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的,是他这个人。 他的皮肤白的几近透明,鼻梁高挺,剑眉枭桀。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睛明亮似利刃淬火,本应是万里挑一金质玉相的好容貌,但偏在左眼角下生了一颗艳红诡异的血痣,生生把一张冷峻的面孔勾出了几分邪性。 这人正迎着他们警惕的目光,放下支起的那条长腿,重新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歪在地上。 为首的一名男子率先出声喝问:“你是谁?为何挡住我们的去路!” 颜怀舟友好地对他笑笑,并不答话,只是托起修长的手掌,掌心里倏然窜出一道黑色的火焰。 那名男子倒有几分见识,立即瞳孔骤缩,悚然道:“你是——煞血魔尊?!” 颜怀舟微笑:“是的,正是本座。” 他的幽冥火可比他本人好认多了。不过也是——世人简直把煞血魔尊传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任谁第一次见到这张俊美无俦的脸,能相信他就是传闻中那个冷漠阴狠的大魔头呢? 众人面色惊恐,尖叫声此起彼伏,登时做鸟兽散。其中一个年轻人一边跑一边还不忘扯着嗓子大声吼道:“清执神君来了! 薄 —吼声惊飞了半山鸟雀,差点把颜怀舟的耳朵震聋。 幽冥火弹指即出,封住了他们四下逃窜的全部退路,颜怀舟笑眯眯道:“别急着走啊。这位小兄弟,来来来!我看你嗓门还挺大,不如满山去替我喊一喊,让清执神君来此地找我如何?” 那少年满脸的稚气,看上去约莫只有十五六岁。他满狐疑地瞅着颜怀舟:“你肯放我们走?你…你不是听到清执神君的名号就要跑吗,现在又让他来找你做什么?” “花道戍,别过去!” 为首的男子一把拉住了那个少年,“难道你还不知道,这煞血魔尊是个笑面虎?不要被他的表象给蒙蔽了!——等你一靠近,他立刻就会将你虐杀在当场!” 颜怀舟啧啧摇头:“都是你们这种无聊的人整天散布谣言,我又不是个变态。” 那个叫花道戍的少年歪头看看他,也觉得他怎么看也不像是要马上暴起杀人的样子,于是又冲他疑惑的喊:“喂!你真要我帮你去叫清执神君来?那…那我可真去了啊!” 颜怀舟满意道:“这还差不多。快去快去!”说罢撤了封住八方的幽冥火,仰面叹道:“啊!无敌是多么的——寂寞!” “你不要命了,还不快走!” 一旁的人扯住还想说话的花道戍将他奋力拖走,隔了老远远远还听到颜怀舟在身后大声说:“记——得——帮——我——找——人——啊——”第3章 天降大锤 颜怀舟已经在山路上坐了三天三夜。 直到了第四日午后,他叫去帮忙找钟凌的人连自己都数不清有多少拨了,仍然连清执神君的一片衣角都没见着。 “果真是一群废物。” 他骂骂咧咧从地上爬了起来,伸个懒腰,打算亲自再去找上一趟。 谁料还没迈开步子,突然听到身后炸起声惊雷般的暴喝,一团金光从天而降,伴着呼啸风声朝他兜头砸来。 好像是把大锤??? 颜怀舟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旋身避过金光的袭击,再定睛一看 果然是把大锤。 啧,这来砸他的,还是个熟人。 眼前的青年生的威猛神气,浓眉大眼,身着暗红色长衫,长衫外头又罩了件几乎要把眼睛闪瞎的亮银软甲,手拎流星锤,正对他怒目而视。 修道之人,所用兵器大多是刀枪剑戟琴,像他这般品味清奇的,简直遍天下也寻不出第二个。 仙门九神君之一,钟屠画! 人算不如天算,没等来钟凌,竟然把他哥给等来了。 颜怀舟知道钟凌一向敬重这位兄长,因此不仅没有还手,还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呦~哥哥,这么多年不见,怎么上来就喊打喊杀的?” 钟屠画一击未中,看他这幅嚣张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闭嘴,谁是你哥哥?!你把阿凌害成那个样子,自己倒是潇洒自在——今天不取了你性命,我就不叫钟屠画!” 颜怀舟闻言,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但是,什么叫他把钟凌害成那个样子? 哪个样子??? 苍天可鉴,除了七年前那个热血冲头、以一记窝心脚宣告结束的吻,他什么都没敢对钟凌做过。 但这件事情,钟凌绝不可能说出去,钟屠画也绝不可能知道。 钟凌是钟家的眼珠子——不周山那群护犊子护到疯魔的人若是知道此事,不倾全族之力斩杀他那才叫怪了,哪还能等得到今天。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还是说,当年…真是钟凌救的他? 这个念头颜怀舟其实有过无数次了,每次想起都免不了好一阵儿魂不守舍,坐立难安。 可理智又分明告诉他,钟凌不会的。 