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先生见了,暗暗点头,这也是师门所有人都喜欢,甚至坚定支持方家姑娘做皇后的原因。这世上什么都可以学习,都可以培养,但来自骨子里的这份善良,却是难得之极。
虽然说稚子无辜,可终究因为这个孩子,夫妻分离三年,历经这么多苦难波折,一般人不处死这个孩子已经是仁慈了。
但方圆儿却把孩子带回去照顾,分毫没有迁怒。许是外人还要怀疑她做个样子,想把孩子控制在手里,但他知道,这孩子到了太和宫后殿,一定会不会被错待。
大殿里的人陆续被带出去,轮到太后的时候,她到底有些年岁,又多年积威,兵卒们手下就松了几分,居然被她抢到了一把刀。
崔琰立刻奔上前,把皇上等人护在身后,陈大海也是皱眉示意其余近卫军,准备弓箭,一旦太后有异动,就立刻射死她。
可是太后举着刀,背后靠着柱子,却提出了一个非分的要求。
“我知道,我必死无疑,早些年我就想过这一日。没想到真的来了!我不求饶,但我有一个要求!
夜天逸,大魏有二十年动荡,不都是我的罪过,没有你爹的骄奢淫逸,你哥哥的疯魔贪婪,我一个女子怎么能动摇大魏!
但今日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求情,是为了完成我最后一个心愿。只要完成这个心愿,我就自杀!否则你把我关起来,杀不杀我,都要被天下人议论诟病。
反倒是我自杀了,才给你省了麻烦!答应我一个要求,答应我,否则我死不瞑目,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夜天逸皱眉,倒不是怕了太后的威胁,是好奇她能提什么要求,因为他一直在大漠,在金都,根本不知道楚一鸣进宫,太后密会书楼之事。
方玉倒是想起了,开口想要拦着,却晚了一步。
“你说说看?”夜天逸随口应了一句,果然惹得太后一脸惊喜,飞快说道,“我要见楚一鸣,让他进宫,我就说几句话,我要见他!”
夜天逸明显楞了一下,没想到是如此要求,他摸摸鼻子,下意识望向妻子,有几分心虚。
毕竟大殿里还有这么多朝臣呢,这会儿听到太后这么要求,无论楚一鸣来不来,都跑不掉被议论了。
同太后有私情,太后临死前要求见面,怎么说都不好听啊。
方圆儿倒是没生气,在她看来,太后自然是该死的,而且是死多少次都不值得可怜。但作为一个女子,多年痴情一人,也是可悲可叹。
她想了想就道,“我让人去问问舅舅,若是他愿意来最好,不愿意来,你也莫怪。毕竟你有今日,都是自作自受。”
“好,好,你同他说,我要死了,让他一定来!”太后激动的连连点头,满眼的喜意,甚至扔了手里的长刀,开始整理衣衫头饰。
方圆儿心里叹气,同夜天逸点点头,喊了秋雅上前,“听明白了吗,去寻舅老爷,最好拿到他的手书,否则这位怕是要说我们从中作梗。”
“是,主子。”秋雅迅速回了后殿,没了影子。
大殿内,陆续间,丞相一党都被捆好,押了出去。剩下的老臣们见缝插针,同夜天逸说起这两个月的政事,瞧着是敬业之极。
可惜,他们是不是找借口留下看热闹,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也没让众人等多久,不过是一盏茶功夫,秋雅就从后殿转了回来,手里拿了一张纸。
方圆儿同夜天逸看过之后,秋雅才送到太后手里。
太后很是失望,眼里的光灭了一半,哆嗦着嘴唇问道,“他…他不肯来吗?”
秋雅点头,冷冷应道,“舅老爷正在对着花海喝酒,惬意之极,说是不肯坏了心情。”
太后眼里最后一点儿光也散了,低头看向纸上单薄的几个字,“今生无缘,来世不见。”
她仿佛眼睛已经看不见,努力想要透过纸张看到些最后,最后却徒劳无力。
“为什么这么绝情,我就是喜欢他,未出嫁时候就喜欢。我没想伤过他,就想他多看我一眼。可他却一直在躲着我,躲不过就低着头站在父亲身后,我到底哪里不好?哪里不好?”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也不过如此了。
众人都是沉默,不论对错,深情给错了人,逼迫不成反生恨,怎么想都让人叹息。
太后弯腰捡起地上的长刀,横到了脖子上,惨笑一声,“我错的厉害啊,原本以为得了大魏天下,就是逼迫也能让他到我身边。如今看来,于他而言,我连路边的野草都不如,轻贱如此,是我自作自受了。”
说罢,她望向方圆儿,眼底满是羡慕,“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吗?因为你太幸福了,你得到了一个帝王全心全意的爱!哪怕这份幸运分我一点儿,一点儿也好。”
方圆儿上前两步,站在夜天逸身边,淡淡应道,“爱是相互的,他对我情深,我也是钟情,我们相互奔赴,自然情投意合,不离不弃。你也同样情深,却给了一个不喜欢你的人,你不懂及时收心,反倒恶劣手段尽出,只能把他推得更远,如此而已。”
太后长长叹气,不知是后悔还是遗憾,手下一用力,脖颈被割开,鲜血流出,迅速染红了衣领,最后重重倒在地上。
祸害了大魏几十年的女子,历史上潜伏最成功的帝国细作就这么死了。死在谋反事败之后,死在一腔深情错付的遗憾里。
大殿内良久没有人说话,还是夜天逸摆手吩咐道,“抬下去吧,给一副棺椁安葬。”
“是,皇上!”崔琰带人亲自拾掇,陈大海也上前行礼,“皇上,臣要去整顿近卫军,先行告退。”
“去吧,辛苦你了。”夜天逸点头,别看陈大海留在这里参加酒宴,其实近卫军大半安排都是出自他手,今夜能有如此容易评定谋反,他有大功。
“各位爱卿也退下吧,初三大朝会,到时候朕在同各位一并说个清楚。”
“是,皇上,臣等告退。”重臣都是跪倒磕头,心头悄悄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回家了,终于可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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