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丘牵着那头羊驼,回转四方困金城。
乌雅等人迎上来,道:“大人,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何时回转长留岛?”
陈玄丘道:“一时半晌回不去了。”
乌雅呆道:“啊?”
陈玄丘指指那头羊驼,道:“喏,你把它领下去,寻些新鲜青草给它吃。”
乌雅惊叹道:“这是什么玩意儿,长得好丑。”
公羊正:“呸!”
乌雅抹了一把口水,还未及发怒,几个春宫三十六姬惊喜地跑过来。
“哎呀,这是什么呀,好可爱。”
“是呀是呀,太可爱了。”
陈玄丘道:“这个是上古神兽獬豸,善能辨忠奸,识真伪。你们领下去,弄些新鲜青草给它吃。”
几个春宫姬高高兴兴地领着獬豸走了。
陈玄丘对乌雅简单说明了情况,乌雅大惊道:“四方城暂留于此,叫那宣妙衣每晚过来住下倒无妨。可是,大人您同时兼备天河与九天玄女宫两处要职,何以分身?”
陈玄丘道:“我正有要事,需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玄女娘娘这边允我不当值、不点卯,我便消失一段时间也无妨,倒是天蓬那边,我要有个交代才成。”
乌雅道:“大人要离开?”
陈玄丘安慰道:“我不会离开太久,这里你只需以四方城管家身份,维持它日常运作,不要叫外人进来窥探虚实,知道我夜晚也不在就行。”
陈玄丘一番交代,便悄然离开四方城,寻个隐秘处换回军装,回转军正司。
陈玄丘带了几个军正司的军官,便去寻到天蓬营中,对他说道:“大帅,这天河三十六万里,源头处驻扎重兵,因在大帅亲自治下,军纪倒也森严,日常训练颇有章法,只是不知沿天河下去,其他各处地方驻兵平素军纪如何,末将想微服私访一番,还祈大帅恩准。”
天蓬一听,爽快答道:“好好好,军正本就是负责我军中纪律的,你要去微服私访,有何不可,本帅自然应允。”
陈玄丘微微一笑,道:“如此,多谢大帅了。”
天蓬瞧这美人儿嫣然一笑,如花盛妍,不由得心儿一荡。
这美人儿一身戎装,别有一番韵味,要是……
不成,她是天帝派来查我军纪的,万万不可色迷了心窍,坏了我的前程。
陈玄丘得了天蓬允准,马上回返军正司,把日常事务,向一众手下交代一番,唯恐穿了男装,被天蓬撞见,把他和陈小二联系起来,因此换了一身女装,飞出天河军营,径往远处而去。
此时,天蓬已经通过水军特殊的传讯之法,把军正要微服私访,巡视天河下游的消息迅速告知了各处驻军,嘱他们千万小心,万一撞见一个非天河水军者,在军纪上千万莫要遣人把柄。
而陈玄丘飞离北极天,换回男装,展开碧落风雷负山翅,却是瞬息万里,从北极九重天,直往中央天域飞去,逐次降低,直奔第一重天的长留仙岛。
如今的长留仙岛,是由摩诃萨代为管理的。
摩诃萨有个好为人师的毛病,对传道、授业、解惑,有着异乎寻常的热情。
有他在,狐偃、敖鸾什么的,都不用授课了,老摩比谁都积极,纵然别人有课,他也抢,就像期末时候的数学老师抢体育课似的。
陈玄丘赶到时,摩诃萨正在房中认真备课。
陈玄丘飘然入室,现出身形。
摩诃萨一见连忙离席而起,合什施礼道:“见过自在王佛。”
陈玄丘忙道:“老师不必客气,玄丘是你的晚辈。”
摩诃萨微笑道:“达者为师。我佛归来,是打算公开现身了么?”
