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谷如盆。
鲜血流不到这里,但是这里却有最浓郁的血雾。
血雾之中,姜飞熊披发仗剑,脚踏七星,主持着大阵。
在他身周,有三个人,呈品字形把他围在中间,显然是在保护正在施法的姜飞熊。
但是,三人抱臂而立,神情不屑,看起来却对姜飞熊并没有什么敬意。
姜飞熊一阵舞动,如癫如痴,然后停下来伸手拭了拭额头汗水,喜悦道:“他们中计了,这大阵,他们杀得越是卖力,便是给予大阵越多的能量补充。
哈哈哈,只等这阎罗天太阴戮魂大阵将杀伐之意,迷惑了他们的神志,所有入阵者,一个都跑不了。”
一个怀抱乌鞘宝刀的男子冷笑一声,道:“姜道友,你真是有史以来,最差的一届执道人,还好意思在这里胡吹大气。”
姜飞熊老脸通红,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淡淡地道:“我天庭主导人间大劫,已非第一次。哪一届执道人,不是能营造出上合天意、下顺民心的局面,让覆灭者败得顺理成章、天经地义,让天下黎民坚定天道所在。可你呢?”
三个人同时一摇头,长叹一声。
姜飞熊的老脸已经由红转紫了,吱唔半晌,方才憋出一句话来:“这一次,大不相同。因为有西方教中人插手了。上一次有人插手,还是封神大劫呢,那一次不比如今凶险?几位圣人纷纷出手,合道于天的鸿钧圣人也不得不现身,我……我至少没有搞成那般烂摊子。”
另一个手握两只精钢狼爪手套的汉子冷笑道:”那一次,是因为有通天教主出手。而今,西方教出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啊?他们惯会混水摸鱼,趁火打劫,从来不敢正面对抗我天庭的。”
“谁说我不敢?”
血雾之中,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传来。
一只矫健的梅花鹿跃了出来,马上一位白袍公子,修身玉长,肩后背剑,唇红齿白,杏眼桃腮,显得俊美无双。
尤其引人注意的是,他脑后有西方教第一等高手才能修出的圆光一寻相神光,圆融金光,宛如一轮太阳,在他脑后闪烁着无量之光。
原本十分不屑的三人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抱刀人沉声道:“足下何人,面生的很!”
陈玄丘微笑道:“大欢喜大自在天人师菩萨,就是我!”
抱刀人恍然,道:“原来足下就是多宝道人甚是器重的那个新教接引使者。”
陈玄丘道:“哎呀,这么快天庭就知道了?看来我西方教,有天庭卧底啊。”
抱刀人自知失言,不禁冷哼一声。
陈玄丘笑吟吟地道:“是啊,三位有没有兴趣加入我新教,世尊最是看重人才,一定会予三位重用的,我看,封你们一个尊者,也不是不可以。”
狼爪人失笑道:“你连我们是谁都不知道,就敢封官许愿,拉我们去西方新教了?”
陈玄丘道:“牛宿星官,只在外围诱敌。三人却在这里帮姜道人守阵眼,不用问,身份地位一定在他们之上。所以,纵然不知道三位的身份,我觉得,三位也是与我西方有缘的。”
那第三人用的却是一杆没有红缨,通体黄金色锋利长矛的男子,听了这话不禁哑然失笑:“好啊,那就拜托你这尊大菩萨引荐了。我等既是天庭神官,也是西方新教门人,大家成了一家人,不如足下这就投了姬国,顺从天帝谕旨吧。”
天庭和西方教,因为历史原因,搞得彼此互相渗透,关系混乱。
所以很多消息,他们双方都防不住,一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就能泄露出去。
所谓保密,就是一个筛子一般的笑话。
比如,天庭镇守南天门的四大天王,同时就是西方教的四大护法。
不过,原本西方教就是名义上也归属天庭统辖的,这种双重身份,也不影响什么。
可是如今多宝道人成圣,有意立新教,与天庭分庭抗礼。
一旦多宝计划成功,那么以后这些两面兼职的,到时候就必须得做出一个抉择了:是留在天庭这边,还是投往西方世界。
陈玄丘笑嘻嘻地道:“那可不好意思了,世尊慈悲,不忍人间战火连连,万千生灵涂炭,所以派遣本座,扶保大雍。三位既然有意投入我教,那该谨遵教主谕旨,弃暗投明才是。”
姜飞熊听他们双方扯淡,突然叫道:“此子最是狡猾,此刻出现,只管东拉西扯,必有缘故,三位警惕。”
持抢人眼神一动,突然一枪刺向前方空无处。
那里“哎呀”一声,正用障眼法儿悄然潜行的无名急急一闪,便跌了出去。
他这还是第一次在有意隐藏身形的情况下被人发现,不由大感惊讶。
持枪人冷笑一声,道:“好厉害的潜行本领,可惜,我们早已在此布下南斗三才阵,你瞒得过我的眼睛,却瞒不过此间布下的警阵。”
无名这才知道自己因何被他发现。
陈玄丘却是心中一动,微笑起来:“原来三位是南斗府的星官,失敬失敬!”
