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得在夫君登基前」

42、七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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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斜阳四倾,日光将尽。

如常去帮忙制完饮子与糕食后,曲锦萱带着桑晴回了会馆。

见到姜洵时,她愣然不已:“夫君今日……怎这样早归?”

姜洵盯着她,漆眸沉静:“今日不是七夕么?早些回来陪你。”

曲锦萱双眸撑大,似乎难以理解他这话里的意思。

姜洵挑眉:“不想?那我走了。”

说完,他当真起了身要往外去。

“夫君,别、别走!”曲锦萱慌了,又要去扯那片衣襟。

应是知晓她惯常的动作,在她那手才往前伸的时候,男人反臂,准确地牵住她,仍旧头也不回地往外行去。

男人步子大,曲锦萱被牵着,脚下趔趔趄趄地跟在身后:“夫君,要去哪里?”

姜洵不答,直到把人带上马车,才用问题答她:“你来宁源也月余了,就不想去这周边逛逛?”

自然是想的。

头回出奉京城,对曲锦萱来说,宁源的一切都是新鲜的,从当地人的口音平仄、风土人情,到童谣的韵律,她都充满了好奇。其中最惹她关注的,还是宁源女子们的妆容。

比如,据曲锦萱所观,奉京城的女子多爱墨黛,而宁源城的姑娘妇人们,则钟爱赭黛。

再比如,两地女子虽都喜贴面靥,但在宁源城大受欢迎的金钿,却最为奉京女子们所厌,认为太过招摇,泛着一股俗鄙之气,与她们所追求的清新高雅格格不入。

还有,宁源女子腮骨普遍宽些,因此钟爱在腮骨处,扫上一层比原本的肤色要重些的腻粉,这样瞧起来,倒能在视觉上显得脸骨秀气。

……

曲锦萱明显是兴奋过头,竟把自己观察来的、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与姜洵说了。

姜洵好笑地,盯着对自己喋喋不休的小女人:“我以前怎不知,你竟这样聒噪?”他故意戏弄她:“莫非女子怀了胎,连话都会变多?”

“我没有……”曲锦萱羞窘不已,小声否认自己方才雀跃之下的失态。

姜洵不依不饶:“这样说来,方才在我耳边聒噪的,是哪里飞来的小羽物不成?”他口吻越加促狭,说得煞有介事:“那小羽物不仅会口吐人言,还懂得女子妆容脂粉之差,分析得头头是道,着实令人心中生奇。迟些,我定要在街边寻个道人方士之流,将这事与他们说说,让他们掐算掐算,看是何等异像。”

这般故意取笑,让本就恨不得有地洞可钻的曲锦萱更是又羞又恼,她当即气咻咻地反击道:“夫君说的什么胡话,□□的,哪里有能口吐人言的小羽物。夫君若真寻了方士,说不定那方士,反要劝夫君去寻良医的。”

车厢中遽然一静。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曲锦萱立马噤了声,紧张到小嘴都微微撅起来了。

姜洵半晌都没有动静,曲锦萱心中不安,掀了眼皮,怯生生地向对座溜了一眼,被男人抓了个正着。

四目交汇,姜洵眼都不错地,盯着这个越发没规矩的。

小片刻后,他长臂一伸,将人给扯到腿上,先是屈起指节轻轻叩了叩那尖巧的下颚,接着,又如惩罚似的,用大拇指腹在那柔软的红唇上使力摁了两下:“胆子真是肥了不少,都敢编排我了。”

“我错了,夫君。”小女人抓着他的衣襟,可怜巴巴地认错,态度极好。

“知错了?”

“知错了。”

“何错有之?”

“……不该、不该编排夫君。”

唯恐男人真发了气,曲锦萱又改为抱住那截劲腰,仰头看他:“我不是有意的,夫君莫生气。”

姜洵明明心间舒展,却还要扮出不悦的模样与她对视:“我生气又如何?你如今身子金贵,是打不得又碰不得,还怕我生气作甚?”

曲锦萱缓慢地眨了眨眼。她敏锐地自这话中察觉出,夫君似乎……并没有在生气?