当年离开不周山后,他虽然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怕钟凌难做,一直到处吹嘘自己是自伏魔阵中破阵而出。 不过这的确给不周山找了不小的麻烦,钟凌也免不了焦头烂额。仙门百家闹个不休,直到他把苍穹派做下的那些烂事公诸于世才肯消停。 这位屠画神君一向护他弟弟护得厉害,在他心里,弟弟自然是永远都不会有错,就是把这些全数算在他的头上也不稀奇。 他一阵胡思乱想的当口,钟屠画又拎起流星锤向他砸来,颜怀舟想归想,躲归躲,嘴上却不肯吃亏,嘻笑道:“哎?没打着。——哎哎?还是没打着。哥哥你行不行啊,千万当心别再把锤子给砸坏了——” 钟屠画被他满口胡言乱语气得抓狂,更是步步紧逼,招招凌厉。 “好了好了,我走!我走还不行吗,惹不起,躲总躲得起吧?” 颜怀舟不愿再做纠缠,脚尖点地朝后略去,但钟屠画却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打算。 “想走?没那么容易!” 颜怀舟束手束脚,处处退避,但见他始终半点情面不留,嘴角的笑容也渐渐挂得有些腻烦了。 “要动真格的?” 钟屠画冷着脸不答话,只大喝一声,流星锤金光四溢,陡然暴涨,朝颜怀舟碾压而来。 正是他的成名杀招“幻梦流光”! 如此再不还手,那未免也太窝囊了。颜怀舟长叹一声,皮笑肉不笑道:“这可是你自找的。” 说话间,他扬手恶狠狠地回了一击,幽冥火厉啸而出,疾攻至钟屠画的面门! 钟屠画举起流星锤与他生抗了一记,却被他击退了几丈远,竭力才稳住翻腾的气血,惊疑不定道:“混账!你莫非已修到了琢魂之境?!” 无论是修仙道还是修魔道,均以灵台筑基,修上九极。 修行的九个大境界,分别是窥景、渡尘、长生、破浪、化灵、幻法、琢魂、成道、圆满。 一般修士修行数十年,大多都只能达到第五阶的化灵一境,往后想要再往前一步,除了苦修,还要靠悟性,靠机缘,非天资纵横者不可得。 修行一途,讲究的是稳扎稳打,切忌冒进贪功,走了歪路。钟屠画隐约知道钟凌已触到琢魂之境,还很是为弟弟骄傲——但钟凌日夜勤勉,又岂是颜怀舟可比! 颜怀舟冲他露出森森白牙:“也许不止。哥哥,还要打吗?” 钟屠画不发一语,只与他战在一处。 钟家子弟一向以战力逆天而闻名,在此前他还从未与颜怀舟交过手,本以为他最大的倚仗不过是手中九世魔尊留下的幽冥圣火,可谁料近战却也被他稳稳压制一头。 更何况他能看的出来——颜怀舟根本未尽全力! 两人过了数百招,颜怀舟也渐渐被激出了真火,勉强才压下眉间戾气,语调也冷了下来:“屠画神君,可别太过分了。我看在钟凌的面子上才不与你计较,你还真当我怕了你不成?” 钟屠画冷哼一声:“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敢提起我弟弟的名字?” 他毫不留情的讥讽道:“——凭你也配!” 颜怀舟的眼神倏然沉了下来。 他依然在笑,可笑意里的温度却彻底消失了。 “是么。” 钟屠画陡然被一阵森寒恶毒的戾气压得半步也不能动弹! 与此同时,滔天魔息自颜怀舟脚下翻涌而上,滚滚汇聚指尖,并指成剑,破空而来——魔气所凝之剑揳裹雷霆之势斩碎虚空,直要将钟屠画立毙于剑下! 钟屠画不愿坐以待毙,奋力咬牙催动本命真元,想要挣脱魔息的桎梏。 但剑锋已至眼前! 就在这紧要关头,远处忽而传来了一道清越的龙吟。 冷冷的银白色光芒自天际破云而至,冲散铺天盖地的魔息,眨眼便到了近前。 是听澜剑! 随着两剑格挡的轰然巨响,一人自空中稳稳落下,钟屠画精神骤然一松:“——阿凌!” 红衣飒飒,乌发飞扬。 周遭凝固了的空气仿佛在寸寸消散,颜怀舟亦看清了钟凌英朗的眉眼。 ——只是那漆黑的瞳仁里,有的,只是清冷而疏离的敌意。 钟凌显然察觉到了方才剑意中的杀机,面色略带薄怒,沉声道:“敢问魔尊,为何要与我兄长动手?” …… 无论如何,钟凌来了。 颜怀舟的掌心在背后一寸寸聚拢成拳,又慢慢松开。半晌后,他淡漠地挑了挑眉毛:“屠画神君一心想取本座的性命,我不反击,岂非令他失望。” 钟屠画想也不想:“诛魔道让你逃了一次,既然在此撞上,断然不会让你再逃一次!” 颜怀舟嗤道:“真是好大的威风。” 他的语气冰冷而森寒:“当年之事早已天下皆知,本座不过是血债血偿罢了。不周山自诩正义,是非不辨,本座尚未去找你们清算,你又哪里来的胆子跟我提诛魔道?” 钟屠画一窒,登时哑口无言。 颜怀舟不再看他,眸中冷冽之意忽明忽暗,盯着钟凌一字一顿:“神君若是出手,本座定当奉陪。请吧。” 钟凌看出是兄长招惹他在先,自知理亏,更不是来找颜怀舟斗气的,便收起了敌对之态,冲他微微颔首。 “魔尊不必动怒,清执并无此意。” 他转开眸子轻轻扬了扬手,听澜剑应召而归。钟凌走近钟屠画,温声劝他:“前尘往事,不必再提了。”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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