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圣旨，常人读了只觉得晦涩难懂，说人话就是：

“以后但凡高中进士者，都可以去地方做二把手历练一下，然后再回进士散官读书，之后再授真正官职。”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去历练，不回进士散馆沉淀，但是如此一来，抱歉了，未来升迁的时候，我们会优先那些基层历练的官员。”

“而且你很可能因为跟不上其他同窗，导致被罢免官职。”

这简直就太让人心塞了。

要知道，

明朝以前的科举，只要进士及第，立刻授予官职，让他们教化万民。

但是这一道圣旨一下，

情况，立马不同了。

你高中进士以为就行了吗？

抱歉，还不行。

你还还要去基层历练，去完了基层历练，还要回学校读书。

这个学校被称为进士散馆。

地方历练，是为了让读书人出身的老爷们知道百姓疾苦，回进士散官读书，则为了让他们沉淀自己的所见所闻。

做到真正的明白某个道理，和执行力的共同进步。

圣旨上明确点出，在进士散馆读书这几年，国家的一些不是特别机密的文件，都可以供他们了解。

他们可以在这两三年里，一方面潜心读书，一方面获得更多政治知识。

从地方的微观视角，回到朝廷高官的宏观视角。

这一道圣旨一出，

金幼孜等人全都眼瞎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开始不是说的好好的吗？”

“咱们不需要那些读书不好的人，只要提拔真正聪明人做官。然后读书人可以更加清贵……”

“可你现在，不但没有斩断那些读书不行还妄图往上爬，一脸市侩，面玲珑没有读书人风骨的低贱者的上身阶梯。”

“你还让那些读书好的人去基层历练？和那些愚钝的百姓，狡诈的不入品官吏，各怀鬼胎的乡绅打交道？”

“那读书人还怎么清贵？”

“进士及第，又能有什么凌驾于其他读书人之上的优越感？”

“完了以后，这个去基层历练，中间还有考核？”

“考核成绩竟然不做数，起码没那么有用，只是仅作参考，因为等你还要回来读书，大臣和皇帝还要看看你究竟懂了多少？”

“那不是把贿赂考核者这条路都给封死了吗？”

这下子，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以后的读书人，再也不是那种飘飘欲仙，谈论诗词歌赋，人生哲学，每天和秦淮河的小姐姐，你依我浓，风流倜傥的神仙人物。

而是要和污秽打交道的可怜人！

“皇上，你做个人吧！”

“你怎么能这样？你这根本就是不尊重读书人！”

“我们、我们要……”

要什么？

没有什么，洗洗睡吧。

开玩笑。

你以为当今皇帝朱棣是何等人物？

他还会怕你读书人造反？

一声令下，刚刚从草原征战回来的五十万大军，立刻就给你集结了。

这还是北方的军队，南方的士兵，可不比北方少。

这些士兵是卫所的士兵，根本不听文官的，皇帝指哪他们打哪，管你读了多少书，腹中有多少锦绣文章，关我喵事？

杨士奇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眼底里的震惊、不可置信和沉重。

朱棣的圣旨，打破了他们的某种期待，甚至打醒他们了。

他们，内阁大臣，也只是朱棣手里的工具而已。

我需要你的时候，让你们累死累活，但我一旦有了自己的想法，直接下圣旨。

你们的意见？那是什么？重要吗？

当然不重要！

“这不是我们想要的皇帝。”

杨士奇、杨荣、金幼孜苦笑着，彼此对视一眼，均看到各自眼中的悲观和失望。

“没关系，我们还有希望。”

杨荣最冷静，他第一个从悲观情绪中走出来。

听着杨荣的话，

杨士奇、金幼孜等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纷纷将目光投放在某个胖到走路也艰难的人的身上。

是啊，

我们还有机会。

只要太子继位，

一切还有改变的机会！

太子仁厚，尊重读书人，一定不会让读书人如此被辱的。

太子，可不是当今皇上，

他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的！

他们确实明白太子朱高炽。

知道太子外柔内刚，其实不怎么认可朱棣那一套。

但是，你们也要有机会等到那一天才行啊。

这些内阁大臣，似乎根本没有发现，朱棣越过他们，商量也没有一下，就直接下达圣旨，本身就是一个不信任的讯号。

这个讯号，内阁大臣们没有接收到，但朱瞻壑接收到了。

【怎么回事？怎么好像是老爷子不信任内阁了？】

【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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