她不大确定,只因他板着脸,脸上的表情她不大看得透。

曲锦萱松开两臂,拉过男人一只手,放在她小腹上,细声细声地说道:“夫君若是生气,会吓到孩子的。”

闻言,姜洵面皮一抽。

好得很,以往真是小瞧了她。这是真变聪明了,竟还会拿这种话来堵他。

隔着薄薄的衣料,姜洵的手被摁在小女人那小腹之上,平坦,且绵软。

若是不说,任谁也看不出来,这小女人已怀了孕。

已怀了他的孩子。

姜洵神色微晃。

这样娇弱的人儿肚子里,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夫君?”小女人轻声唤他。

姜洵回过神来,另只手轻轻拍了那臋一记:“亏我先前还当你是个讷言嘴拙的,没想到你耍嘴皮子倒很有一套。”

曲锦萱嘤咛一声,哼哼唧唧就是不肯承认,尤其,是在听到男人那句“我瞧瞧他可有吓到”后,她连忙往他怀里挤,两臂再度环上他的腰,且越发箍得紧了,生怕又被放倒。

夫妇二人嬉闹一通过后,姜洵摸了摸怀中人的发:“你既喜欢对那些脂粉有兴趣,待回了奉京,我让嬷嬷拔些银钱予你。”

一直紧贴着他胸腔的头终于抬了起来,舒眉软眼的小女人喃声道:“其实、其实夫君不用破费的……”

在姜洵离开奉京的这段时日,容馥斋开了起来,且在短时间内,便得以声名大躁,奉京女子对铺中物件皆趋之若鹜。

乐阳曾算过帐,最多到今年年底,便能回本,且可有一笔数目不小的分成。

按曲锦萱的计划,到时候,她将那分成添到铺子里头,也能慢慢补足。

可这回,姜洵是真的不悦了:“你是在与我客气?”他声音静洌,语气亦加重了两分:“莫要多想,你既与乐阳合开铺子,若全靠她支给,丢的是我的脸面。”

小片刻,姜洵腹间被气音震得有些发麻。

怀中人,似是说了句什么。

“说的什么?听不见。”姜洵面色木然。

小女人终于离了他的怀,与他对视着:“我说的是,谢谢夫君。”

一双春水眸子皆是讨好之色,口角眉目间都是惹人生怜的味儿。

姜洵注视着她,到底,还是软了心肠。

他眸光略缓,扯了扯她的耳垂,秉着夫纲二字,半真半假地吓唬道:“再有下回,定不饶你。”

董家镇地处宁源城北,是较偏的一处镇集。平日这处鲜有人来,可每年七月七,这处却会摇身变作熙熙攘攘、屯街塞巷的热闹之地。

传闻那上天追妻的牛郎,便是这董家镇生人。是以每逢乞巧佳节,这镇上的家家户户,便会张灯结彩。

是为搭桥的鹊儿们照路。

亦是为九天之上那对生离死别的夫妇,燃起一片俗世灯火。

更是为那离乡的董姓郎君指明故乡所在,让他得以看一眼,自己在凡世中的故乡。

久而久之,这镇上便据此,又衍生出一些旁的习俗,皆是商人寻味,带着各色摊档蜂拥而至,俱是想从那些凑热闹的男女身上,赚些银钱罢了。

夜幕将将笼下来时,一辆华盖马车驶入了董家镇的市集中。

马车停稳后,少顷,车帘被掀开,跨出个玉冠鞶带的郎君来。

那郎君眉眼漆漆、腰背挺拔,跨下马车后,又转身,自那车厢中,扶出个身形娇小的女子来。

那女子头上戴着顶帷帽,虽隔着层薄纱,模样瞧不真切,但见其身形袅柔、立若芙渠。

能与那样风姿濯然的郎君为伴,想来,容色定也是不凡的。

二人都下来后,那男子便一直护着那女子的腰,姿态很是体贴。看起来,是一对夫妇无疑。

至此,暗自观察着的男女纷纷移开眼,息了心思。

街巷人烟稠密,处处灯烛莹煌,是曲锦萱许多年没有见过的热闹场景。

她心间雀跃,挨得姜洵更近了些:“夫君,好多人啊。”

姜洵亦揽紧了她。

他自然是预料到了人不会少,不然,为何让她戴这帷帽?