陈玄丘道:“还不是时候,我此来,是有一事相求。”
陈玄丘没有透露太多,只说在九重天上,遇见一位隐世的高手,一番交手,中了他的毒掌,吃了茗儿所炼的丹药,似乎不太对症,依旧不曾治愈。
摩诃萨大为好奇,忙叫陈玄丘坐下,两指搭在他腕上,细细听脉片刻,白眉微微皱起,道:“奇哉,怪也。”
陈玄丘忙道:“有什么古怪?”
摩诃萨道:“听你所言,当是被人真元伤了肺腑,但我探视下来,你内腑无伤啊,既无外伤痕迹,又无内伤痕迹,会不会只是你的一种错觉?”
陈玄丘道:“绝无可能,我之心境修为,虽然比不得你无挂无碍的上乘境界,却也不至于被幻境影响,迄今不醒。我能感觉到,那股力量就在心中,如同蛰伏的毒蛇,似乎随时待机而动。”
摩诃萨听了,不禁抚着胡须,苦苦思索起来。
过了半晌,见摩诃萨苦无所得,陈玄丘又道:“此事且搁置一边,我还有一事相询。”
见摩诃萨醒过神儿来,陈玄丘便把那奇奥莫名能吸收光线的诡异空间,诡异空间里囚禁着一个上古大妖,而那大妖陷入梦境而不自知,却以元神显化其中的情形对摩诃萨说了一遍。
摩诃萨惊叹道:“呀,以梦成真,这是圣人手段呀,了不起,了不起。”
陈玄丘道:“不过是个梦境罢了,哪里成真了?”
摩诃萨道:“那受困的大妖是元神陷入梦中,而你却是以真身陷于梦中,还能与梦中的大妖交谈、交手,真真假假,幻幻实实,已经无分彼此,这便是无上神通。”
陈玄丘一想,自己确实是真身陷于其中,不禁道:“原来如此,老师可有解法?”
摩诃萨道:“世间事物,若有结法,必有解法。只是我修为浅薄,却解不了这圣人手段。”
陈玄丘一听,大为沮丧。
摩诃萨安慰道:“我佛不必忧虑,我解不得,世尊那里,妙法无穷,必有办法。”
陈玄丘一听,憬然而悟,对啊!拜大哥的目的是啥?关键时候,你得能替我遮风挡雨啊。
陈玄丘马上道:“这里就拜托老师了,我立刻往灵山一行。”
陈玄丘说走就走,立即展开碧落风雷翅,呼啸一声,人已在天涯。
摩诃萨抚掌叹道:“自在王佛后来居上,修为精进,世尊慧眼无双啊。”
世尊正在讲道,怡然自得,忽然心血来潮,掐指一算,顿时苦起脸儿来。
“你现在可是声称被困于四方城里的人呐,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到处乱跑,叫人看见如何解释?老衲这门下,还有不少在天庭任职的天神,他们究竟站在哪一边儿,现在还不清楚,你若被他们看见,一旦告知天庭,那老衲岂不是伙同你一起骗人了?”
当下,多宝便散了道场,真身转过屏风,立即飞抵灵山脚下,于那山门之外青青草地上,将地上一块卧石一指,化作一头青牛,低头吃草。自己身形一转,化作一个道人。
陈玄丘大剌剌地飞落山门之下,举步就要进入山门,忽听旁边传来一阵洞箫之声,转眼一看,却是一个道人,头戴偃月冠,身穿淡黄八卦衣,脚下一双芒鞋,肩上背一口剑囊,倚着青牛正在吹箫。
看见陈玄丘,那道人放下竹箫,向他打个稽首,道:“道友从哪里来。”
陈玄丘道:“从来处来。”
道人问道:“往何处去。”
陈玄丘道:“往去处去。”
道人嗔目大喝:“放的什么狗屁!”
陈玄丘道:“我正要问你,灵山脚下,你又非寺中沙弥,管我从哪里来,往哪里去?”
道人转嗔为喜,哈哈笑道:“你若事不可对人言,那雷音寺,便是一个筛子,去做什么?”