抱刀人冷冷地道:“我们不是星官。”
陈玄丘道:“那是什么?”
抱刀人傲然道:“我们是三尊星君!”
陈玄丘目光闪动,道:“却不知是哪三位星君当面?”
抱刀人道:“我是武曲!”
说罢,他已和身扑上,刀出鞘,光如匹练,斩向陈玄丘。
持枪人依旧站在原地不动,但手中枪已然闪电般刺向一处虚无,喝道:“我是破军!”
那虚无处,正遁身潜行的柳影一个倒纵,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枪。
而另一边,那汉子双手张开,利爪开合,望着一处阴影冷笑连连:“怎么?不敢杀过来么?算你聪明,否则我贪狼,早已一爪抓碎你的脑袋!”
……
谷口,摩诃萨已经不知用了多少种法子,始终破不开这谷口浓郁的血气,无法冲进其中。
摩诃萨大怒,他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
尤其是当着小师妹绮姹蒂千莎,这么窝囊,岂不叫一个女子笑话?
刚刚他为何从“山中”来?已经费了他好多脑筋才编出个理由遮掩过去。
可现下的难堪,都被蒂千莎看在眼中,那就没得辩解了。
摩诃萨一向好为人师,现在不要说破阵,想冲进去帮忙都办不到,以后还拿什么教导他人?
摩诃萨收了大手印,在谷口盘膝坐了下来,沉声道:“千莎师妹,我要用大势至彼岸无相白虎庚金剑气,强行破开这阵。剑气犀利,你退开一些,以免误伤。”
绮姹蒂千莎灵巧地往摩诃萨身后站了站。
摩诃萨缓缓伸出右手食指,一指向天,目光如炬。
一道刺眼的白光在他指尖倏然出现,长有千丈,在他指端时还细若手指,愈到高处,愈显粗大,及至高天之上,已然粗如水缸。
摩诃萨以一根手指,发出白虎庚金剑气,竟然比茗儿用宝剑发出,威力还要惊人。
“唵~~”
一声狮子吼,如同用铜钦大号吹奏出来的声音,慑人心魄。
旋即,摩诃萨一指挥下,一道璀璨无比的剑气,向前谷中翻涌的血云劈了下去。
这一剑挥下,山谷那头的一座山,登时被这一道剑气,轰隆一声劈成了两半。
在那山的中间,赫然出现一道“一线天”的缝隙,其威势,简直骇人听闻。
但是,劈进翻滚血云之中的剑气,却只将血云微微荡开,然后便迅速合拢,比方才似乎更加浓郁、更加腥艳。
摩诃萨有点坐蜡了,恨不得当场坐化,这个脸,丢的大了。
但是站在他身后的绮姹蒂千莎,一双明眸却露出了欢喜之光。
“摩诃萨师兄,见效了。”
摩诃萨臊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讪然道:“咳!师兄的确是见笑了,想不到强中更有强中手,这人间,竟有人创得出如此了得的阵法。”
蒂千莎笑道:“不不不,师兄误会了,我是说,你这一击,见效了。”
摩诃萨讪然道:“这个……只是劈开了一隙,也算不得见效吧?”
绮姹蒂千莎道:“师妹方才在一旁看得清楚,师兄那一声狮子吼,血云翻滚,激荡四逸,似乎这无上梵音,能克制这血云。
倒是那一剑,以强力破之,反而……似乎那力道反而被这阵法吸收,化作了它的能量。”
“咦?竟有此事?”
摩诃萨振奋起来,站起身来,双手握拳,圆睁二目,作嗔怒之状,大吼一声:“唵~”
血云激荡,如遭狂风。
“嘛~”
血云翻卷,收缩拢去。
“呢~”
“叭~”
果然有效,可有效是有效,摩诃萨每吐一字真言,那血云便收缩一下,可他声音一停,那血云便恢复如初。
于是乎,摩诃萨真言吟唱,那谷中血云便一收一缩,如果从高空看去,就似一颗心脏一收一放一样。
摩诃萨摇摇头,道:“真言确实能克制这血云,但是,真言一停,即时恢复,如之奈何?”
绮姹蒂千莎微笑道:“既然师兄试出了办法,那就好办了。接下来,还请师兄为我掠阵。”
绮姹蒂千莎伸出一只素手,一件宝光莹莹的法器,缓缓由虚而实,出现在她的掌中。
以金为斗,以玉为管,却是一具十七管十方妙音金玉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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