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升天,又从天而降,获得其上、其下之能力。如此可得世界的荣耀、远离黑暗蒙昧。”楚子航嘴里念念有词。
这是牛顿对《架玉录》的译文,众所周知这位科学家也是个知名神棍,对练金术和神秘主义很有兴趣。
但说回来,在中世纪的时候,神学和科学一直都分得不是那么清楚,按一种道理来说的话炼金术也算是科学的一种。
可路明非则是一脸懵逼的看着楚子航,这波操作是在是让路明非折服了。
话说,这好不容易在新生中发现了校花级别的人物,还男女同宿,就该喝几瓶啤酒联络一下感情。
想象一下,漂亮师妹在隔壁洗澡,哎呀呀~
这“温泉水滑洗凝脂”,明明上课时老师讲《长恨歌》,越听越烦躁,如今擦着哈喇子想到水流正在师妹美好的肌肤上跳跃什么的,顿时如醍醐灌顶,领会了白乐天同学的诗意……说起来这句诗真不是淫词艳语么?
心里吟诵几遍就觉得鼻血要流下来了……可楚子航一脸的无动于衷,抱着那本枯燥的参考书已经啃了快半小时了。
这禅定的工夫,不当和尚可惜了。
“我说师兄,你啃书归啃书,找个地方坐不好么?”路明非对楚子航始终贴墙站着不解。www.shitouxs.com 石头小说网
“顺便练一下站姿,我每晚会站半个小时,对脊椎很有好处。我建议你也试试。楚子航说。
路明非瞥了他一眼:“算了,给芬格尔看见一定笑死。”
这种又枯燥又辛苦,隐约透着股贵族气的自我锻炼在他看来有点傻,不过倒是蛮适合楚子航的气质。
“牛顿的原文是‘i
ascends
from
ye
earth
to
ye
heaven
again
desends
to
ye
earth
and
receives
ye
force
of
things
superior
inferior.
by
this
means
you
shall
have
ye
glory
of
ye
whole
world
thereby
all
obscurity
shall
fly
from
you.’也可以翻译成‘太一从大地升入天空,而后重新降落到地面,从而吸收了上界与下界的力量,如此你将拥有整个世界的光荣,远离蒙昧。”
洗手间的门开了,夏弥裹着浴袍出来,擦着长发走到楚子航对面的墙边,也是贴墙而立,“要理解这句话的关键在于那个‘it’,到底指代什么。”
“可以理解为炼金术中使用的材料,也就是被火焰灼烧的金属或者其他物质。”楚子航说。
“也可以理解为‘精神’。”夏弥说。
“精神说在1972年之后就没有什么进展了。”
“但是去年精神说又出了新的论文哦。”
“你这么一说,我似乎忘记就我身边都有一个精神方面的熟人。”楚子航道。
“欸,是谁,不会是!?”夏弥说着眼睛就瞥向床上的路明非。
“不是他,是我会里的一个会员,实力很不错……”楚子航说。
两个常墙而立的人你问我答,流畅自然,听得路明非大眼瞪小眼。
好像给蟆在佛前听经,只听得微言大义,奈何一个字不懂,恨不得有人帮它把禅机翻译为“呱呱呱呱”。
“等等等等,你们在说什么?师妹你为什么也贴墙站着?”路明非忍不住了。
“当然是《翠玉录》啊,话说路师兄你没选‘炼金化学’?那是一部龙族典籍的残章啦,就是太晦涩了,一直没有准确的解释。”夏弥说,“我等着头发干,顺便练习一下站姿。”
“你说什么?”路明非震惊了。
怎么回事?
这小师妹还没经过入学辅导,不该是一张白纸好画最美的图画么?
她听说这世界上其实有神奇的爬行类王朝应该惊恐得尖叫才对啊!
当时路明非师兄……便是屁滚尿流地尖叫了!
“龙族龙族龙族。”夏弥连说三遍。
“她是预科生,3e考试对预科生而言是提前的,所以龙族的存在对于她而言不是秘密。她的血统级别是‘a'',非常优秀。”楚子航对路明非解释。
“预科?什么预科?”
“学院在中国的秘密分校,中国各地筛选有血统的高中生进入预科班。对他们学院会提前安排3e考试,如果血统足够优秀,毕业后就直升本部,如果没通过,卡塞尔之门进入关闭程序,他们会被作为普通学生处理,毕业高考。”楚子航说,“夏弥,1993年10月30日生于中国bj,性别女,入读预科前就读于北大附中,bj户口,家中有父母和一个哥哥。”
“喂喂!”夏弥瞪眼,“查户口么?”