“肚子可饿了?”

“不饿。”

姜洵淡声:“不饿也得用膳。你当我不知,你近来吃得比猫还要少?”

于是,不由分说地,曲锦萱便被带到了就近一间酒楼。

知她胃口不大,姜洵倒也没点太多菜食。一盘水晶脍、一盅豉肚羹,另加一碟素叶菜。

菜食上桌,他言简意赅:“吃完。”

可曲锦萱哪里有心思和胃口吃饭,她完全被楼下的欢声笑语、和满街的吆喝声给吸引了,满心只想下去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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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的,姜洵脸黑了:“你就这样用膳的?”

曲锦萱本就胃口小,实在是塞不下多少了。

望着桌面的菜,她心里犯起了愁。

装模作样地扒拉了几口后,她心间一动,夹起一箸水晶脍,小心翼翼地放到对坐人的骨碟中:“夫君吃菜。”

姜洵没说话,但还是夹到碗中吃掉了。

曲锦萱被‘鼓励’到了,又夹了一回后,甚至起身,拿过姜洵的汤碗,帮他添了满满一碗的汤羹。

殷勤献到第三回时,男人抬眼了,漆眸中薄怒隐隐。

曲锦萱脖颈子一缩,又很有些委屈:“我真的吃不下了……”

姜洵气得发笑。

明明是她的不对,她反倒委屈起来了。

这哪里像个要当娘的人,明明就是个心性未足的、贪玩的孩童。

姜洵收回眼,一语不发地,把她给自己夹的菜、添的汤给喝完。

接着,他离了座,不带情绪地说了声:“帷帽戴好。”

果然,小女人立马喜气盈腮。戴好帷帽后,还主动去贴他:“夫君,我好了。”

隔着纱帘,姜洵都能看到她那一双眸子里头,蹿着亮亮的光。这要是后背生出一双翅膀,说不定自己就飞下去了,哪里还会来偎着他。

这般想着,姜洵的脸色更是臭了几分。

夫君心情不佳,可向来以夫为先的曲锦萱,这会儿却顾不上他的情绪。

宁源这小镇,既有市井人烟,又随处可见各色百戏、奇术异能,直教她迷醉不已。

她便像是穿峡其中的蝴蝶一般,拉着他四围驻足。凡是围了人群的地方,她都要去瞧上几眼。

本是遮盖容色的帷帽,倒被她利用成了遮羞之物。

曲锦萱倒是乐在其中了,就是为难了姜洵。

那些鸟语猴戏、俗言俚曲与他这周身气度、与他那张冷脸格格不入。

他生就瞩目,往人群里一站,就是不想招摇,也惹人关注。加上身后还跟着小厮丫鬟,一望便知是非富即贵之流。

那些卖艺的路岐人都是鬼精鬼精的,几乎每到一处摊位,姜洵都会被摊主们盯上。不是派只怪模怪样的猴来作揖讨钱、就是放一窝训练有素的鸟儿,去围着他与他那小妻子转,美其名曰‘喜鹊送福’。

若非身旁小妻子的笑声动人,以他的性子,指定是掉头就走的。

从她的笑声中,他能感受得到她那不可遏止的喜悦。

虽说本也是陪她来逛的,可真被忽略、被当成陪逛的工具时,姜洵心中的不悦,也是实实在在的。

……

又被兜售了一回摩喝乐后,已过了亥时正。

游玩大半夜,曲锦萱兴致再是高,却到底是个有双身子的,精力有些撑不住了。

一行人正打算回程,却在街道中被人给拦了下来。

“这位郎君、这位小娘子,可有兴趣参加我们镇上今年的香桥会?”

说话的,是两位面目纯善的妇人。

姜洵方想拒了,却听自己将将还在打呵欠的小妻子好奇地问:“香桥会是什么?”

