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冬,意外的漫长而寒冷。呼啸的北风从白昼肆虐到黑夜,撕扯着凤来村的天空。虽说现已近晌午,但灰蒙蒙的小雪依旧不停,使得天地之间阴郁而压抑,年仅十五岁的尹哲透过自家柴草房窗户角的缝隙往外瞟了眼,映入眼帘的光景如同一头苍白猛兽觊觎在前,不由使他瑟瑟发抖。
阿爹尹先虽才离开一个时辰,但对年幼的尹哲来说却很漫长,打尹哲懂事之际他就与父亲尹先相依为命。因为凤来村毗邻西海,尹先与村里其他青壮年无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依捕鱼的谋生维持生计。村里刘老有艘四人共事的小船,尹先在他船上勉强谋了份差事。今天一早天还没亮,正是刘老差人来尹家急匆匆的叩门。“尹叔,不得了不得了,出大事儿了!”尹哲迷糊之中听出门外来人正是刘老的儿子刘舒。尹先刚松下门栓拉开吱嘎作响的木门,却感觉到一双强壮有力的双手直接按到他的双肩之上,语气迫切之中竟然夹杂着恐慌?“二孩儿,到底怎么一回事,赶紧进门”尹先双手紧紧握住刘舒的右手放在手心搓着,因为打他抓住刘舒的手之时感觉到刘舒的手意外的冰冷像是僵死之人一般寒冷且僵硬,并且一直颤抖着。要知道,刘舒年纪虽大不大,仅仅十六又三,但自打他小时就长得五大三粗身材魁梧力大如牛,用他的话来说让他害怕的东西除了他姐之外无出其二。“尹叔,来不及细说啦!我家老头儿让你赶紧走一趟我家!”说罢刘舒就拽着尹先要往门外奔去,尹先虽值壮年年纪三十多,竟也经不起他这一番拖拽,轻咳一声,道:“莫急,我这先安顿好小尹,锁个门便随你走。”刘舒急得直跺脚:“船上王麻陆老三都被我绦姐请过去了,我这专门来尹叔这儿跑一趟喊你过去。”尹先轻轻替尹哲盖好被子掖好被角,右手食指中指凭空划向已经熄火冒着丝丝白烟的灶台壁炉里,柴火堆噼里啪啦一通作响后竟慢慢升起了细微的火苗,一旁的刘舒双眼看到这般操作直勾勾的发光。“......也不知哪里来的一位爷们,那浑身上下因为刀剑划伤没有几块完整的布料,但我眼可亮堂着呐!那角角边边呀可都勾着金丝呢!“刘舒在尹先身边一边絮叨两人一边走出房门,尹先轻轻掩上老旧的木门,啪的一声将铜锁从外头锁住了房门。“而且更奇怪的是,这爷们头发和咱发色不一样,就和这雪的颜色一样。”听到这里尹先咯噔一下停住了脚步,一旁的刘舒丝毫不觉依旧低着头咕哝着。
厚厚的积雪踩在尹先脚底下吱吱作响,每一脚下去积雪都蔓过脚踝,从尹先的茅草屋出发步行一刻钟就可以到刘老的宅子了。原本星星点点散落分布在村落里的屋子现在都被皑皑白雪覆盖住分不清哪家哪户,天地一色。刘家在凤来村算是大户了,楼门头下朱红色厚重的门格外的显眼,门扉上张贴的对联被寒风撕扯摇曳不堪。推开大门后映入眼帘的是诺大一片庭院,东西各坐落大花坛,虽说现如今被积雪覆盖白皑皑一团,但也可以想象出春日里姹紫嫣红争奇斗艳的景色,庭院来说在村落里来说应该也没第二户人家了。穿过曲折的回廊和一座凉亭后,尹先和刘舒推开客厅的房门步入了大堂,只见地上是已经趴着一名满头白发身型消瘦衣裳被划的破破烂烂的男子。一身藏青色长衫腰间系着金边的腰带,长衫袖口领襟口也绣有金色丝线,男子右手边躺着一柄格外修长的细剑,剑锋森森寒光撕裂着厅堂使得空气里格外阴冷。客厅正座两把交椅坐着正是刘老和陆老三,王麻端坐在白发男子旁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像是在端详猎物一般。“这是……”尹先踱步绕过这名男子和刘舒坐在了王麻对面的两把交椅上,眼光里闪烁着不解。刘舒小声嘀咕道:“这男的就是我之前说的。”