“是诺玛从本部发来的资料,我们总得知道你是谁。”楚子航从旁边的小桌上拿起自己的ipad,“路明非你帮我递给夏弥。”
“为什么叫我跑腿?”路明非嘟囔。
“我的功课还没结束。”楚子航仍旧站得笔直,并把一本精装书顶在脑袋上。
隔着四五米远,夏弥也在自己脑袋上顶了一本精装书,伸着手等路明非帮她把ipad拿过来。
“你们玩我吧?”路明非狠狠地从楚子航手里接了ipad跑过去递给夏弥,活脱脱一个小狗腿。
ipad上是夏弥的档案,详实清晰,事无巨细。
卡塞尔学院情报部负责学生档案,这伙人简直就是以中央情报局般的严谨着称,把任何人的档案整得都像是黑历史。
点亮这份档案的是夏弥的照片,不知道是用什么小相机随手拍的大头照。她的头发染成深咖啡色,戴深色的美瞳,在一片夕阳里回过头来,黄色的蝴蝶结发带飞扬起来。
“你真非主流!”路明非随口评价。
“你才非主流你们全家都非主流。”夏弥拿过ipad瞅了一眼,“那是我在动漫社cos凉宫春日。”
“她们选你cos凉宫春日?”
“我本来想cos朝比奈的。”夏弥说。
“朝比奈?”路明非一龇牙,乐了。
朝比奈是《凉宫春日的忧郁》里的那个大胸美少女,总是被迫穿成兔女郎、女仆甚至……性感青蛙的样子,想起夏弥cos起来的效果,鼻血又蠢蠢欲动。
夏弥叹了口气,垂眼看了看自己的胸口,沉默了片刻:“可她们都不同意,她们说我不够格……”
“我最讨厌那些胸大的女生了!”夏弥忽然抬起眼睛,大声说,“她们欺负人!”
真是情由心生和掷地有声,忽然屋子里安静下来,不……是一片死寂。
“那……节哀啊。”路明非给这个沮丧的师妹递了一个橙子,拍了拍她脑袋上的书,好像一个悲悯的僧侣安慰天赋不足的求道少女。
然后路明非就忽然狂笑着扑到床上,把脑袋蒙在被子里,猛捶床面。
他实在忍不住,这样整下去会整出内伤的。
他忽然觉得这场罢工真是太棒了,滞留在芝加哥的这一周肯定会更棒,都是因为碰上了这个漂亮、捣蛋又二不兮兮的师妹,她同时是林志玲……和相声演员啊!
“笑……笑你妹啊笑。”夏弥瞟了一眼路明非,撇撇嘴。
……
“‘太一’如果是指精神,那么上界和下界指的是龙类和人类不同的精神世界?”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啊,描述了一个从人类进化为龙类从而自我圆满的过程。”
“人类可能进化为龙类么?”
“中世纪《翠玉录》的研究者中曾经有人认为,这是一本假托神名的作品,但是作者‘无限逼近于神’,是‘窃取神的法则’,因为畏惧这种法则被普通人洞悉,所以使用了密语。”
“古埃及文中的祭祀体?”
“对啊,祭祀体只被僧侣掌握。公元七世纪阿拉伯文就取代埃及文成为埃及的通用语了,所以祭祀体很难解读,你用的牛顿译本可能错误百出……”
“你刚才采用的译文是‘太一从大地升入天空,而后重新降落到地面,从而吸收了上界与下界的力量,如此你将拥有整个世界的光荣,远离蒙昧。’按照你的解读方式,人类能够进化为龙类,他就没有必要返回人类世界,作者既然要远离蒙昧……”楚子航沉吟。
“为什么远离萌妹?”路明非百无聊赖地打岔。
这是美好的一天,有豪华的五星级酒店,舒服的大沙发,酒店送的果盘,买单有阔绰的面瘫师兄,还有新遇见的漂亮师妹。
结果他们俩每人项着一本书,在路明非一左一右贴墙站立,好似两尊门神。
更让人无奈的是分别看了一会儿书之后,两个门神开始就那本什么《翠玉录》的解读而争论,都他妈的是学术派,路明非一个字都不懂,只听得“从天到地”和“从地到天”一类玄之又玄的话。
“那么他为什么要‘重新降落地面’?‘从地到天’不是一切炼金术的极致追求么?”楚子航完全没有理睬路明非的意思,他的思绪全在和夏弥讨论的话题上。
“从地到天,从天到地,万事万物多么神奇,多么神奇啦……”路明非忽然想起这首央视栏目的儿歌,小时候看的,随口就唱了出来。
楚子航和夏弥都无语地看着他,大概是完全不能理解这家伙的内心世界。
“天地之间有杆秤,那秤碗是老百姓……”就在路明非意识到自己又脱线了的时候,夏弥忽然开始以京韵大鼓的调调唱《宰相刘罗锅》的主题歌。
“喂喂,这什么情况?你们不是在学术讨论么?为什么神转折到老歌联唱上了?”路明非说。
“配合一下你嘛。”夏弥说,“你会不会唱《****》的主题歌?”