那两妇人语笑盈盈地介绍道:“是我们镇上的一项习俗。每年都会挑上十对夫妇,到那香桥之上,双方皆裹着披风、戴着面具,掩饰身形与容貌,自桥的两侧迎面而去。若是郎君能在与小娘子擦肩前,便认出小娘子来,便说明你二人呐,是前世的姻缘。这还不算,凡是登了那香桥的,织女娘娘便会给二位祝福,二位往后的感情定是和和美美、无波无折,连嘴都不会拌的。”

她们还解释道:“这十对夫妇可不是胡乱选的,我们物色的,都是当夜这集镇上,容貌气度最为出色的。方才在这街市上,便见二位流连忘返,又观二位亲密有加,想来,该是一对伉俪罢?”

言下之意,被她们选中,本身便是一种荣幸,再有便是,哪对夫妻不想要织女娘娘的祝福?

曲锦萱意动了。

她既想要传说中那位织女娘娘的祝福,也想让姜洵能在一众女子中,辨认出她来。

身边人的渴盼,姜洵自然也感觉到了。

他是个连符应谶纬之言都不愿信的人,惶论这些?

可……如果她非要去,哀他两句,他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二。

“夫君,你能认出我的,对么?”

娇音传来,姜洵没想到听来的是这么句话,他眼角微抽:“我说了要去么?”

他扯下脸,眉止也压得极低。可小妖精近来胆子大了、也学坏了,不仅会用激将法,还敢在人前做小动作了。

借着袖摆的遮挡,姜洵不动声色地,握住敲敲抠自己手心的、那只作怪的小手,朝那两名妇人略一颔首:“荣幸之至,烦二位带路。”

结满彩纱的石拱桥,每根望柱上头,都放着红彤彤的灯笼。

桥旁的湖面上,浮着爱侣们虔诚愿望的各色纸船。若拆开去看,林林总总、来来去去,总归是那么几句话。

与郎结好、与妾长久。

祈卿心不变、盼郎心不渝。

被请去参加那香桥会的,既都是容貌姣好、气度傲人的,被吸引的围观之人自然也不会少。

河堤两岸走道阗拥,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往那石桥上看,看有几对会被认出,又有几对会错过。

需知以往若有认错了的,若是女方性悍,当场赏夫君吃耳瓜子的也不是没有。

是以,泰半被选中的、有经验的郎君们心中早有了计较,宁愿上去闲晃一圈,当自己瞎了眼认不出,也不随随便便伸那个手。

毕竟没认出妻子来,顶多是被嗔怪一声眼拙,可若是拦错了人……

这会儿,先前选人的两位妇人,一人坐在架古筝旁,另一人,则扬声说着规矩。

“诸位可见,我身边有理乐之人,迟些,她手下那琴音一响,诸位便出发,中途不许搭话、也莫要磨蹭,尤其不兴走回头路。娘子们若是认出你夫婿,可不许给他暗示,可若是被你夫婿以外的人给拦了,只管走开便是。郎君们不可无礼拉扯,否则那斗篷一脱,事儿可就不好看了。”

她话一说完,围观之人也跟着紧张起来,个个摒气静音,想看今日这香桥之上的‘寻妻’,到底有几人能寻着。

片刻后。

琴弦拔动,乐音流出,石拱桥的两侧,男女各自出发了。

清扬的乐声中,曲锦萱两手拢着披风,怀揣着忐忑与期待踏上步阶,向桥的另一边行去。

远远地,她的目光便透过对向的一众男子,瞟向了坠在最后头的那个。

郎君身量修长,面上覆着个黑面獠牙的花脸面具,如闲庭信步一般,迈着长腿缓缓步上桥梁。

那双腿的力度,她清楚。

她知道,那便是她的夫婿。

与旁的抓耳挠腮、张目四顾的郎君不同,他气定神闲,步伐慵懒随意,连行进的方向都没有变。看起来,丝毫没有要寻人的意思。

试问天下的女儿家,若有人宠,哪个不是娇字当头。

这些时日来,曲锦萱享受过自己夫婿不经意间的宠溺与纵容、得过他的打趣与关怀。可人总是不满足的,没得到时想要伸手去够,得到了,却又想要更多。

以前,他总是对她冻着张脸时,说的也是各色冷言冷语,那一切,她都能忍受。可当他对自己的态度有了转变后,一点小委屈,都能立马让她喉间发堵。

好比眼下,他能识破她的小心思,亦能容得下她偶尔的狡黠与小性子,若是此刻认不出她,她这心里岂能舒服得了?