刘老轻咳一声坐直身子:“我就直说了,这男的正是邛州长戚王的幼子苏汀。”尹先听罢身子一振:“这,这邛州皇子千里迢迢跨过西海来我们村做什么?”尹先边说着眼睛也打量着这位他乡异客。
说起这邛州,也算正好和凤来村隔海相望。凤来村地处临州,平原辽阔以农耕为主偏安一隅,而邛州则享以山岳之都的美誉,虽是不过弹丸之地,但矿产丰富而且铸以黑甲胄这一兵力闻名遐迩。邛州自琳琅王一统四海之后就给予特权独安一方闭关锁国,州内一权当政下设四候府,而当权的苏家血脉族内皆白发如雪,不同常人,坊间也自古传闻苏家能一统邛州如此之久背后信奉且研习着一些阴邪之术。这向来不与外来往的邛州人此番竟活生生在尹先面前也着实让他惊愕,更别说这位还是高高在上的权贵公子。“管他呐,这可是活生生的银子呀,”说话人正是王麻,年近五十却格外苍老的面庞如他的外号,长满了大大小小麻点,“绑着他咱哥几个可就能大赚一笔啦!”王麻搓着手说着露出了狡黠的笑,刘老双目微瞪,厅堂之上竟一阵寒风如脱缰野马吧灌过,王麻浑身竟不自觉哆嗦起来。他赶紧收起贪婪笑到变形的嘴脸低头缩在椅子上。说起刘老他们几人,表面看上去一艘渔船早出晚归在海上捕捞海鱼,熟悉的人都清楚他们一行人在那法外之地主要依靠抢掠其他鱼镇或者州府的渔民为生。“你们还是让我离开比较好”苏汀干咳了几声缓缓盘坐在厅堂上,嗓音虽说虚弱的有气无力但却振振有声,“不然邛州其他人追上来恐怕你们都得遭殃了。”尹先见面前这男子额头微抬,散落的银发刘海下剑眉锋利如同此刻房外呼啸的北风,眉目之间尽管透露出疲惫但棱角分明俊俏的脸庞依旧散发炯炯英气。却听陆老三冷哼一声,“俺可听说了琼崃一直挂着高价收购异邦人,这到手的鸭子总不能就这样飞了吧!”王麻听后也赶紧应和点头道:“就是就是!!”
邛崃自古就是超然独立于五州之外,邛崃城内也一直都是凭实力和拳头说话,城内停留都是被五州排斥或通缉之人。虽听起来一群穷凶极恶之人汇聚一堂那肯定会纷争四起,但反而在城主李家管制之下井然有序,城内的商贾大会也一直都是各路公子豪杰向往之地。每年的四月和十一月邛崃都会宴请各地富商豪杰齐聚李家观海绯色阁,在这商贾大会你可以买卖到各路奇珍异宝甚至仆役奴隶。
“这大雪封山,我们早就揭不开锅了”王麻晃悠着双手走到厅堂中央站在苏汀身旁,“等你小子说的邛州人来了,我就拿你换个好价钱那也不赖。”王麻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下望向刘老阴阳怪气的说道:“不然再没铜板儿去换吃的!我们几个可都要饿死在村里啦!”刘老轻叹一口气,这说也不是没有道理。村里陆陆续续已经有不少人冻死饿死,虽说积云镇隔三差五会来救济一些口粮但不要钱的口粮数量寥寥无几,绝大部分还要铜钱来抵扣。想想自己本身就是做这行的,什么仁义道德早就抛之脑后。“也罢!”刘老一摆手道。
