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女看着手中的请帖,面色有些纠结。
韩非好奇的看了过来,同样露出了纠结的表情。
这个请帖不是请紫女的,而是请紫兰轩最好的琴姬“弄玉”的,表示听说弄玉姑娘琴艺高绝,想请姑娘去抚琴一曲。
言辞并无失礼之处,想要请弄玉抚琴之人,也并非什么登徒子。
至少天下流传的名声中,绝没有“好女色”这一项。
只不过此人身份着实特殊,即便是紫女,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送请帖的不是别个,正是道门地宗宗主、秦国国师吕云澄。
有老酒代步,从咸阳到新郑并不算远,只是吕云澄在本世界装扮的是得道高人,夜宿紫兰轩却是有些不妥。
国师是可以住官方的馆驿的,但吕云澄懒得搭理那些官面人物,也没有去馆驿。
搭建木屋就更加不可能了。
到了新郑城之后,随便买了一家幽静的小院,作为暂时的落脚之处。
新郑城中的权贵,得知吕云澄到来的不在少数,但都在观望,没有一人前去拜会。
没想到吕云澄一不去见韩王,二不找姬无夜、张开地,而是要一个琴姬过去抚琴,如何不让人心生疑惑?
弄玉对于自己的琴艺虽有信心,却也不觉得自己可以让如此高人千里迢迢来听琴。
紫女道:“这位秦国国师究竟在想些什么?难不成已经知道了咱们的事?”
韩非道:“除非他能掐会算,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否则绝没有这种可能,我觉得,他就是来听琴的。”
卫庄斩钉截铁的说道:“绝不可能。”
连那位一直都压他半筹的师兄,都连连称赞的绝代高人,怎么可能会如此无聊。
紫女捋了捋头发,详细的说出她搜集到的情报。
“吕云澄,来历不详,隐居于太乙山的一处幽谷,据说是海外仙岛炼气士。
初次现身,与秦国大王问对,名声自此开始流传。
二次现身,破了道门太上长老北冥子的天地失色,在太乙宫建立地宗,并成为秦国国师。
三次现身,平息了长信侯之乱,于千军万马中格杀嫪毐,随手一剑便击杀嫪毐全部心腹手下。
四次现身,去儒家小圣贤庄,凭借儒家剑法击败儒家掌门人伏念,并以那门剑术换了伏念的太阿剑,据说还曾与荀夫子论道。
我的韩大公子,你不会觉得,弄玉有资格和秦国大王、北冥子、伏念、荀夫子相提并论吧?”
韩非虽然崇尚改革,不喜顽固崇古,该有的礼数还是会遵守的,连连摆手否认。
“我怎么敢有这种想法?只不过那位国师行事一向无有规律,越是出人预料的答案,越有可能是正确的。”
“所以呢?”
“当然是去啊,没有亲自接触过,只凭那些情报,怎么可能知道他真实的想法。”
卫庄道:“我记得我似乎提醒过你,想要成就一番事业,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活下来,你知道他的武功有多高深么?”
韩非道:“紫女刚刚已经说过了,我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你去了,如果他想要杀你,没有人能够阻止。”
卫庄是一个非常自信的人,但只是听闻吕云澄的诸般战绩,便知道自己绝无胜算。
韩非无所谓的说道:“如果他想要杀死一个人,躲避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既然如此,为何不亲自去看看?”
卫庄道:“我陪你一起去。”
紫女道:“我自然也是会去的。”
翌日,弄玉沐浴更衣完毕,带着琴,去往吕云澄的住所。
她身着橙黄色长裙,头上戴着翡翠的珠钗头饰,玉颈戴着一条翠色柳叶嵌白玉珠项链,酒红色的秀发长垂至腰,腰间缀着一块火雨玛瑙。
弄玉柳眉星眸,五官精致,眼神平静如脉脉秋水,纯净之中,又有淡淡的愁绪。
见到弄玉,吕云澄有一种看到尚秀芳的感觉。
区别是尚秀芳更加淡然,淡然到连生死都不甚在意的地步,更喜欢去追求艺术、探寻天道。
弄玉则多了几分对于生活的热忱,以及对于命运的反抗,更加有“人”的气息,是展翅飞舞的百灵鸟,而不是空灵幽远的寥廓星空。
吕云澄看了弄玉一眼,转而把目光看向了另外三人。
一个风姿妖娆的女子。
贴身的紫色长裙勾勒出她迷人的身段,上面还点缀着一些紫色装饰,高高盘起的紫发上插着几只银簪,似一朵盛开在阳光下的玫瑰。
那双勾人的眸子也带着淡淡的紫色,好似一对深藏于海底的珍珠,幽暗却璀璨。
她的左眼眼角下画着一道蝴蝶翅膀模样的紫色花纹,为她这魅人的姿态平添了三分不同寻常的神秘气质。
紫兰轩老板——紫女!
