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的过程中，陆氏已经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一直冷冷地看着她，待她哭完，陆氏才冷哼了一声。
“韩氏是白疼了云珠那丫头一场不假，我又何尝不是养了个白眼狼！”
柳如烟擦着眼泪的手指一顿，轻轻地放开了双手，虽然脸上有些泪痕，眼底却不见一丝悲痛，反而还对着陆氏笑了笑。
她走上前去，轻轻挥开冯茹，然后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
“老夫人，您说这话，可就真寒了如烟的心了……”柳如烟一边轻轻搅着碗里的药，一边柔声说道，“每天为了给您煎药，我连一个囫囵觉都不曾睡过，从来不敢假手他人，到头来，却只换来老夫人您这个评价。”
陆氏继续冷哼，然后又叹一口气：“砚儿一走，这个家算是完了！掌家之权你也到手了，念在我提拔你一场的份上，我只有三个要求……”
陆氏冷冷地盯着柳如烟，颤抖着双手拿起了床头边靠着的那个龙头拐杖，然后重重地杵了杵地面：“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若是你不答应，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有办法与你同归于尽……咳咳咳——”
话未说完，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看到那跟龙头杖，柳如烟的眼里闪过一丝怯意，她勉强笑了笑：“老夫人的吩咐，如烟向来是不敢违抗的。”
“那就好！”陆氏大口地喘着粗气，肺里稀薄的空气让她说话越来越费劲：“……一，立刻让人把云墨送到我院子里来，连着他身边的奶娘丫头一起……咳咳！二，送冯茹去南平侯府，三，咳咳……”
“老夫人，您的吩咐，如烟全部都答应，眼下您咳得这么厉害，还是先喝药吧，若是凉了，药效可就不好了。”柳如烟轻轻笑着打断了陆氏的话，然后将药碗送到了陆氏的嘴边。
陆氏被这阵剧烈的咳嗽声憋得实在喘不过气来，便住了口，然后微微低下头打算去喝药。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一个柳园的丫头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
柳如烟脸色一寒，猛地转头厉声呵斥道：“哪里来的没规没矩的丫头！不想在相府待了吗！”
那丫头被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磕头如捣蒜：“柳姨娘恕罪！是……是大小姐回来了……跟冥王殿下一起！已经……已经到府门口了！”
“哗啦！”一声脆响，柳如烟的手一抖，手中的药碗掉落在地上摔碎了。
“大小姐……和冥王殿下，他们怎么会来……”柳如烟眼底划过一丝慌乱，却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她不悦地看了一眼一旁同样神色慌张的玉枝：“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出门迎接去！”
“是！”玉枝答应着就要往外走。
“等等！”柳如烟又叫住了玉枝，“快到晚饭时间了，先吩咐厨房那边备饭，然后再去其他几个院子里看看，将那几个主子都请出来一起去，倚兰院那边也找两个人看着点，别让夫人乱说些疯话惊扰了冥王殿下。”
“知道了柳姨娘。”玉枝答应着匆匆跑了出去。
柳如烟又回过头来，还贴心地给陆氏掖了掖被角：“老夫人，大小姐和冥王殿下来了，如今府上也没个主事的，只能我出去迎接了，您放心，待会我会把云墨少爷亲自给您送过来的。”
说完，柳如烟低头整了整自己的衣衫，盈盈转身出了门。
“老夫人，您听见了吗？大小姐来了！您有救了！云墨少爷有救了！”冯茹喜极而涕，慌忙上前要给陆氏整理仪容。
陆氏摆摆手摇了摇头，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平日里疼爱的孙子孙女还指望不上呢，更何况这个还记恨着我的孙女呢！她不来落井下石，我就……咳咳，谢天谢地了！”
冯茹脸上的笑意一僵，又开始愁眉苦脸起来。
“你也别叹气了，赶紧的，趁着这会子前头乱，你带上我让你保管的那些东西，从后门溜出去，先找个靠得住的人那里放着，这些东西，是留给我那苦命的孙儿墨儿的！”陆氏说着，又抹起眼泪来，忍不住又是一顿咳嗽。
“老夫人，您先别惦记这些了，那柳姨娘虽说心思深了些，却还不至于敢公然跟您作对，您那些体己银子，就先留着吧，我得赶紧去给您重新熬碗药去。”冯茹抹着眼泪转蹲了下来，打算将地上碎了的碗碟和药材渣收拾了。
然而，她才刚蹲下身，忽然听得身后一阵风声，然后是一个清脆的声音：“住手！别动药渣！”
冯茹吃了一惊，慌忙站起身来护在了陆氏床边：“谁？”
“是我！”脚步声响起，从帏帐后面走出一男一女两个人来。
女的容颜绝美娇俏可人，男的英姿过人仪表堂堂，就是面色冷了一些。
“大……大小姐！”借着桌上昏暗的灯光，冯茹总算看清了来人的模样，自然也猜出了夜幽宸的身份，她慌忙跪在了地上，“见过大小姐，见过冥王殿下！”
陆氏也微微吃了一惊，作势就要行礼：“老身参见冥王殿下，参见……王妃娘娘。”
“免了吧。”夜幽宸看了一眼陆氏，然后伸出右手握住了苏倾城的左手。
“谢王爷！”陆氏道了谢，眼角瞥过夜幽宸和苏倾城紧握的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先吩咐冯茹给夜幽宸让座。
“不用了。”夜幽宸的话一向极少，此刻苏倾城正蹲下身来去检查碗里的药渣，他只好松开了手。
“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老夫人节哀，苏相的死，本王深感歉意……”夜幽宸见苏倾城并没打算跟陆氏说话，只能自己开口。
陆氏又一阵悲从心中来，忍不住哭泣了起来：“有王爷这句话，砚儿他就算是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冯嬷嬷，再去给我点个灯过来……无影，将夜幽宸让你捉的那只兔子拿来。”苏倾城皱着眉头闻了闻药渣说道。
冯茹慌忙答应了一声，这才知道原来房间里还藏了第三个人。
无影走上前去，将兔子放在了苏倾城的脚边，冯茹举着灯，靠近了地上碗底里的那一点药渣。
“把碗底的这点药给这兔子灌下去。”苏倾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便站起了身。
她看了一眼疑惑不解的陆氏，微微扯了扯嘴角：“祖母，您可得看仔细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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