可见人这性子,都是被惯出来的。

这会儿,见那人仍是不急不缓的模样,曲锦萱心中憋了好一股子气,便也把目光收回,甚至人也故意往旁边移了移,心想认不出就算了,她一个人走完这桥。一会儿回马车、回会馆,她也不要理他!

心里的狠话撂得快,可真打定主意后,曲锦萱胸间却砰砰乱跳,一颗心直要跃出嗓子眼似的,连带着呼吸都急促得不像话。

近了。

只有几步的距离了。

曲锦萱的手越发攥得紧了。

她掐了掐手心,把心一横,便想快步下桥。

就在她以为就要与他这么擦肩而过时,那目不斜视的人,身形却倏然一移,拦在了她身前。

“躲什么?”男人嗓音清幽,好整以暇地,拉着长音问她:“你夫婿在这,你待往何处去?”

原来这人早便认出了自己。

百感交集之下,曲锦萱鼻头一酸,两行清泪便滑到了腮畔。

“夫君好坏。”竟这般有意逗她。

听她声音幽咽,姜洵抬手摘下她脸上的面具。

方才还是气鼓鼓的人,瞬间哭成了可怜兮兮的模样。

“哭什么?”

姜洵好笑不已。

怪道大夫说她会情绪激荡,一点小事就哭成这样。

曲锦萱哽咽:“夫君、夫君故意的。”

姜洵心底谓叹一声。到底还是做不到袖手旁观,接了她的巾帕,给她拭着泪。他耐心解释道:“我并非有意。这夜间本就不便视物,桥上之人本也不少,又都裹披风戴面具,我纵是眼能透视,总也要一个一个瞧过去?”末了,他又打趣道:“若说有意,你才是有意躲我罢?怎还倒打一耙了。”

曲锦萱想说些什么,可她人还在抽搐,一张嘴,又冷不丁喝了口湖面吹来的夜风,夜风侵入肺间,激得她打起一连串小小的哭嗝来。

这下,姜洵真是忍俊不禁了。他的一记闷笑,直将曲锦萱臊得羞面见人。

曲锦萱上前一步,抱住他的腰,用他胸前的布料蹭着眼泪,头都不好意思抬。

二人都抱到一起了,桥侧围观的人众怎么还不知道,这是有一对儿已经成功了。

掌声、喝好声自两岸响起,盖过了岸边的古筝音。

除了他们,还有一对夫妇也是‘相认’成功的。还真就那么巧,那边那对儿夫妇,也是一个在哭、一个在哄。

方才介绍规矩的妇人上了桥,见两对都在哭,急忙招了弹琴的妇人去顾另一对。她自己,则疾步行到姜洵与曲锦萱跟前,灼声道:“可别哭了小娘子,快、快些,对着那亮的星子解释解释,说你这是喜极而泣,并非有甚隐情,让织女娘娘莫要误会才是。”

曲锦萱从姜洵怀中抽身出来,不解地看着那妇人,雪眸雾蒙蒙的。

妇人连忙解释道:“小娘子有所不知,若夫妇在这香桥上流了眼泪,就怕织女娘娘以为你们是怨侣,从而屡降磨难,欲令你二人分开。”

这样的话,自然把曲锦萱给吓了一跳。

她二话不说便揩净了眼泪,听着那妇人的指点,寻到了天际最亮的织女星,双眼紧闭、双手合十……

好半晌,曲锦萱才重新睁开眼。

“小娘子可说清楚了?”