一个儒雅俊秀的公子。
飞扬的浓眉,深邃的眼神,紫色的儒袍一丝不苟,看似玩世不恭,实则坚守规则。
他的体内并无真气流转,吕云澄却能感觉到他身上存在一股剑意。
法家集大成者,韩王安的九儿子——韩非!
一个冷肃深沉的剑客。
头发眉毛皆是白色,不是苍老干枯的惨白,而是一种充满野性活力的白,就好似深海中的大白鲨,与人一种极为危险的感觉。
身上的服饰以黑金两色为主,就连抹额发带也是黑底金纹,神秘又华贵。
像是夜空中神秘莫测的星辰,又像是王室贵胄的富贵公子,像是深不见底的幽冷泉水,又像是无可束缚的逍遥狂徒。
纵横家“横剑术”传人——卫庄!
如果说本世界武功最高的人物,这个不好下定论,但是若说“人气”,卫庄稳居前三。
吕云澄最熟知的梗,并不是盖聂卫庄的恩怨情仇,而是卫庄虽然是师弟,实际上却比师兄盖聂还要大一岁。
也就是“二叔比大叔大一岁”。
而且按照《天行九歌》和《秦时明月》的时间线分析,称盖聂和卫庄为大叔二叔,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现在的盖聂卫庄是小鲜肉,等到秦时剧情开启,那就是妥妥的大叔二叔了。
“呦,来了这么多人啊,既然来了,就别闲着,先回答我一个问题,生命是什么?”
韩非道:“如果回答不出这个问题,是不是就没资格入内了?”
吕云澄道:“你们不仅要回答出来,答案还需要让我满意,否则还是请回吧,弄玉除外,我还要听琴呢。”
弄玉道:“既然如此,就由奴家先来吧,奴家觉得,生命就是一首琴曲,每个人都会亲手谱写自己的曲子。
有些人谱写的精彩,有些人谱写的平凡,有些人谱写的恶佞,有些人谱写的神秘。
我不求曲子精彩绝伦、华丽富贵,只求奏响最后的曲调的时候,没有任何的悔恨。”
“说得好,不愧是天下间最绝顶的琴姬,请进。”
紫女道:“生命玄妙莫测,变幻无常,我说不清楚,也说不明白。
我只知道每个人都该有一个目标,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应该为这个目标去追寻,而不是庸碌无为,虚耗时光。”
“说得好,那我想问,你的目标是什么呢?”
“这似乎是下一个问题,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奴家想问,上一个问题的答案合格了么?”
“如果我说不合格,这个问题就没必要回答,如果我说合格,你就可以直接进去,同样不必回答,好,很好,非常好,请进。”
紫女诧异的看了吕云澄一眼,站到了弄玉身边。
韩非道:“十年可见春去秋来,百年可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更替,万年可观斗转星移。
高山变成深谷,沧海化为桑田,夏冬的枯荣,国家的兴衰,人的生死,真的是神秘莫测。
凡人如果用一天的视野,去窥探百万年的天地,以有涯求无涯,终究会祸及自身。
可要是连窥探天地的勇气都没有,那就如同井底的一只青蛙,只能看到头顶的一小片天空,这不也是一种悲哀么?”
“不是每一只青蛙都有能力跳出井口,自得其乐也没什么不好。”
“能不能是一回事,有没有勇气是另一回事,哪怕失败了,至少曾经尝试过,至少,那些聪明的、强壮的青蛙,应该试一试。”
“或许在那只聪明的、强壮的青蛙看来,井底是他的家,虽然这个‘家’很破旧,还有毒蛇想要吞噬他,他也不愿意离开。
虽然不愿离开,但不代表他放弃了天空。
这只青蛙做了一个出乎所有青蛙预料的决定,他要把毒蛇杀死,把井口扩建,只要井口足够大,就能看到他想看到的天空。”
韩非何等智计,自然听得出,吕云澄这是在说他。
“在吕宗主看来,这只青蛙是聪明,还是愚蠢?”
“既不聪明,也不愚蠢,我称之为‘执拗’,虽千万人吾往矣,请进。”
紫女突然问道:“执拗的人,会获得成功么?”
韩非道:“执拗的人,只会坚定了目标然后去做,从不会计较成功与失败。”
吕云澄看向卫庄,笑道:“到你了,盖聂的师弟,纵横家‘横剑术’的传人,卫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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