“我好像记得……”楚子航试着哼了哼调子。
后来路明非回忆那个阳光里的温暖下午,觉得他们什么有意义的事情都没做,芝加哥河上的游船来来往往,电视里重播着《辛普森一家》,他坐在沙发上,左右两边俊男美女顶着精装本站得笔直。
他们有时候讨论学术有时候对歌,有时候夏弥说白烂笑话,有时候路明非给夏弥普及学院势力划分。
这种下午听起来真是浪费人生。
但你总会希望这样的下午能更长一些,更多一些,永远不要结束……
“你睡着了么?”路明非看着天花板,轻声问。
“还没有,在想事情。”枕边的人也看着天花板,被子盖到肩头,双手老老实实地放在被子里面。
“抱歉抱歉,是我翻身声音太响了?”
“不是,只是不太习惯和别人一起睡,一会儿困了就会睡着,没事。”
“你用的也是iphone,这里有无线网,既然都睡不着……不如联机来打连连看?”沉默了很久,路明非提议。
“我不会打连连看,但我们可以下国际象棋。”
“连连看都没玩过,师兄你的人生真是个悲剧……”路明非扭过头,看着枕边那张英俊的脸和整齐的睫毛,叹了口气。
“对不起。”楚子航说。
路明非还记得高中军训时他们偷听女生夜谈会,话题是“如果泡到楚子航我该怎么玩?”强硬派表示坚决推倒,文艺派表示要听楚子航讲睡前故事,贤妻良母派表示要把心爱的楚子航宝宝养得肥头大耳,事业派的则鄙夷说就让他跟着我好好地过自己想过的人生好了!老娘养他!
但是最后脱颖而出的是温情派,一个女孩轻声说:“我只想在他睡觉的时候一根根数他的睫毛……”听墙角的兄弟们都酥倒了。
如今岁月荏苒时过境迁,当年夜谈的女生们大概都各有男朋友了,倒是听墙角的和楚少爷同床共枕。
“你妹啊,”路明非肚里嘀咕,“和这少爷同床一周?我何德何能啊?嗨,姑娘你羡慕我么?嗨,姑娘你羡慕我么?”
他嘀咕着嘀咕着就睡着了。
楚子航把头扭向一旁。夏弥已经睡熟了,窗帘没有拉上,月光照在她的柔软的额发上,被子一直裹到了后脑勺,只露出一张精致的小小的脸儿,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两痕阴影。
楚子航心里一动,那睫毛一根根历历可数,仿佛计数时间。
学院本部,中央控制室。长桌上放着一只铝制密封箱,贴着来自中国的快递标签,罢工前最后一1000次快车把它送到了这里。
施耐德打亮一支暗紫色光的电筒照在密封箱的边缘,紫光下如同钞票防伪标记的反光标签出现。
施耐德点了点头:“密封签没破损,箱子在路上没被打开过,里面的东西是安全的。”
“这东西不必送到学院,直接发给校董会就好了。”曼施坦因皱眉,“这样我们还得等着校董会派人来取。”
“我叮嘱楚子航寄给我们的。”施耐德说,“还是不太放心,打开看看比较保险。”他倒是说干就干,抓起手提液压钳。
“咔嚓”把锁剪掉。
“喂喂!”曼施坦因大声喝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你做事的风格简直就是破门而入的强盗,你没有钥匙么?”曼施坦因说,“放过这东西好了,这不是我们要的东西,我们已经按照校董会的要求夺回了,就扔给他们。别碰,会给自己惹麻烦。”
“这样简单。”施耐德淡淡地说。
有时候曼施坦因不得不怀疑楚子航的某些行为方式是跟自己暴力成性的老师学的。
铝箱里是一个封好的纸袋,纸袋上的密封条完整。
施耐德扯开了袋子,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桌上。
袋子里都是影印文件,印在透明胶片上。
施耐德极快地翻阅那些文件,他的双手忽然变得极其灵活,完全不像一个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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