“你们这可以说是与虎谋皮。”苏汀右手摸向地上的长剑,剑尖低着地面作为拐杖站起来。刘舒见状倒吸一口凉气,小声嘀咕:“乖乖,这小子竟然还有力气。”话说那是刘舒去找尹先之前,苏汀在此早已和在坐的其他人一一交手且不落下风,要不是几人最终合力才制服住他,恐怕早已被苏汀逃离此地了,想到这人刘舒又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尹叔,这家伙功夫好生了得!”尹先微微坐直,双手紧紧抓住扶手,只见苏汀右手执长剑横在胸前左手捏了个奇怪的剑诀,道:“东陆众还真全是冥顽不灵顽固不化的刁民。”“嗨!你这小子!!”站在他身旁的王麻双手一翻如同游弋在水中的蛇一般突进到苏汀面前,此时此刻就在王麻话声刚落双手未动之时,厅堂里的其他人仿佛早已察觉到王麻意图一样,皆身影闪烁至苏汀身边,一时间空气被撕裂一般呼啸之声浸满大厅。然而,只听苏汀大喝一声他的身影竟然如果浸入水中的墨迹一样由上而下慢慢消散,看起来就像融入了地上让众人扑了个空。“小心!”刘舒见状惊叫提醒尹先,尹先只觉背后一股比外面北风更加刺骨阴冷的寒气像锥子似的扎过来。尹先翻身转过去右手在空中凭空画了个圈,一股真气硬生生将苏汀刺来的剑挡他和苏汀中间,就趁苏汀愣住走神那一刻,其他几个又是像捕食的豺狼一般,刘老的刀刘舒的腿王麻的双拳和陆的拳刺一瞬间又袭向苏汀。“小儿劝你乖乖就擒比较好免得再遭皮肉之苦。”王麻冷笑道。苏汀长剑回收至头顶,剑尖朝天寒光一闪间就像一道光圈在他头顶,他身躯笔直窜上去,就在要和众人碰撞之际苏汀的人影又像墨迹一样消散不见。“这什么功夫,太诡异了吧。”尹先不得的嘀咕道。“墨流二式!”一阵阴冷的声音竟然从大厅房梁上传来,刘舒刚要抬头只听刘老大呼:“小心!”苏汀和剑从房梁倾泻而下,在空中微微一顿后如同划破夜空的流星。刘舒只觉得铺天盖地而来的剑芒将他整个身躯牢牢封锁住,他调动真气想要跳开,奈何用再大力气也迈不开一步!其他四老见状运转全身功力冲向苏汀。“必须速战速决,拖下去我体力消耗不起了。”苏汀心里此时翻腾完全想到。
一切都发生在须臾之间,同时的空中苏汀见四人已站稳脚跟护住刘舒后翻身落地面对五人。长剑翻了个剑花垂向了左手上。“刘老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尹先眼瞟到此时此刻苏汀在刚刚落地之际剑是已经割开了右手,掌间血水一滴滴不断滑落在地上,而众人也感觉到了空气一股莫名而来的气压硬生生想要将他们压迫匍匐在地。“快,大家一起上!”刘舒也看到苏汀发色也起了变化由白色竟然变换了黑发,左眼瞳孔也蜕变成了银灰色异瞳。来不及多想!五人刚弹身准备冲向苏汀时,却见苏汀左手剑尖甩出,咆哮之声不绝于耳,铺天盖地而来的压迫感顿时将五人死死按在地上。刘老一口血咳出摊在地板上:“这,这就是苏家琳琅王血的威力?”尹先扶着胸口颤巍巍起身,一阵阵寒冷的风竟然灌向了厅堂,尹先他们此刻才明白过来,伴随着这一阵轰隆的轰鸣声,刘家大厅一半的房顶已被剑气整齐的削落下去,“要不是他手下留情,恐怕我们已经成了剑下亡魂了。”
“哈哈哈哈~”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强劲的气破开厅堂大门奔袭而来,空中的苏汀等人根本来不及调整身姿都扭曲跌落在地。“苏公子让我等好找呀!”话声刚落,伴随嗖嗖响声不断,尹先只见一众十个墨黑身影冲破窗户和墙壁后围住尹先和苏汀等人。“绦姐!”刘舒双手一拍地猛的起身大喊。尹先他们这才反应过来,这黑十人众有一戴着藏青色面具,面具上额头印有白色三道竖线符,面具下双眼闪烁阴冷寒光,而他右手紧紧抓着一妙龄女子长发,看着就像拎着牲畜一样,刘绦哽咽半跪在地,苍白的下唇虽然被上齿紧紧咬住却仍然不停发抖。