怕被人抓住痛脚。如果他也被抓了,就再没有人暗中为相门周旋了。
一阵风吹过,风沙入眼,刘长卿拿起袖子擦了擦眼睛。等到他再向铁笼子的方向看去,“咦?那是谁?”
有两个粗壮汉子提着两个大桶,正朝铁笼子走去。
樊铁和樊刚走进铁笼子,把手里的水桶和饭食放在地上。笼子里稍微还有力气的人都趴了过来。
樊刚对着笼子里的人施了一礼,“敢问,哪位是相师长?”
“老师,老师,”
“老师,是来找您的。”
刘长生听到有人喊自己,他转过头看了笼外人一眼,虚弱的说道,“我不认识你们。”
樊铁看准了刘长生所在的位置,他把水桶里的水倒在碗里,走到刘长生身边。
“相师长,我受人之托,给你送点东西。”他把盛满水的碗递给刘长生。
刘长生接了过来,身边的弟子们看着那碗,眼睛放光,不停的舔舐着嘴唇。刘长生叹了口气,把碗递给了一名年幼的弟子。那孩子接了过去,还没来得及喝,就被师兄抢了过去。于是一碗水洒了一半,一半进了师兄的嘴里。孩子看了一眼刘长生,委屈的掉泪。
笼子里的情形都被樊家兄弟看在眼里。樊铁重新盛了一碗水,又递了进去。刘长生招呼那孩子过来,坐在自己怀里,他亲手给他喂水。刚才那个师兄尝到了水的滋味,竟不顾尊卑,再次扑上来要从刘长生手上抢夺水碗。刘长生一手抱着年纪尚幼的弟子,一手拿着水碗,仿佛没有看到那人逼近。就在这人的手要碰到刘长生之际,一股气流从刘长生身侧涌出。狠狠撞上那人的面目,一下就把他弹飞了出去。刘长生相术第一,却从没有人见他展露过身手。只见那弟子口鼻流血,倒地不起,看着伤得不轻啊。
樊刚和樊铁昨天才听聂赢天说过,刘长生武功不错。这回亲眼见到才更加震撼,毕竟身体如此虚弱,还能有这样的爆发力。若是在平日,兄弟俩只怕在他手下走不完三招。果然是一流的高手,见识了。
樊刚再开口时,态度已经恭敬多了,“相师长,大家都有份,请放心。”
刘长生低了下头表示谢意。樊刚和樊铁连忙把两只大桶都提了过来,开始给笼子里的人分水分饭。等到笼内人都拿到自己那一份之后,刘长生再次抬头看着樊刚。
樊刚摸了摸脑袋,“我们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准备的不足。其他几个笼子的人要委屈他们了。”
在樊家兄弟分饭的时候,其他几个笼子里的弟子都趴到铁栏边,巴巴的看着。听到樊刚这番话,都沮丧的散开。只有个别弟子还抱着一丝希望,仍扒着铁栏不放,眼神中流露的渴望和哀求,让樊家兄弟不忍与之对视。
刘长生却不愿强求,“多谢两位仗义施饭,也代我多谢托付你们的人。刘长生感激不尽。”
这时有不少路过的百姓见到这一幕,都对樊家兄弟指指点点的,怕是没有好话。见状刘长生急忙劝道,“两位快离开吧。再逗留下去对两位不好。”
“我们兄弟今日就要离开京都了,不怕这里的流言蜚语。让我们来的人还留了一句话给您。”樊刚走到刘长生身边,蹲下身子,用只有刘长生一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坚持下去,一定要看到最后。”
刘长生的眼睛睁大,呼吸比平日急促了几分。他运起真气,很快平复了下来。“我会的。”
樊刚直起身子,对刘长生再施一礼,“相师长,后会有期。”
刘长生望着两兄弟的背影,“后会……有期吗?”
黄维在另一个笼子里,把刚才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看到这几日一直颓废的老师对自己的弟子动了手。他还看见那个人伏在老师耳边说了什么,老师的反应也很奇怪。他仍旧靠着铁栏坐在笼子的一角,但精神似乎好了很多。那个人对老师说了什么?会是故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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