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七月,炎炎火日当天,正是乘凉避暑之时。
但今天的魏王府却好似正在对那数九寒天严阵以待,十余个炭盆烧得炉火正旺,紧紧拥簇在院内一张的大床四周。
下人们各个遍体生汗,却依旧不断往炉火中添柴加炭,仿佛要将整个王府变作火炉一般。
即便如此,床上盖了三层棉被的萧逸依旧觉得如坠冰窟,好似全身血液都被冻僵了一般。
凄神寒骨之下,萧逸的意识却是无比清醒。
穿越?
还不待他疑惑周围的一切,杂乱的信息便似百川灌河一般涌入到了脑海之中。
皇帝亲侄,大梁魏王。
纨绔子弟,不学无术。
争风吃醋,遭人暗算。
身中寒毒,命不久矣。
萧逸本想先梳理清楚这驳杂的记忆,但耳畔响起的谈话声,却让他直接有些绷不住了。
一人愠怒地说道:“赵岐,你身为太医令,难道还治不好这小小的寒毒吗?”
“回太子殿下,寒毒虽然棘手,但老朽尚能制之,只是...”
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有些犹豫地回答道。
“只是什么?”
太子面色阴晴不定。
“只是魏王殿下天生体弱,常年沉湎酒色,流连于秦楼楚馆。又时常服用虎狼之药,不知节制,恐怕…”
“够了。”
太子挥了挥手,语气肃然地说道:“皇叔早逝,逸弟自幼孤弱,父皇最是怜爱他了。”
“赵岐,务必治好魏王。”
“他若好不了,你也好不了。”
太子拂袖离去,只剩下满脸苦涩的太医令赵岐。
“不是老夫治不好,是不让老夫治好啊。”
赵岐摇头自语,声若蚊蝇。
他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四周忙碌着的下人全然不觉于耳。
但就是这样小的音量,床上的萧逸却听得一清二楚。
“我的耳朵什么时候这么好使了?”
萧逸心中疑惑,正当一头雾水之时,脑海中霎时又多出了许多画面。
来回踱步的赵岐,来回奔走添柴的下人,他们一举一动一都全然呈现在萧逸的脑海之中。
哪怕他此时并没有睁开双眼,但是周遭的画面却依旧好似幻灯片一样,清晰地放映在脑海中。
萧逸心中不禁多了几分喜色,这也许意味着他可以不用死了。
赵岐这个太医令大约是指望不上的。
心中有了希望,便是这刺骨的寒冷似乎也多了几分温度。
萧逸继续探索着,而丹田处隐约传来些许暖流。
自己的丹田之中,似乎蕴含着一股未知的能量。
萧逸心念一动,快速搜寻了一番脑海中相关的记忆后,尝试着开始调转起这股力量。
阴阳诀,前身暗中修行的功法,自己体内的真气便是因这门奇功而得来。
须臾,真气自丹田处散开,化作道道暖流遁入到了他的四肢百骸之间。
刹那间,原本体内的冰寒之感似乎有了缓解的迹象。
体内的寒毒,竟然被这股神奇的真气不断同化,转化为自身的真气。
萧逸有一种感觉,如果他将真气全力催动,完全可以将这困扰身体的寒毒全数同化。
想到这里,萧逸心中更加疑惑了。
根据脑海中的记忆,这个与自己同名同姓的原主人乃是个不学无术,整日只知玩乐的纨绔子弟。
正如赵岐所说,原主人因为过于放纵自己,年仅十七岁身体就几乎已经垮掉了。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拥有阴阳诀这样可以控制对手真气,转化为自身使用的奇功。
体内,也蕴藏着无比磅礴的真气。
很显然,前身必然所图甚大。
不御使真气将体内的寒毒祛除,也是为了隐藏自身真气的存在。
再联想到赵岐之前的话,萧逸心中隐约有了些飘渺的猜想,但却始终无法看得通透。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将体内真气压回了丹田之中潜藏起来,任由寒毒肆虐在自己体内。
前身宁愿忍受这寒毒的折磨,也要将它隐藏在丹田之中。
那么自己也绝对不能暴露。
暴露了这股真气所带来的后果,或许远比经受寒毒折磨还要可怕。
阴阳诀,也许将会成为自己的金手指。
但更有可能,会成为自己的催命符。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萧逸知道,当务之急还是要将脑海中驳杂的记忆梳理清楚,从中捋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自己于昨日午间造访青楼之时,因争风吃醋,而与人发生了口角。
身为堂堂魏王,自己怎能忍下这口气?
当即就招呼狗腿子群殴那人,可谁曾想那人是个外地来的江湖人士。
不曾听闻帝京第一纨绔,魏王萧逸的名号。
那愣头青一掌便拍在萧逸胸口,顺便还灌入了许多寒气。
如今愣头青已被斩首,而魏王殿下也是饱受寒毒侵害,命不久矣。
萧逸很不解,堂堂亲王怎会身边连个好的护卫也没有?
还不等他疑惑,一道焦急的声音响起。
“赵太医,您罗列的药材我已经全备齐了。求太医救救殿下!”
一个身着素色罗裙的女子,步伐急促地进了院中。
黛眉紧蹙,眼中含雾。
“王清雅。”
萧逸的脑海蓦地浮现出这个名字,随后心中没由来地一阵刺痛。
王清雅,魏王府管事,也是从小陪伴着自己长大的人。
“王管事言重了。继续保持殿下身旁炉火不断,再将这些药熬了。服食之后,应是能缓解许多。”
赵岐把手一抚花白的胡须,淡然说道。
“多谢赵太医了。”
王清雅道了个万福,憔悴苍白的面容上稍稍多了些血色。
自昨日殿下遇袭后,她一直奔走操劳到此刻。
一夜未眠,也未进水米。
赵岐喟然一叹,道:“老朽身负皇命,自然是要尽力治好魏王殿下的。”
皇命?
萧逸似乎从驳杂的记忆中想到了什么,一切似乎昭然若揭。
既然这赵岐是受了皇帝之命,来为自己治疗。
那他之前为何又喃喃自语,有人不让他治好自己呢?
这可是皇帝的命令,是谁有够能让赵岐胆敢违抗皇命?
萧逸对大梁王朝的律法并不了解,但是违抗圣旨,致使一名亲王身死这种事。
必然是要掉脑袋的重罪。
但赵岐却并没有丝毫违抗圣旨的恐惧感。
是谁给了他这样的勇气?
是皇帝,也只有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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