刘老众人见状也都纷纷噌噌起身,“狗东西,放手!”刘舒还没等其他人反应,就准备跨步冲向这面具男。“牲口,就给我有,牲口的样子!”说话者正是刚刚那狂笑声之人,也正是面具男。此话音刚出,只见另外九名黑袍人身影飞速闪烁就在须臾之间凭空拉扯出数条铁链将尹先等人束缚住,刚刚还没踏出几步的刘舒也被生生捆绑定在原地,众人铆足全身力气硬是无法动弹一下,只有苏汀毫发无损站在原地。“堂堂临州的三宗院竟然当了邛州的走狗?”苏汀冷笑扫视了一圈说道。三宗院!尹先等人心里咯噔一下,这可是在东陆臭名远播的组织,一直行的是只认钱不认人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勾当。“狗贼~放开我们!”刘舒双拳紧握大喊道,面具男缓步走向刘舒,抡起右手啪的反手一巴掌扇在刘舒脸上,用他阴冷的嗓音说道:“贱民,就该有贱民的样子,不要给我聒噪。“刘舒右脸顿时肿胀起来,讲道理他长这么大可没受过这种气,身后的刘老喝道:“舒儿!冷静!!”“可绦姐她!”刘舒望去只见刘绦白肌似雪的脸颊泪眼汪汪她紧咬嘴唇朝着刘舒奋力摇头。“汀城主,请!”即使隔着面具也能看到此时此刻面具男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上扬,“慕王说了,汀城主只要配合也免遭皮肉之苦。”
而尹先此时运转周身真气,体内如同潮汐一般奔袭浸满各个血脉。“我苏汀还不需要你左修文来假仁假义……”“咦!”左修文面具下目光闪烁,他只感觉人群之中一股澎湃而来的气流即将爆发而出,苏汀说到一半也环视了一下,他虽然年纪也就二十出头但生性谨慎,手中剑不由的更加紧握住。“你们,动手,我不想让这帮蝼蚁脏了我的手。”左修文走向苏汀同时双手一翻,黑袍长袖缓缓漏出两柄短刀,而其他九人手中锁链猛地拉紧,一股股幽蓝气体透过锁链渗入众人身躯之中。“不好!”众人心中暗叫,刘舒只觉一股刺骨寒流通过锁链如果跗骨蚂蚁一股啃噬自己躯干。“幽寒毒~”尹先左脚一跺脚,全身聚集的真气如同冲天白炎迸发而出,身上锁链吱嘎作响。“嚯~”左修文冷笑一声惊道,苏汀见状心里也暗叫:“没想到这小渔村里还藏有奇人。”刘老等人也双拳紧握喊道:“老尹,我们助你一臂之力!”左修文此时趁苏汀走神之际,身影如果游蛇般携着一阵阵刀风须臾之间攻至苏汀上下两路,左手刀背直击到苏汀脖颈后,右手的刀背硬生生击打在苏汀肋骨上。苏汀闷哼一声,“好快!”左修文大叫:“还不动手!”一声令下,另外九人左手把持锁链右手袖间也翻出一柄短刀,刹那间厅堂上铿锵作响寒光交替闪烁,这九人乃是左修文麾下的三宗院九修罗,九人自成乾坤九转阵,攻守兼备密不透风,九人齐攻之下尹先本来要爆发的真气活生生被刀风搅碎,原本刘老众人往尹先身上灌输的真气也刹那间被刀风淹没。再看苏汀这边,他被左修文击中上下两处后闷声往后跳出数步,此时苏汀双目所见已是模糊不清双脚也只觉得轻飘飘好像是踩在棉花之上,正当他在调整脚步时左修文已饿虎扑食一般挥舞双刀转瞬移到苏汀背后:“这战场可不是你贵公子闲庭信步的地儿!”说罢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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