陈玄丘心中一动,注意地看了那道人一眼,道人手中竹箫已经变成一朵花枝,拈在手中,向他微笑。
陈玄丘品了品他话中滋味,再看他此时神态,想起自己的拈花一笑,心中有些明白过来,不禁苦笑道:“这里是世尊的地盘,还要如此谨慎。”
那道人叹道:“不得自由,不得自由,奈何。”
陈玄丘便道:“我有两桩麻烦事,求助于道人。”
多宝既然不肯以真身见他,陈玄丘也识趣,便不叫破他的身份。
黄袍道人说道:“且说来听听,或许不必往寺中叨扰。”
陈玄丘便把那诡奇的梦境,和自己与梦中人交手,受了古怪伤势的事情对那道人说了一遍。
这里是灵山脚下,多宝道人不可能叫其他人来自己的地盘装神弄鬼,再加上方才一番言语举止,陈玄丘已经知道,他就是多宝本人,所以说起话来并无顾忌。
黄袍道人听说本门最擅长练丹和医术的摩诃萨也没有办法,心中好奇,便把陈玄丘唤过去,也为他把了把脉,然后连连摇头:“你确实没有受伤。”
陈玄丘道:“我的感觉绝不会错,并非我疑心生暗鬼。”
黄袍道人笑道:“我只说你不曾受伤,可未说你不曾着了人家的算计。”
陈玄丘动容道:“这是什么意思,很棘手么?”
多宝腹诽不已,就凭你只言片语,就想让我弄得明白,圣人也不过是境界至高的大修士,怎么可能无所不通。
不过,陈玄丘已经识破他的身份,若说一句自己也无计可施,未免太没面子。
想到自己最近正在参悟,已经小有所成的“因果”,多宝道人心中一动,立即神入太虚,眼前一片空白,渐渐出现一个金色的光点,那是陈玄丘的因果之源。
就见这一个金色的光点,牵连出成千上万的金色丝线,密密麻麻,扯天漫天,投向无数虚空极远之处,把多宝道人唬了一条。
这是多少因果缠身啊?
欲查因果,已经是窥探至高天机了,耗费的能量极大,而且所查的因果越大,所需要的力量越大,以多宝圣人之身,也不敢轻窥。
只是如今若不给陈玄丘一个交代,不能为他打气鼓劲儿,只怕他怯了,不能再充当新教的急先锋。多宝无奈何,只得凝聚元神之力,向着离他最近的两条细细丝线探去。
这是陈玄丘刚刚说出的问题,所涉的因果也就最近,这两条丝线刚一挑中,整个虚空中再看不见其他的丝线,只有这两条丝线,挑在多宝丈六金身的金灿灿手指之上。
多宝拼着大耗修为,神念向这两道丝线尽头探去,片刻之后,元神归窍,脸上已微泛潮红。
在陈玄丘这边看来,却是黄袍道人双目一闭、掐指一算,忍不住问道:“如何?”
多宝吁了口气,幸亏查出来了,若不然,实在丢脸。
多宝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梦中人的算计手段,唯有这梦中人可解。”
陈玄丘道:“她像疯子一样,咬定了我是她的仇人,必欲置我于死地,怎么可能会为我解开。”
多宝道:“这却不急,她既是中了他人算计,陷入永恒的梦境,只消破解了她的梦境,让她醒来,自可为你解开。”
陈玄丘道:“那要如何破她梦境,救她脱困?”
多宝微笑道:“有两个人可以帮忙。你只消找到他们,带他们同去,自可破这难关。”
陈玄丘忙道:“还请道人指点。”
多宝道:“一个是绮姹千蒂莎,一个名唤画师。你若找到这两人相助,自可破那幻梦之境!”
陈玄丘一听大喜,忙道:“多谢道人,陈某这便去也。”
陈玄丘说罢,亮出碧落风雷负山翅,呼啸一声,已远远遁去。
多宝道人眉锋一扬,先是惊讶地叫了一声:“鲲鹏之羽!”
然后,他才微微赞叹道:“那画师是谁?本座只从因果,查出此人名姓,却也不知他的其底细,陈玄丘倒似早就清楚一般,果然是个天命之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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