“说清楚了。”

那妇人长吁了一口气,脸上的焦灼卸下,她复又眉开眼笑起来:“恭喜二位,二位定是宿世的姻缘,这往后啊,定然是夫妇相得、羡煞旁人。”

说完这些,她将手中的长形锦盒递了过去,笑道:“这是今日的彩头,东西不算贵重,图个吉利,祝二位百年恩爱、同心同德。”

曲锦萱双手接过,极真诚地道了谢。

至此,已夜近更阑,这个如梦般的七夕之游,便也该结束了。

回会馆的路上,疯玩半宿的曲锦萱靠在姜洵怀中昏昏欲睡,整个人像被抽光了力气似的,就连下马车进会馆,都是姜洵给抱进去的。

出奇的是,姜洵才把她放到榻上,她便醒了。

不仅醒了,还立马精神了。

“夫君,我方才除了给织女娘娘做了解释外,还向她许了愿的。”小女人的声音又甜又软:“夫君想听么?”

姜洵的脖子被她揽着,他俯着身,与她对视。

小女人眼如春夜清波,口角间尽是浅笑盈盈。她轻轻眨着眼睫,眸中,泻着比星光还要璀璨的欢喜。

因着哭过的缘故,她的鼻头还有些红迹,又平添了几分带着糯意的娇媚,与他说话,更似是在撒娇乞怜。

这般美好,直让人想牢牢拓在脑中、刻入心间。

姜洵的眼神一阵动容。

想起她方才喜极而泣的狼狈样,他的胸间,更像是塌了一块似的。

他知道,他该问的。

他也知道,她一定会告诉他。

甚至,他心中清楚,她许的是什么愿。

可理智却告诉他,他应当,不能问。

“不是许给神灵听的么?怎么我也有这份荣幸了?”姜洵收回神思,打趣道。

曲锦萱并未察觉这些,她伸手去抚男人那双鸦青的长眉,喃声道:“夫君,如果我说,上一世我们也有牵扯,你信么?”

姜洵笑她:“你掐算出来的?还是发了何等怪异的梦?”

“我知道的。”曲锦萱突然笑靥如花:“比梦真实。”

姜洵听她字正腔圆,且带着执着与怪异的笃定,心间只当自己这小妻子是高兴到发傻了。

他拍拍她小臂:“好了,松手,我要去沐浴了。”

曲锦萱听话地撒了手:“夫君快些出来,我帮夫君搽药膏。”

是姜洵出发来宁源前,没要的那罐膏子,曲锦萱这回又给带来了。姜洵那伤口已结了痂,正好能用。

小女人尾音软绵,直令人心头颤动。

闻言,姜洵起身的动作一顿。

突然,他直接把曲锦萱给抱了起来:“你也没洗,一起罢。”

在曲锦萱的低声惊呼中,她被直接扛抱进了湢室。不仅如此,男人三下五除二地,把她给剥了个精光。

浴桶内,曲锦萱抱着自己的双臂,双止圆睁:“夫君?”

男人长腿迈进浴桶,不顾那不停向外溢的水,也坐了下去。

他把人捞到怀中,与她额头相抵:“我记得,已过了头三个月了。”他沙声道:“吃了我的荔枝,不用给些好处么?”

……

从湢室出来后,曲锦萱上下眼皮像被呵胶给黏上了似的,哪里还有力气给他搽药。

“睡罢。”姜洵放下床帐。

静夜中,半梦半醒的曲锦萱,突然昵喃了声:“夫君,我今晚好快乐。”

姜洵应她:“知了。”

未几,姜洵才又说了句:“明日,该回奉京了。”

这话在曲锦萱脑子里转了两转,她蓦地睁开眼:“明日?怎地突然这样急?”

姜洵摁住怀里急得乱动的人,沉声道:“宫中有急诏来。”

似是感受到她的不安,他大掌覆在她的小腹上,安抚道:“回京后,你好好养胎就是。”

奉京,迟早要回的。

起先,他以伤势、筑堤为由推过几番,可这回,终于有人忍不住,要召他快些回京了。

作者有话要说:女鹅虽然软,但嘴皮子有时候还是蛮厉害der~

害,且甜且珍惜,我已经开始(t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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